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寧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自己該怎麼打破對方的想象。
好吧。
雖然可能有身份的差異在。
她身為惡毒女配得到的永遠都是冷言相對。
但如果是男主想要去攻略一個人,自然是會對對方百般體貼,就像她曾經那樣被騙得團團轉,還要覺得自己做得不夠。
“說話!”和悅臉上的疑惑在她長久的沉默之下變成了惱羞成怒。
“為什麼要用這種噁心的眼神盯著我!你難道,難道是在可憐我嗎?!”
“今日你若是不給我解釋清楚,就不準從這裡離開!”
她伸手想要拽住池寧的衣襟,然而紅衣女人輕易的躲開了她伸出去的手。
對方連一直掛在唇邊的假笑都消失了,彷彿她是什麼根本不需要耗費精力應付的小蟲子一般。
池寧往後躲,她卻也沒有就此收手。
見她似乎是會武功的模樣,和悅目光一亮,一再攻擊上去,存心想要探一探她的底子。
“真不知道你們這些中原人整日都在想些什麼!”
和悅咬牙切齒的一邊攻擊一邊怒吼。
“總是面上一套心裡一套!為什麼要活得這樣辛苦!為什麼不付出真心,用你最真實的一面去對待旁人!別人交付給你的感情,在你們眼中究竟是什麼!尋歡作樂的戲子嗎?!”
她的招式一招比一招狠戾。
音量越來越高。
直到最後像是怒吼一般,不斷將自己一直以來壓抑的疑惑質問出口來。
“明明表面上那樣溫柔,誇讚我的優點,制止我做出不該有的舉動,適時體貼的關懷……都已經這樣了,為什麼告訴我那不是因為喜愛?!”
和悅的眼眶通紅。
分不清那究竟是因為憤怒,還是因為悲傷。
池寧的目光輕輕掠出去,沒有因為她一再難纏的攻擊而生氣,而是憐憫的注視著眼前的少女。
在和悅的眼淚情不自禁湧出眼眶的下一秒,她突然出手如蛇,急速擒住了對方的手腕。
她將少女的手臂反扣到背後,低聲說。
“看來你其實心中已經有了猜測……為什麼不順從自己的思考呢?”
和悅閉上眼睛,她緊繃著還殘留稚氣的臉龐,唯有眼淚在不停的從眼眶中滑落。
“本宮為何會拒絕沈晏之呢?”
池寧輕輕一笑,“因為他所作所為都有著自己的目的。”
“他要讓你對他的態度維持在請求你幫忙的時候,你絕對不會拒絕,卻又不會徹底招惹上你,讓你徹底和他捆綁在一起。”
女人的嗓音輕柔,就猶如她在沈晏之面前說出那些冰冷的言論一般。
此時此刻的她,面對和悅的態度,甚至可以說得上是溫柔。
不如說,和悅的舉動從一開始就沒有惹她生氣過。
即便對方說話之間用語毫不客氣。
但那不過是因為被劇情驅使。
她緩緩鬆開和悅的手。
“在沈晏之幼時還不會偽裝的時候,你可曾能想象到他是什麼模樣的?”
和悅站在原地,身體緊繃,雖然不想回頭,卻還是忍不住用哽咽的聲音問道。
“什麼模樣?總不會是……和現在天差地別吧?”
她忍不住急切起來。
“但是人本來就是會成長的,說不定他只是因為意識到了自己曾經的過錯,所以加以改正,也不是沒有可能啊!就這樣輕易的判定對方是個表裡不一的人,是否有些太過決斷?!”
池寧只想嘆氣。
“事到如今,和悅公主竟然還在為他說話嗎?”
她注視著眼前因為焦急所以忘記躲藏的少女,對方臉上的淚痕還沒有乾涸。
方才的一幕好笑到讓人覺得無奈的地步。
“我!我只是……我與他整整相處了兩個月,雖然聽他嘴裡說你們是從小長大的青梅竹馬,肯定是沒有你們長久……但是……但是他的一舉一動都牢牢的銘刻在我的腦海中。”
每到夜深人靜,便如同在眼前重放。
令她面紅耳赤,令她心跳加速。
令她情不自禁,無法自拔的愛上那個男人。
想到這裡,和悅臉上的眼淚流淌得更加猛烈了。
“可是他昨日竟然說,他一直以來的拒絕都是認真的,不是因為把我當做小姑娘的胡攪蠻纏,而是認認真真的在拒絕我。”
她哭著望著眼前的女人。
“他說……他愛的人是你。”
和悅的語氣裡藏著無盡的痛苦和恨意,可是在對方池寧的目光時,她陡然察覺到那種情緒的不對勁。
因為池寧說道。
“你就沒有想過,其實本宮只是他拒絕你的擋箭牌而已嗎?”
“你就沒有想過,他連那副無可挑剔的溫柔模樣都能夠偽裝出來,就不能偽裝成深愛本宮的模樣,藉此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嗎?”
和悅又愣住了。
她臉上的眼淚甚至都忘記繼續流淌。
“為什麼你要這樣想……”她愣愣地問,“姓沈的之前難道做過什麼不好的事情,一直影響你到今日嗎?”
“其實方才我剛見到你時就想問了。”
“但那時候看見你們兩人又在單獨相處,我實在太過於生氣了,如今仔細想來,你們也像是不歡而散。”
“明明他對你笑得那樣溫柔……雖然他一直都很溫柔,但在你面前的時候卻有些不一樣,連我這個觀者都忍不住臉紅,為何你竟然還能用冷言冷語對待他呢?”
和悅一句又一句質問,接連不斷的朝她湧來。
池寧能怎麼回答?
因為我曾經過他親手被他殺死過。
在臨死之前,他依舊用著那張笑臉溫柔地捧著她的頭顱,可是他說出的話卻擊碎了她一直以來的期望。
“池寧,從見你的第一面我就覺得噁心。”
“從以前到如今,我從未改變過這個想法。”
“你不知道我與你相處的每一日都是怎麼度過的。”
“看見你的臉覺得噁心,聽見你的聲音覺得噁心,被你的手觸碰覺得噁心。”
“就像是整張臉被強行按在昏死在花街暗巷中的醉鬼的嘔吐物裡一般……”
“唉……”
“死亡對你來說是痛苦,可對我而言卻是解脫。”
“總算能夠擺脫你陰魂不散的影子,你不知道我高興得甚至此時連一寸寸割裂你頸脖的手都在顫抖。”
“它太興奮了。”
沈晏之輕輕的笑。
“就連殺死皇帝,它也從未這般激動。”
這個身在帝京中被金銀珠寶堆砌的屋子養大的矜貴公子,在戰場中歷經風霜,卻依舊不減絲毫俊秀風流。
他就用這張溫柔的臉,注視著她的掙扎一點一點平息。
注視著她絕望痛苦的在自己眼前死去。
血液流盡的滋味彷彿還殘留在身軀上。
此刻,池寧注視著眼前的少女,就像在看曾經的自己。
她溫柔地說。
“和悅,不要相信他,絕對,絕對不要相信沈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