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韓諾分不清自己究竟在追求什麼。
強大?不存在的。
人類的社會屬性決定人應該追求群體的強大。
可是修仙者卻不同,往往追求的都是個體的強大。
只有個體強大了,許多東西才能得到保障。
愛情?也不存在的。
他和金鈺從來沒有過轟轟烈烈,二人許多時候像是室友。
我回家的時候你也在家,便足夠了。
偶爾我在家的時候你不在,但知道你會回來,也足夠了。
若是回家的時候,發現你回不來了,會哀傷,會難過,會覺得呼吸都痛。
但無論多痛,自己也不會死。
說明這也是一個充分不必要條件。
那又是圖個什麼呢?
韓諾很長一段時間都覺得自己可能丟掉了自己的初心。
但這次金鈺的分神從天雲大陸出來之後他終於想起來了。
他想要的,是自由。
什麼是自由?
有人說自由是特權,可以做別人不被允許做的事情。
有人說自由是實力,只有實力強大到一定程度才能不被他人約束。
還有人說自由是海闊天空,只有不羈放縱之心才能在廣闊的天地中隨心翱翔。
這些都對,韓諾其實最想要的便是這個。
他之所以想要進入真仙界,是因為他認為真仙界能給他自由。
藍星山金魚湖雲煙島天雲小築,是真仙們給他的特權。
在這片地方他就是王,是主宰,但卻又是一個光頭司令。
總有一天,這裡會住滿了人。
這些人擁有不俗的實力,但總體實力又不能太強,否則真仙長老會就要想辦法削弱他。
所以他的特權,是一種被閹割過的特權。
至於實力,韓諾還真的是沒有太刻意地追求。
他的實力是被環境逼出來的。
世界永遠是內卷的,尤其是進入精英的世界之中就更內捲了。
你是一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農民,你可以選擇不卷,只是守著那一畝三分地四季耕種。
但是因為你不努力勞作,隔壁家的翠花就被她老父親嫁給了鄰村的二狗,你卻只能做一個老光棍。
你成了一個修仙者,想要御劍飛行,卻發現要得到一顆築基丹得進入一個試煉場跟人拼命。
等到終於築基成功了,想要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最後發現你的發明讓你成了喪家之犬。
所以不卷可不可以?不可以,實力越強,越要卷。
只有實力最強之人,才能躺平,韓諾想要躺平。
那海闊天空呢?顯然更不可能的,因為寸土寸金。
那些你以為沒有用的土地,每一寸都刻著別人的名字。
你想去看看山,看看水,結果發現都要買票。
所以也有人說,自由是一種妥協。
可是當韓諾看著金鈺分神離開的那一瞬間,他不想妥協了。
於是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真仙界的人突然發現韓諾消失了。
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藍星山脈。
當一眾真仙長老看著光滑入鏡的地面時,都有些愣神。
韓諾不知用何種手段將這裡的山與水搬空了,在原地留下一個盆地。
與他一同消失的,還有千隱、禾兒,以及一眾蜉蝣界被策反的聖尊。
長老會許多人都強烈要求追捕韓諾一行人,卻被青玄與鶴映攔了下來。
因為他們追蹤到的最後痕跡,是韓諾穿越了真仙界的禁制直接進入了虛空。
……
……
在一片無盡的虛空中,一艘孤寂的飛船。
飛船的外形十分科幻,與那些古香古色的飛舟不同,這飛船長得十分像地球科技的產物。
飛船的駕駛室內,一個巨大的螢幕,螢幕上有縱橫九行九列的畫面。
畫面中不是飛船外虛空的景象,反而是一些奇怪的城市。
這些城市,實際上是天雲大陸內的大城。
韓諾一副葛優躺的樣子躺在螢幕對面的雲狀物上面,他的旁邊或坐或躺著幾十人。
這些人便是禾兒與千隱他們一行人,禾兒的夫婿周羽同樣也在其間。
“父親,我們這是往哪裡去?”禾兒看著飛船外漆黑的虛空,心裡冒出一絲不安的感覺來。
韓諾淡淡地看著那無盡的虛空,緩緩說道:“去找個自由清淨之所。”
千隱:“天雲小築不自由清淨嗎?”
韓諾:“一家人都不能自由自在的在一起的地方,哪裡談得上自由清淨?”
千隱轉頭看了看四周的兄弟姐妹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禾兒的夫婿周羽皺了皺眉,理了理他的儒袍正色道:
“天地者,生之本也;先祖者,類之本也;君師者,治之本也。”
“在下以為韓前輩口中所說的自由清淨之地,根本不存在。因為有人的地方就有治,有治便要有束縛。”
千隱聽了周羽這話,皺著眉頭看了看韓諾,又看了看自己這個迂腐的妹夫。
“能不能講人話?”
