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黑了下來。
禁林小屋視窗透出的火光依然溫暖明亮,陶罐裡肉湯咕嘟翻滾的聲音經久不息。
小巫師們的肚子也還有空隙,只是再也吃不下燉得軟爛羊肉,嫌棄燉肉過於油膩,更偏愛火堆上烤制的東西,麵包麵餅,蘑菇土豆,甚至是蘋果派。
還有梅爾文提前埋在炭火裡的紅薯,外殼烤得黑乎乎的,像是燒過的炭渣,稍微用力就能撥開,露出裡面金黃軟糯的薯瓤,香噴噴的,鼻子都能嗅到甜味。
羅恩經不住誘惑,先拿了一塊,剝殼後塞進嘴裡,燙得嗚嗚啊啊亂叫。
哈利和赫敏沒那麼貪吃,用烤叉戳了兩塊蘑菇,蹲到旁邊打量牙牙和尤爾姆,一狗一蛇正處於一種奇怪的相處模式。
牙牙的眼睛裡還有些茫然,神情也和平時不同,身上纏著條涼絲絲的東西,啃的肉排都不香了,這個細長白蛇還會狗叫,讓見過世面的獵犬有些懷疑狗生。
哈利滿眼好奇,嘴唇翕動發動蛇佬腔,嘶嘶問道:“你是誰?”
幼蛇像是被嚇了一跳:“汪?”
“我說,你是誰?”
“汪~”
那雙蛇眼似乎眼神茫然,看起來聽不懂哈利的蛇佬腔。
再次從蛇嘴裡聽見輕細的狗叫,哈利和赫敏都有些沉默。
“怎麼會呢?蛇佬腔是蛇類天生的語言,哪怕動物園沒有魔力的蛇都能聽懂啊……”哈利撓了撓頭。
“會不會是蛇佬腔也有方言,不同地域的蛇語並不互通。”赫敏提出一個猜想,“不管是倫敦動物園,你,還有蛇怪,都是不列顛本地的蛇佬腔,所以你們之間能互相交流,尤爾姆是伊法魔尼那邊的,它是另一種方言?”
哈利沒怎麼思考就接受了這個判斷,畢竟美國人就是這樣的,萊溫特教授剛到霍格沃茨那段時間,口音也有些奇怪的。
兩人湊在兩隻動物面前,嘀嘀咕咕,試圖用烤叉上的食物投餵幼蛇,可惜尤爾姆對此不感興趣。
幼蛇的目光閃爍,眼睛溜溜亂轉,腦袋部分在狗子身上騰挪,打量著狗和兩名小巫師,也打量著這間木屋,對新鮮事物充滿好奇。
梅爾文咬了一口烤好的土豆,帶著淡淡的焦香,烤熟的土豆口感軟糯,一抿就化開了,沙沙的,因為沒加調味料,味道非常清淡,帶著土豆獨特的清香。
留意著那邊學生和動物的互動,梅爾文再次為幼蛇的智商擔憂,餘光瞥見視窗有一隻貓頭鷹掠過,撲扇翅膀繞行一圈,又從窗戶鑽了進來。
停留在旁邊的椅子上。
應該是送到學校禮堂的信件,但他今晚沒有出席晚餐,就送到這邊來了。
梅爾文接過貓頭鷹爪子上的信件,順手投餵一塊烤制的肉排,拆開這封遠方來信,藉著火光安靜翻看。
赫敏試了半天也沒能讓幼蛇吃點什麼,手上的烤叉都快拿不住了,乾脆一股腦餵給牙牙,頓時解放雙手,看見旁邊教授正在看信。
他神色有些複雜,似乎是不出意料的嘲笑,又帶著微不可察的譏諷。
小女巫把烤叉放回木桶,坐過去,放低聲音問道:
“教授,發生什麼事了嗎?”
“遞交上去的申請被否決了,福吉部長不願意用飛路網配合魔鏡俱樂部,哪怕是交通司的艾克莫夫人親自陳述利弊……”
“這明明對所有人都有好處,福吉為什麼拒絕?”
“誰知道呢?”
