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桃,你怎麼還不拿筷子來啊?我都快要餓死了。”周淳安轉過腦袋,眼巴巴地看著春桃,水汪汪的大眼睛裡寫滿了無辜。
“小姐,你不難過啊?”春桃驚了,她還打算安慰安慰小姐,奈何小姐根本沒有把自己的終身大事放在心上,只惦記著吃。
周淳安目光一轉,裝作不解地問道,“難過?我為什麼要難過啊?”
春桃想要解釋,但又不知道該如何解釋,結結巴巴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春桃,以後這樣的話可千萬不要再說了,嫁入天家是周家八輩子修來的福氣,我為什麼要傷心呢?”周淳安拉過春桃的手,低聲開口道。
“周家雖然富裕,可並無實權。皇帝不喜愛我周家參與朝堂鬥爭,可又親自下旨賜婚將我許配給四皇子,日後我周家想再置身朝堂之外,無爭無擾,也斷然是不可能的了,你身為我的貼身丫鬟,更應當謹言慎行,格外小心。”
無錯書吧周淳安想了很久才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四皇子一定要娶她的理由,因為她家除了有錢便什麼也沒有了。
故而,楚潤珏一定是看中了她的錢。他手握兵權,在朝中現在雖然沒有勢力,可不代表以後不會有人投靠他。這般看來,楚潤珏真正缺的,就是錢了。
在這繁花似錦的京都城裡,九成以上的難事,都能靠錢砸出條路來。皇帝同意這門親事,就是指派了周家站到了四皇子的身後,這不就等於在告訴這天下人,四皇子爭權,是他準了的事情。
屋子裡的燭火忽地一齊兒跳了一下,冷風颳過,芙蓉院外的雪下得更大了。
春桃看著周淳安那張平靜的臉龐,心裡掀起了巨大的動盪。
小姐病了一場之後,真的變了……
春桃本覺得她待在小姐的身邊,連改朝換代這樣的事情都平平安安地度過來了,這輩子一定也會是平安富足地過下去。
可週淳安的一席話,卻讓春桃的心裡,忽然生出了一種恐懼感,她忽然覺得自己和小姐往後要走的路變得十分地飄忽不定,猶如半空中飄搖著的雪花一樣,美則美矣,卻不堪一擊。
“四皇子武功蓋世,年輕有為,丰神俊逸,我能嫁給他,心裡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周淳安握著春桃的手,咧著嘴說道。
窗外忽地響起了噼裡啪啦的炮竹聲,一聲接著一聲地,響徹在這天地間。
春桃看著周淳安的笑容,有些恍惚。小姐明明是在笑的,可她的眼睛裡卻見不到一絲喜色。
那清亮的眼眸,純淨極了。雖然看不見喜悅,可悲傷,憤慨,其他的一切情緒也都看不見,此刻周淳安的眼神,就如同一個剛剛出生的嬰兒一般,一絲雜質也沒有。
周淳安恨啊。
但再恨,為了她以後的好日子,她也要忍下去。
她不想嫁給楚潤珏是事實,可公然抗旨會牽連整個周家。
這一輩子,她已經把周家當成了自己的家,周家上下,雖然不知道她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周淳安了,但對她的疼愛,也是她上一輩子從來沒有體會過的。
她如果表現出了一絲一毫的不情願,皇帝就有可能遷怒周家。
想要擺脫楚潤珏,還得另尋他法。
“行了,給我乘湯吧,我早就餓了。”周淳安鬆了春桃的手,有些疲倦地開口道。
春桃被周淳安的一番話震得心神不寧,六神無主地給周淳安乘好了湯。周淳安一邊喝湯,一邊淡淡地道,“我剛剛說的那些敬仰楚潤珏的話……”
“奴婢不會往外說的,小姐你放心吧,奴婢不傻。”春桃趕緊說道。
周淳安被春桃那惶恐的樣子逗笑了,伸了筷子頭去點了一下她的腦袋,“小傻瓜,還說自己不傻,我說的那些話,你不僅要往外說,還得讓整個京都的人都知道。”
“啊?”春桃愣了,“小姐,這不太好吧?”
“有什麼不好的。”
周淳安心裡已經有了主意,喝完了碗裡了鴿子湯,又馬馬虎虎地吃了兩隻鴿子腿,才開口道,“今日於總管來和我爹爹說,四皇子是在大殿之上為我求這賜婚詔書的,過了今天,全京都的達官顯貴便都知道四皇子對我的一片深情,我如果表現得太過冷淡,可不就是怠慢了四皇子。”
春桃聽了,也覺得周淳安說的有道理。
隔日,京都上下得知了四皇子將要迎娶周淳安的訊息,一片譁然。
四皇子這次回來,戰功赫赫,皇帝不僅親自賜婚,還封了他為肅王,以此嘉獎他肅清叛亂,護國有功。
雪下了一.夜之後終於是停了,街道上都是昨夜裡尋常百姓家放過的煙花。
楚潤珏是秘密回京的,京都裡的百姓還不知道,大烆的西北戰神此刻已經住進了城東的肅王府裡。
周淳安的那一番情深意切的話,隨著皇帝催婚的訊息,一起傳到了肅王府裡。
楚潤珏坐在書房裡,聽著左青紅著臉複述著周淳安的話,望著門外正在掃雪的下人,居然哈哈地笑了出聲。
左青是楚潤珏的近衛,跟在楚潤珏身邊已經三年有餘,見到楚潤珏如此開懷大笑的樣子,實在是屈指可數。
自認識楚潤珏的第一天開始,他就是一副沉默內斂的樣子,喜怒哀樂不顯於表面,活得一點也不像個少年。
外人都道他冷酷無情,可左青卻覺得,他活得十分拘束。
因此那日在大殿上,他忽然向皇帝求那一道賜婚的詔書的時候,左青也著實吃了一驚。
周家雖然富裕,可誰都知道周家是為皇帝做事的,不管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都是不敢拉攏周家的。
楚潤珏卻用自己的軍功做交換,執意要娶周家的那位小小姐,這番舉動,屬實大膽。
楚潤珏此前從未見過周家小姐,就連左青也不知道楚潤珏在一品香裡和周淳安有過一面之緣。
他口中所言的“對周家小姐一往情深”真的讓人摸不著頭腦。這一往情深是從哪兒來的呢?
周家小姐做出的回應,更讓左青覺得荒唐。
可皇帝卻一點也沒有奇怪,高高興興地就給楚潤珏下了賜婚詔書。
“殿下,你笑什麼?”左青站在一旁,終是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楚潤珏收住了笑聲,又恢復了往常那肅穆的模樣,一本正經地問他,“我剛剛笑了嗎?”
那無情的眼神,冰冷的氣場,和剛剛放聲大笑的青年簡直判若兩人。
“您……沒笑嗎?”楚潤珏一本正經的樣子讓左青險些以為剛剛自己看到的那都是幻覺。
楚潤珏站了起來,“我出去幫忙掃掃雪吧。”
“等下,殿下,你是笑了吧?”
楚潤珏加快了步伐往院子裡走,不理左青。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