周羽見千隱眼神不善,默然片刻,終於還是沒有再開口。
韓諾笑了笑,說道:“他的意思是任何地方都會有階級對立。”
千隱聽他這話,立刻一副恍然大悟狀。
“是啊,看那天雲大陸中的人,不也一樣嗎?”禾兒在一旁附和到。
韓諾點了點頭,“確實如你們所說,有人的地方就會有階級,有階級的地方就會有對立。”
“許多時候即使是階級內部,也存在對立的情況。”
“譬如真仙長老會的內部,就存在各種勢力相互鉗制的情況。”
“就像是人的五臟,便是以金木水火土五行相生相剋的。”
“所以任何東西都是一個矛盾體,沒有什麼絕對的自由,羽兒的話沒有什麼矛盾。”
周羽聽老丈人這麼評價自己,面上緊張的神色頓時消失了。
此時卻只見韓諾悠悠地抬起手來指著那巨屏,對著大家說道:
“儘管如此,我們也可以作出更多的選擇。譬如離開泥沼去往更美好之處。”
“真仙們之所以離開三千世界,是因為想要逃離古神們的統治。”
無錯書吧“我離開真仙界,是希望脫離戰爭的陰影以及真仙們的鉗制。”
聽他說完這一席話,千隱他們頓時認同了他的想法。
“可是,世界之大,何處有我們的容身之所?”禾兒再次問出一個靈魂問題來。
對於這個問題,韓諾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對一眾人等說道:
“你們都進入靈界休息吧,儘快按照藍星留給你們的功法提升自己的修為,下一次出來的時候可能會面臨一場硬仗。”
說罷這話,他便將一眾人等收入靈界。
此時的靈界已經被韓諾煉化到一塊鵝卵石般的法寶之中,即使將其拋入虛空之中也無人能注意得到。
……
……
與此同時,真仙界中。
聚到一起的青玄等人也在討論著韓諾跑路之事。
孟寒山:“我覺得韓道友可能是因為咱們對他太防備了。”
對於孟寒山的意見,鶴映搖了搖頭,“韓道友不是那樣的人,他能在蜉蝣界潛伏那麼多年,不可能會為了這點事情就不告而別。”
孔炎泉:“我倒是覺得他是因為擔心真仙界遭到天界的攻擊,才悄悄離開此界的。”
青玄:“你是根據什麼得出這個結論的?”
孔炎泉:“你們看,當初他提出的上中下三策。他的上策被當做下策,下策卻被當做上策。”
“這說明什麼?說明他與我們道不同,所以不相為謀。”
鶴映點點頭附議道:
“我猜測也是這一點讓他選擇了離開。如今的真仙界,太不團結,有許多從下界帶來的思維方式。”
孟寒山聞言,饒有興趣地湊了過來。
“此話怎講?”
鶴映解釋說:“韓道友認為的上策,是舉整個真仙界之力,培養強大的修士共同守護此界。”
“此策需要真仙界眾人打破隔閡,可此間人卻無法做到如此無私。”
“他認為的下策,是僥倖之策,空間法術再高明也有破解之道。”
“我們能進出的世界,妖靈族也能找到並且進出。”
“只是因為這個策略不會牽涉到各自的利益,才被長老會眾人透過。”
“所以從這個方面來看,韓道友確實比更多的人遠視。”
青玄聽了鶴映此言,頓時覺得十分贊同。她拍了拍大腿,對鶴映問道:
“既然他能想到這些,為何不提醒我們,反而不告而別任由真仙介面臨可能的危險?”
鶴映搖了搖頭,“就像我們不能勉強韓道友留下一樣,韓道友也沒打算勉強我們選擇他的上策。”
孔炎泉:“說到底,他沒把自己當做真仙界的一份子。”
孟寒山:“真仙界也沒將他當做一份子啊。別人從蜉蝣界帶了那麼多人過來,一個沒留便罷了,連兒女們都被帶走了。換了我,我也跑。”
眾人:“……”
就在一眾人等因韓諾的不辭而別進行著激烈的討論時,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從天而降。
幾名真仙瞬間從原地消失,片刻後便來到了天空之中。
此時只見天空之中一團巨大的光球朝著真仙界快速接近,像是一顆太陽一般的星球在墜落一般。
這奇景令一眾真仙頓時懵了,無數真仙從此界各處升入空中,同時看著天空中那巨大的光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