梅爾文露出淡淡微笑:“或許是申請書上的分析不夠全面,不夠深刻,他需要聽到更多人的聲音。”
赫敏歪著腦袋,有些疑惑。
……
轉眼就到了一月中旬,學生們的假期臨近尾聲,對角巷的店鋪恢復營業,出版社恢復運轉,休假的記者和編輯回到崗位,帶著堪比攝魂怪的怨氣,重新開始工作。
加班幾個星期,預言家日報比較全面的展示了霍格沃茨上學期的密室風波,連續十個專題報道,魔法史方面有斯萊特林和格蘭芬多的爭端溯源,有岡特家族傳承考據,神奇動物方面是蛇怪培育孵化,魔咒學則是揭露洛哈特的造假經歷。
各學科各領域的專家輪流登場,金牌記者採訪相關部門職員,甚至有攝影師遠赴偏遠村莊拍照,全是爭議性內容,話題和噱頭直接拉滿。
預言家日報這個假期銷量直接翻倍,每天早晚兩刊,週末還有特刊,貓頭鷹送進家裡,巫師們足不出戶就能吃瓜,家庭聚餐時全是對真相的探究討論。
各地酒館裡也全是相關話題,各家報刊雜誌反應快的,立即召集人手加班,雖然沒有情報,不知道真相,但參考借鑑預言家日報的文章,也跟著蹭了些話題。
《唱唱反調》雜誌就是其中之一,原本就偏向各種稀奇古怪的動物,荒誕不羈的猜想,這次吃到密室事件的流量,也出現一定程度的銷量增長。
而奧布斯瑟魯斯和威茲哈得出版社,就屬於反應慢的那批,假期都結束了,風潮都過去了,這時候才慢悠悠地出一些陳腔濫調,只能眼巴巴看著隔壁預言家出版社生意火爆。
預言家報社內,金牌記者麗塔翻看各種信件,旁邊一支綠色羽毛筆急速書寫,心筆相通,思如泉湧,一篇稿件很快完成。
專題報道差不多結束了,這篇是普通文稿,主要是假期裡的新聞匯總。
畢竟是和平年代,聖誕假期間的新聞不多,基本都是費力拔煙花點燃廚房,倒黴蛋被惡作劇物品弄進醫院,蠢貨對自己施法無法解咒,這一類的事情。
魔法界媒體行業比較粗糙,借鑑其他報刊,拼拼湊湊,再糅合一點自己的獨到見解,又是一篇新聞稿,能賺點稿費。
“金牌記者麗塔·斯基特為您報道……”
稿子寫完都不用校對,她的魔法羽毛筆有自動糾錯,羊皮紙折成紙飛機,扔出窗外,搖搖晃晃朝著主編的辦公室飛去。
今天的工作就差不多結束了,麗塔伸了個懶腰,準備去對角巷逛逛,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聞。
還沒拎起手包,主編巴拿巴斯·古費忽然敲門進來,手裡捏著封信:“麗塔,這裡有個新聞要你來寫,速度快點,加急報道,晚報就要刊登出來。”
“什麼事這麼急?”
“你自己看,你是金牌記者,應該知道該怎麼寫。”
古費把信放在桌上,臨走前轉身叮囑:“注意尺度啊,寫完了我要稽核。”
麗塔皺起眉頭,有些疑惑地拿起那張信紙,上面是一份申請書的影印版,下面還有部長康奈利·福吉的親筆批覆。
「交通司關於飛路網的改造建議……」
麗塔坐在書桌前,看著上面有關影鏡和飛路網的內容,涉及交通司與魔鏡俱樂部的合作,不可避免的提到那位年輕教授,梅爾文·萊溫特。
腦海裡閃過這個名字,手臂內側的銜尾蛇印似乎在微微發燙。
……
傍晚時分,霍格莫德。
塔克洛特和往常一樣,用過晚餐後就出門散步,風雪也無法阻礙他的腳步,走著走著就來到三把掃帚酒館門前。
這間酒吧原本就是居民喝酒聊天的地方,閒暇時候經常來這裡打發時間,安裝影鏡以後,更是成了固定的聚會場所,寒冬天氣看看球賽,喝幾杯酒,再找個人吵架罵幾句,身心舒暢。
可惜今年聖誕假期沒有影片上映,稍微有些遺憾。
塔克洛特推開酒館的門,發現吧檯有些安靜。羅斯默塔女士低頭擦拭酒杯,幾位酒客坐在旁邊,翻看今天的報紙,都是微微皺眉,欲言又止的樣子。
馬爾科姆也是一臉便秘的表情。
塔克洛特往位置上一坐,扯過馬爾科姆手上的報紙:“看什麼呢?臉色這麼難看,蘇格蘭隊宣佈解散了?”
身旁友人翻了個白眼,給他一個鄙夷的眼神。
塔克洛特裝作沒看懂他的眼神,翻動間已經看見今天的頭版新聞,金牌記者麗塔·斯基特撰稿,揭秘魔鏡俱樂部發展受挫的真相……
“不是,這都拒絕,福吉腦子裡長龍痘瘡了吧?”
