喬峰聽得那舵主言語,輕輕搖頭:“我們這一趟來江南,本就是為了查探殺害馬二哥的真兇,如今既未確認是慕容氏下的手,又豈能談得上縱虎歸山?”
那舵主大聲道:“幫主此論,不免可笑了些,馬副幫主鎖喉擒拿手天下無雙,除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慕容氏一家,世間還有誰人能以馬二哥本身絕技傷他?”
此話一出,許多丐幫幫眾都不由點頭。
喬峰微微皺眉,那舵主冷笑一聲,緊逼問道:“幫主,屬下這問題,莫非很難回答?”
“可笑。”
姜明哲忽然開聲,眾丐目光一起看來。
姜明哲神態自若,盯著那舵主道:“便是官府緝兇,也要人證物證,再推斷行兇動機,你就憑一個傷口就給人栽贓,不覺得可笑麼?”
那舵主眼神一冷,正要開口,姜明哲揮手打斷:“你不必廢話,先聽我說,首先,你說只有慕容氏一家能以馬副幫主的絕技殺他,這便十分可笑。”
他眼神掃向眾丐,淡淡道:“你等可知所謂的慕容氏一家如今有何人?喏,阿朱、阿碧兩位姑娘,乃是慕容氏當代家主慕容復的侍女,這姓包的姓風的,是慕容氏麾下四大莊主之二,再有各地打理生意產業的管傢伙計,真正姓慕容,掌握了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門家傳本事的,便只一個慕容復。”
包不同、風波惡對視一眼,十分驚奇,不料這個仇家竟然給自己家說起話來。
全舵主眉頭一皺,不忿道:“只有一個慕容復,難道不足夠殺人?”
姜明哲淡淡一笑,板著指頭道:“最近一段時間,死於自家絕技之下的人,僅僅我所知的,便有川西青城派掌門人司馬衛,雲州秦家寨上代寨主之子秦伯奇,河南伏牛派掌門人柯百歲,不知道的還不知道有多少,你們說這慕容復難道長了翅膀會飛?就忙著天南地北的四處殺人?”
全舵主道:“除非他們是同一天死的,不然以南慕容的名聲,輕功定然極高,又或者有日行千里的寶馬,天南地北又算什麼?”
姜明哲點頭道:“你這樣說話,那推斷兇手殺人動機,你肯定也不感興趣了。”
全舵主道:“我等又不是慕容復肚子裡的蛔蟲,如何知道他怎麼想的?說不定他就是要鬧得武林大亂呢?”
姜明哲道:“這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說來說去,你們還是認準了馬副幫主死於自家絕技,進而推斷只有慕容家有這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手段。”
全舵主道:“難道世間還有別人也有這般手段?”
姜明哲道:“所謂的鎖喉擒拿手,顧名思義,大約是捏斷別人的喉嚨吧?呵呵……”
他輕聲一笑,群丐只見他陡然消失在原地,閃了兩閃,已到全舵主身前,左手撥開全舵主打出的拳頭,右手徑直捏住了全舵主的喉頭。
群丐面色齊變,這位全舵主身為八袋長老,武功自然極強,而且為人精明能幹,若不是年輕了些,九袋長老未必沒有他一席之地。
但是如此人物,在姜明哲面前竟然毫無還手之力。
這還不好說姜明哲偷襲,姜明哲方才離他距離,不下四五丈,幾乎眨眼便到,便是暗器亦沒這般快捷。
四個九袋長老齊聲喝道:“手下留情。”
姜明哲笑道:“留著情呢。姜某的意思你們看不明白麼?我這般咔嚓一捏,你們若沒看見我動手,單憑屍體,能分別出我使得是不是鎖喉擒拿手麼?”
喬峰沉聲道:“兄弟,你有所不知,我馬二哥的鎖喉擒拿手,運力頗有獨到之處,只捏碎敵人喉骨,別處絲毫無損。”
姜明哲道:“好,我沒見識過這門功夫,那麼喬大哥你若殺馬副幫主,只捏碎其喉骨,能不能讓人以為是鎖喉擒拿手?”
