恆山聳立在天地間,宛如一座巍峨的巨人,靜默地凝視著眾生。
二月中旬的天空,湛藍如洗,陽光透過雲層的縫隙,輕輕地灑在大地上,帶來些許暖意。
微風拂過山間,樹葉輕輕搖曳,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不知何時風倏然變大,天空漸漸密佈陰雲。
寒意伴隨著微風,悄悄地滲入衣袍之間,使得路人微微顫抖。
寒風中,三個身著僧袍的和尚緩緩出現在山路之上。
兩位武僧分侍兩側,身材修長,膀闊腰粗,全身散發著股股濃郁的氣勢。
“此行五百里,終於是到了。”其中一人開口道。
“師父,前面有個村落,不如我們先歇歇腳,明日再上山去觀禮。”
為首的和尚,高大而威嚴,面容莊重,略顯蒼老的雙眼透著慈悲和智慧。
“阿彌陀佛。”大和尚誦了聲佛號,點了點頭。
······
酒樓內,林平之的臉上露出了難色,但他仍然躬身接過姜牧手中提著的三尺寶劍。
他的手微微顫抖著。
劍身透亮,鋒芒無比。
林平之捧著長劍,一滴冷汗驀然滴落在劍身之上,汗珠沿著劍刃滾落至地面。他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劍身上的淡淡水痕,顫聲問道:“師父,為何要讓平之代表師門與武當論劍?”
林平之抬起頭,額間沁滿冷汗,些許鬢角也被打溼。
“這幾天,徒弟一直專心致志地研習聽雪劍法,華山劍法已經數日未曾練習,已經有些生疏了,恐怕難以擔負如此重任!”林平之壓低了聲音,顫抖著說出這番話。
在平常的切磋中,他自然不會畏手畏腳。
但現在這場論劍關係到整個華山派的顏面,他豈能不明白?
然而,師父突然要他上前參加論劍,這種壓力讓他感到有些難以承受。
林平之的猶豫和害怕的感覺瀰漫在他的內心,如同一團迷霧。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額頭上的冷汗愈發濃密。雙手緊緊抓住劍柄,指尖微微顫動。他的目光不斷穿過劍身,彷彿希望從中找到一絲堅定和勇氣。
林平之深深吸了口氣,試圖平復內心的慌亂。他的目光不離那把寶劍,彷彿希望從劍中汲取力量。
漸漸地,他感受到劍身傳來的涼意,彷彿是在告訴他它的鋒芒依然存在,只等待他的駕馭。
然而,他的臉上仍然難掩惶恐之色。
他知道,這次論劍不僅僅是一場個人的較量,更是關係到整個華山派的聲譽和尊嚴。林平之明白自己身負重任,但他內心的脆弱和恐懼無法輕易抹去。
他輕輕嚥了口口水,額頭上的冷汗滲透著他的面板,不安的情緒逐漸積蓄。他感受到自己身體的顫抖,彷彿每一根神經都在不安地跳動著。
林平之的眼神遊離不定,迷茫地注視著前方。他的心中湧動著一股矛盾的情感,既渴望勝利和榮耀,又擔憂失敗和恥辱。他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試圖穩定緊張的情緒,但那種無形的壓力像是無處可逃,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凝視著手中的寶劍,劍身上映照著他臉上的焦慮和不安。每一道劍紋都像是在嘲弄他的軟弱,讓他感到自己不足以應對這樣的挑戰。
此刻中年道人已然站定在酒樓外的一處空地上,凝神聚氣。
“平之,你是我華山派輩分最小的弟子,就算是落敗,又有何妨?”
姜牧拍了拍林平之的肩膀,眼中紫芒一閃,語氣堅定道。
“別讓武當派的前輩久等了,快些去吧。”
聽到姜牧安慰之語,不知為何突然他便頓感心安。
林平之深吸一口氣,一絲堅定漸漸浮現在他的眼中。他開始慢慢放鬆身體,讓劍柄緊握的手指稍稍鬆開,感受劍身傳來的冰冷觸感。
他閉上眼睛,沉浸在自己內心的寧靜中。他試圖將所有的猶豫和害怕都排除在外,只專注於劍與他之間的聯絡。他想象自己站在廣袤的山巔,風在耳邊呼嘯,劍在手中舞動,身體與劍融為一體。
慢慢地,林平之感受到一股從內心升騰而起的力量。
冬日的積雪初化,泥土還有些溼潤。
來時還覺得硬實的地面,此刻林平之卻感覺猶如踩在雲端。
整個人都輕飄飄的。
看到真是昔日的林家少爺出了門,酒樓內的眾人皆是鬨堂大笑。
“哎,嶽不群還真是讓這小子出來捱打!”
“我看這架勢,武當的前輩都不用出手,這姓林的就要下跪求饒了!”