話音剛落,塔克洛特瞬間感覺酒館裡的燭光搖動幾下,幾位酒客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就連老對頭馬爾科姆都贊同地點頭。
“我也這麼覺得,福吉腦子肯定有病!”
“又不是什麼大工程,為什麼拒絕?”
“對飛路網有好處,對魔鏡俱樂部有好處,我們居民也想在家看影鏡,就他一個人反對!”
“當初是誰選他做部長的,眼睛有問題吧!”
“……”
僅僅是一篇報道,就讓酒客們群情激奮,共同唾罵那個蠢貨部長。
羅斯默塔女士站在吧檯後面,低頭默默擦拭酒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當時推舉康奈利·福吉的人,是鄧布利多。
“天殺的!回去就給魔法部寄吼叫信!”
“我要在信裡塞臭襪子!”
“糞臭蛋!”
酒客們有共同話題,有相同的咒罵物件,酒館裡的氛圍很快變得熱烈,在這種群情激奮的場景裡,啤酒賣得很好,幾乎趕得上一場精彩球賽。
一直忙碌到深夜,才把這些酒客送出門外。
擔心有人醉倒在路邊,羅斯默塔女士叮囑侍者把他們送回家,都是附近居民,幾步路的距離,不算太遠。
打掃完房間,夜已經深了。
洗漱完的羅斯默塔回到臥室,準備休息,但閉著眼睛怎麼也睡不著,腦海裡一直浮現報紙內容,以及酒客們的咒罵。
按照報紙上披露的計劃,用飛路網聯通小型影鏡,讓巫師在家就能觀看各種影像,對酒館老闆來說,這其實不是什麼好主意。
降低了酒館對客人的吸引力。
但仔細想想,就連這些觀眾都支援萊溫特教授,他們魔鏡俱樂部的人難道要退縮嗎?
想到這裡,羅斯默塔坐起身來,從抽屜裡拿出製作吼叫信的材料,開始忙碌起來。
……
次日清早,魔法部正廳。
康奈利·福吉走出壁爐,低頭看向光可照人的地板,對著地板欣賞了下今天的著裝,扶正暗綠色禮帽,理了理鮮紅的領帶,再抖一下細條紋西裝,感覺自己英俊極了。
如果再年輕幾歲,不比霍格沃茨那位外籍教授差。
其他壁爐不斷有綠火竄起,職員們陸續抵達魔法部,在經過福吉身邊時,都會停步向他問好。
福吉懷著和藹的笑容,向他們點頭致意。
正是早上的高峰期,人流密集,此起彼伏的問候聽起來格外悅耳,有一種讓人迷醉的韻律,福吉將它稱作權力奏鳴曲。
一路經過噴泉,走進升降梯,來到自己的辦公室。
很快有各部門的檔案傳遞過來,沒等他開始今天的工作,部長助理就匆匆敲門進來,有些為難地說:“部長,有你的信。”
“嗯?”福吉皺起眉頭,“哪天沒有來信,你又不是新來的實習生,不知道看著處理嗎?還是假期把腦子甩壞了?”
身為部長,掌管整個魔法部,魔法部管理整個不列顛魔法界,成千上萬的巫師,當然會有人給他寫信,以往這些信都是由助理進行挑選。
如果是那些著名巫師,純血家族的家主,其他國家魔法部之類的,他就拆信看看。
如果是不知名的居民,直接扔壁爐裡燒了。
“可是……”助理壓低聲音,將一沓紅色的信封放在桌上,“這些是吼叫信。”
“吼叫信!”
福吉眼睛睜大,表情變得驚恐,上半身後仰,企圖遠離這些信封。
“部長,只有收信人能處理這些吼叫信,還是開啟吧,否則會爆炸的……”
部分信封的四角已經開始冒煙,在桌上微微顫動。
福吉嘴唇和眼角不斷抽搐,但還是不得不伸出顫顫巍巍的手,撕開紅信封。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要拒絕魔鏡俱樂部的提議!為什麼要駁回飛路網改造!”
震耳欲聾的吼聲立即籠罩整個辦公室,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塵抖落,地板都在晃動。
“威森加摩應該罷免你,如果你敢走在街上,他們要是用龍糞仍在你的臉上,我一點兒都不會奇怪!
“你大概根本就沒想過,我們這些普通巫師的想法!你以為你是誰,康奈利·福吉……”
福吉耳朵在嗡嗡響,耳鳴讓後面幾句都聽不清了,他有些發懵,助理的嘴巴在動,像是在說什麼,但他什麼也聽不見,腦子一片空白。
而這樣的吼叫信,桌上還有幾十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