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開啟蘇葉送來的錦盒，裡面是馬錢子、薑黃、積雪草等消腫止痛的藥物。

剛要合上蓋子，卻發現盒子底下似有紙條。忙取了出來。

“上回夜裡來看你的江郎中經驗頗豐。如今你肩膀負傷、不便行動，沈郎朝堂事務繁忙又抽不開身。

我擅自讓江郎中每日申時於沈府門口等上三刻。若你有急，隨時喚人開門引他進來便是 ” —— 落款是柳如止。

宋妍半躺在床上，雖不做聲，卻思緒萬千。

柳如止真心是個心思十分細膩的人，他有自己的好惡，卻也從不會因自己的好惡而放棄善良的本心。

柳如止其實什麼都知道。他知道，哪怕宋妍受再重的傷，沈言也不會多一絲的關心。更何況，眼下宋清正在宋府禁足，又是庶女，日子必然要比平日更加艱難。

沈言這幾日恨不得一心都撲在宋清身上，哪裡有閒心安排郎中精心照料自己，不過是為了敷衍天家，每日給宋妍送兩副安神湯藥應付應付罷了。

但柳如止不會拆穿沈言。

他給沈言找了個公務繁忙的理由，不過是不想讓宋妍難堪。

宋妍一時眼眶有些發熱。

“娘子，夏吟有時候真希望娘子的郎君是御史中丞大人就好了。”

“柳郎確實很好，但他有自己的心上人。那日圍場，天家降罪三妹妹時，你可記得柳郎有何反應？”

“那日反應最大的就是娘子的郎君了。不過娘子這麼一問，我確實也想起來，那日御史中丞大人的確也向天家為三姑娘承情了。我真是想不通，那三姑娘到底有什麼好的，值得兩個郎君這般為她付出。”

宋妍沒回，心卻忍不住沉了一下。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又把話嚥了下去，一種說不出的苦澀蔓到喉嚨口。

“既然要當別人的舔狗，可不可以不要對誰都這麼好啊”，宋妍不知為何有些失落，也有些心疼柳如止。

“夏吟，以後每日申時都讓江郎中來給我看看。不管我精神如何，能有人看看總是好的。”

宋妍賭氣，心想，免費問診不要白不要，自己穿書可不就是為了保命的。

江郎中前腳剛從宋妍寢閣離開，周姨娘後腳便嘰嘰喳喳的來沈府登門拜訪了。

“我替我們三姑娘來向二姑娘來賠罪了！”

“姨娘怎麼來了！” 宋妍假意起身迎接，心裡卻疲憊得很。

“二姑娘就躺著吧。我們家清兒這次實在不懂事，害的你受了傷。姨娘來也是想求求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就原諒了她吧！”

“姨娘不知，我自中箭後整日昏昏沉沉，哪有什麼心思想著原諒不原諒的事。三妹妹如今禁足也是天家的意思，既然天家都已經為我做主了，我自然不會再有別的心思。姨娘又何苦來求我？”

周姨娘本想賠個笑臉，讓宋妍親自回一趟宋府求求宋運對自己女兒網開一面。

但如今，這試探性的話剛說沒兩句，就被宋妍用天家做藉口，噎了回來。不免尷尬。

“害！一家人說什麼求不求的，不過是姨娘心裡覺得不好意思，替你三妹妹先來登門道個歉罷了。你三妹妹這幾日也苦的很，府君命她禁足，每日粗茶淡飯的，日子過的竟不如一個下人。

如今，二姑娘你也嫁了人，自然是不懂你妹妹的苦處的。她年紀也慢慢大了，若總不能出去走動走動，以後可怎麼辦才好！

更何況，二姑娘別嫌我話說的直，二姑娘是如何嫁來沈府的，我們心裡也都清楚的。”

周姨娘說著說著，就掩面哭了起來。當然，她邊哭卻也還不忘邊陰陽了幾句宋妍。周姨娘始終對宋妍替嫁了自己女兒而感到不平。

“姨娘說的我自然都是明白的。只是正如我剛剛所言，三妹妹如今的遭遇都是天家的意思。

天家自然也是為了規勸三妹妹知曉禮法，是好意。姨娘如今找我哭訴，我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幫忙消解？

更何況，縱使姨娘心裡覺得我搶了三妹妹的位置，但我也從不覺得我有所虧欠。

如今我雖是沈家新婦，但三妹妹與我家郎君每日眉來眼去，我也都是看在眼裡的。姨娘可曾見我置喙一句？”

“你...", 周姨娘漲紅了臉，一時不知如何反擊。

過了好一會兒，周姨娘才慢慢調整情緒，皮笑肉不笑的訕訕道，“姨娘就先不打擾你休息了。桌上放的錦盒是姨娘特地為你準備的一些補品。你身子不爽，是該多調養調養的。

當然，姨娘聽聞你家沈郎近日不少替你三妹妹求情的，你既已成親，哪怕你心裡不願，也該知道夫婦一心”。

周姨娘丟了一句自以為能噁心到宋妍的話後，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一旁忍了許久不敢講話的夏吟終於忍不住啐道，“呸，她以為她是誰？她怎麼有臉對娘子和沈郎的關係指指點點？娘子你就該擺擺譜，讓她知道現在沈家的正頭娘子就是娘子你，還輪不到她的三姑娘呢！”

雖然的確有些被周姨娘的話傷到了自尊，但宋妍還是被夏吟這麼大的反應給逗笑了。

“你氣什麼呀？周姨娘從來就是這樣子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想撒氣就撒唄！還有，她送來的補品你拿去幫我轉送回三妹妹吧。

姨娘不是說三妹妹每日粗茶淡飯，日子過的不如個下人麼？反正我這兒氣都被氣飽了，也不想吃什麼補品的。這麼好的東西還是給她自己女兒吃吧”，宋妍半開玩笑道。

“是，娘子。我們呀，是不配吃周姨娘的補品的”，夏吟也跟著諷刺。

宋清的寢閣內外比往日更顯蕭條。由於本就是不受重視的庶女，加上被罰禁足，府裡上下都冷落著她。果真就如周姨娘所言，過的不如一個下人。

因此，當宋清收到來自沈府的錦盒時，她也不多思考，自以為是來自沈言的關心，問也沒問就趕緊大快朵頤起來。

宋清的貼身丫鬟附和道，“還是沈郎時刻想著姑娘！當時要不是那狠心的二姑娘使絆子，我們姑娘早就......”

“秋來，往事就別再提了。言郎也是無可奈何。我現在也不奢求什麼，只要言郎心裡有我就行。他告訴過我的，他和二姐姐的事，他會想辦法解決的，我相信他。”

宋清不一會就將宋妍送回的補品吃的一滴不剩，剛打算休息，一陣腹痛襲來，痛的宋清冷汗直冒。丫鬟秋來眼看著自家主子臉色逐漸蠟黃，嘴唇發白。

只聽見一陣陶瓷罐頭被手碰碎的聲響，宋清腿腳疲軟，癱倒在地。

“不好啦！三姑娘昏倒了！快來人救命啊！”

秋來不管不顧，衝出寢閣在外院焦急大喊。

府裡郎中趕到的時候，宋清已經氣若游絲不省人事。

只看見周姨娘紅著雙眼，伏在床頭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嘴裡卻還一直喃喃唸叨，“殺了她，我要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