“你瞧瞧看,這走路都走不妥當,還沒打先摔了一跤。”
中年道人此刻內力發散,有意讓林平之在人前出醜。
腳下一個踉蹌,林平之差點跌倒在地上,以劍駐地搖搖晃晃方才起身。
此情此景,又是惹得門內一眾人鬨然大笑。
華山派一眾弟子見狀均是捏緊了拳頭,因為有些笑聲分明就是衝著他們而去。
甯中則此刻也是站起了身走到門口,站在姜牧身側。
“師兄,平之這孩子入門最晚,武功最低,你怎麼讓他去論劍。”
“我自有安排,師妹你看好戲便是。”
輕輕牽起甯中則的手,姜牧言語自通道。
這幾日他已悉數將聽雪劍法傳給了林平之,這小子也算是十分爭氣,不論是在馬背上趕路,還是停下來休息,均是在琢磨這劍法。
昨夜姜牧看他使劍,雖然只得其形,不得其意。
但是也是依然已將所有劍法融會貫通了,頗為不易。
他已然想通了其中關節,林平之身負血海深仇,這聽雪劍意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一個是講求放下,一個是深刻的執念。
他先前本末倒置,有些急於求成了。
應該先教他學會了劍法,才能讓他自行領悟其中劍意。
此刻他差一塊上好的磨刀石,這中年道人便是上佳的人選。
恐怕向武做夢也想不到,他堂堂武當嫡傳弟子,會被當成小小華山派最小弟子的陪練。
林平之拄著長劍站起身來,輕輕拍掉膝上衣物所蹭泥土,深呼的一口氣。
此刻中年道人離他不過三丈的距離。
他只感覺周遭的聲音都已消失,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怦怦直跳。
冰寒千古,萬物幽靜。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聽雪劍訣的口訣驀然在他的腦海中浮現,耳邊同時也傳來唸誦口訣之聲。
“林平之,你且出劍!”
此刻人們的視線和目光都集中在外頭,姜牧背對著屋內眾人站在門下。絲毫沒有人注意到他此時口中正念念有詞。
聽到姜牧的聲音,林平之只當是過於緊張生出了幻聽。
聽雪劍法的口訣,卻讓他在呼吸之間便平靜下來。
倒不是林平之心境真的有多好,只是姜牧略施手段,減輕了他的緊張之感。
風呼嘯而過,林平之衣訣飄飄,頭上青繩合著髮絲隨風舞動。
抹了把額上冷汗,絲毫不與中年道人說話,林平之揮手出劍。
心隨意動,身隨劍走,兩個呼吸間林平之便出現在了中年道人跟前。
向武心中毫無波動,只是微微側身,便躲過了一劍。
踉蹌了幾步,林平之才站定身形。
見此,眾人皆是喝著倒彩。
“這小子怎麼連讓別人出劍都做不到?”
“嶽不群教的什麼玩意,爺爺我剛學劍那會都不至於如此差勁!”
“快點下去,讓嶽不群來打!”
林平之稍稍站定,提了口氣,回身刺去。
向武也不在避讓,他只想著下一劍便將劍尖刺到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心前。
林平之是華山輩分最小的弟子,此事人竟皆知。
嶽不群讓他和自己論劍,若是自己多出幾劍,反而他這武當嫡傳弟子顏面掃地。
向武尤為不快,出劍更是狠辣,此刻雙手青筋暴起,向著林平之的劍尖而去。
以己之鈍,擋敵之無鋒。
劍芒破口,在半空中炸出了一串火花,兩人擦身而過。
林平之又是一招白雲出岫,劍尖直刺向武的背身。
向武回身迎上林平之的長劍,手腕輕翻,想要要直接挑飛他的劍。
太極劍法,以意馭劍,千變萬化,無窮無盡。
林平之所出一招一式,向武皆是輕鬆化解,劍招卻是連綿不斷。
眾人皆是喝彩,而華山派眾人卻是捏緊了心。
華山劍法他們自然熟悉,林平之出劍又緩又慢,設想若他們與之對敵,分出勝負也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此刻不斷出劍的向武卻是臉色陰沉,他本以為不過一劍便能制住林平之,卻不想出了好幾劍,都被林平之化解了。
明明能猜到他的劍招,也能看出他的破綻,下一劍卻依然無法制敵。
兩人身形交錯變換,向武劍出的愈發狠辣。
姜牧感受著他的隱隱的殺意,不由舒了口氣。
林平之剛開始應對的幾劍,看似輕鬆化解,其實最為危險。
只是向武太過於輕敵方才錯失良機。
此刻林平之已然全神貫注於其中,雖然只是堪堪招架,但無性命之憂。
太極劍法最講求一個既柔且剛,以柔克剛,以剛化柔。
對敵之時化劍為身,剛柔並濟方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
而這向武卻是一味的用強,自亂陣腳。
半盞茶的功夫,二人已從酒樓外頭空地打上了對面的房頂,腳踩瓦片,嘩嘩作響。
圍觀的眾人只當林平之是節節敗退,喝起倒彩來也是一陣一陣。
只看到向武每一劍都是離著林平之要害寸許距離,他們均是覺得林平之用不了多久就會落敗。
然而他們卻並未注意到,原本端坐在椅上的沖虛道長,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姜牧身側。
看得出其中端倪的唯有沖虛。
感受到陣陣驚懼之意傳來,姜牧負手而立,故作深沉。
“太極劍法果然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