喬峰點頭道:“可以。”
姜明哲道:“四位長老能做到麼?”
四人面色難看,均是緩緩點頭。
全舵主喉嚨被捏,姜明哲雖未發力,他也覺得呼吸不暢,艱難道:“馬副幫主武藝高強,四位長老未必便能勝他,更別說……刻意捏他喉嚨。”
姜明哲搖頭道:“你是裝蠢,還是真蠢?馬副幫主既然武藝高強,那麼你說是熟人殺他容易,還是慕容復殺他容易?而且誰說殺人一定便要動手?難道不能先灌醉他,或者用蒙汗藥之類麻翻了他?”
四大長老聽得一凜,四人目光交換,都不由點了點頭,均是心想:此人說得倒是不錯,老馬對自家兄弟毫無戒心,若是我等真要害他,輕易便能得手。
全舵主低吼道:“你胡說八道,挑撥離間,我丐幫兄弟最重義氣,豈會害了自己兄弟?況且你自己也說,近來許多高手都死在自己絕招之下,難道都是他們內訌?有些人的絕招乃是獨門內力,這又如何偽裝?”
姜明哲忽然鬆開了他,笑道:“你這幾句話倒還有理,你們丐幫之人的確義氣深重,捨不得害自己兄弟,卻捨得為難自己幫主,啊哈,原來幫主不算兄弟。”
全舵主道:“你知道什麼,這其中大有關礙!”
姜明哲擺手道:“我是外人,無意打探你們幫中的秘密,我先解答你另一句話,有些人的絕招是獨門內力,外人如何偽裝,呵呵,喬大哥,四位長老,還有這位全舵主,小弟不自量力露上一手,淺薄之處,請勿見笑。”
說罷回身找了棵格外粗大的杏樹,拔出劍來,自上而下,割下四塊臉盆大的樹皮,還劍歸鞘。
笑道:“丐幫降龍掌功夫名震江湖,我沒練過什麼掌法,毛手毛腳的,實在獻醜了。”
說罷運起北冥轉功訣,不緊不慢拍出四掌,每一掌都拍在沒皮的樹幹上,隨即笑道:“列位請看。”
喬峰當先上前,四大長老緊隨其後,那位全舵主也湊了過來,還有許多幫眾也都忍不住上前觀看,便聽吸氣之聲此起彼伏,還夾雜了幾聲壓抑的驚呼。
卻見四塊沒皮的樹幹上,最上面一塊,留下一個焦黑的掌印,顯然是極為熾烈的內力;
其次一塊,樹幹上凝結寒霜,乃是類似玄冰掌之類極寒的掌力;
第三塊樹幹,一個掌印深沒樹中,少數也有一寸之深,難得的是掌印邊緣清晰無比,恍如刀割,卻是至為陽剛銳利的掌力才能打出這般痕跡。
第四塊樹幹則是平平無奇,不見一絲痕跡,喬峰想了片刻,上前輕輕一抓,但見片片木屑飛舞而起,竟是早已被打得粉碎,卻不曾有絲毫潰散,實在是陰柔到了極致的掌力!
包不同、風波惡也都擠進來觀看,看罷神情駭然,呆呆說不出一句話來。
喬峰喜道:“好兄弟,你有這般本事,學什麼掌法還不是輕而易舉?”
姜明哲一笑,看向全舵主道:“我不是炫耀什麼,只是想讓你們知道,喬幫主不肯輕易認定慕容復是兇手,是因為他比你們更加見多識廣,知道你們馬副幫主之死,可能性其實很多,好了,我要說的道理已經夠清楚了吧?現在請你們繼續造反。”
說罷一步退開,擺出看熱鬧的架勢。
不料包不同、風波惡也跟了過來,包不同道:“你打斷了我的胳膊,也沒法給你行禮了,但是你替我家公子解脫冤屈,這份情誼,我們慕容家記住了。”
風波惡道:“以後若有用得著處,招呼一聲,水裡水裡去,火裡火裡去,囉嗦半句,我便不是江南一陣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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