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荒野之上。
泥濘的土地在閃電的映照下泛著慘白的光。伊恩與卡姆剛剛在城外站穩腳跟,還未喘息,一股刺骨的寒意便從背後襲來。
“找到你們了!”
雨幕中,一道猩紅的身影正從裂縫中走來。
鬼新娘。
她拖著那五口漆黑棺材,每一步都讓地面結出霜花,彷彿死亡本身正向他們逼近。她的紅紗在狂風中翻飛,血盆大口微微張開,紅眸鎖定伊恩,如同獵人盯住了逃亡的獵物。
“她……追來了?!”卡姆聲音顫抖,幾乎癱軟在地,“幻影移形都甩不掉?!”
伊恩臉色凝重。他本以為城外的距離足以擺脫她,可她的存在彷彿超越了空間的限制——她不是在“追”,而是在“必然抵達”。
“她不是靠速度,也不是靠追蹤。”伊恩低語,“她是被‘定義’為必須找到我。只要我還在這片土地上,她就會出現。”
鬼新娘抬手,血絲如鞭,撕裂雨幕,直取伊恩咽喉。
對此。
伊恩不急不躁。
他是有殺手鐧的巫師。
還不止有一個殺手鐧。
伊恩知道自己祭出殺手鐧,一定能擺脫現在的麻煩,不過他眼看鬼新娘追了上來,還是想要用常規手段研究一下鬼新娘的締造之法。
正因如此。
鬼新娘的尖嘯聲撕裂了夜空,她腐爛的嫁衣在月光下翻湧如活物。伊恩能感覺到周圍的時空結構正在扭曲——那個胚胎正在透過某種隱秘的聯絡,強行改變現實法則來增強它的爪牙。很顯然對方也很眼饞傳奇巫師能提供的分量。
“伊恩先生!“卡姆虛弱地抓住他的手臂,年輕人臉上已經爬滿了金色的紋路,“她又要——“
話音還未落下。
鬼新娘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七個模糊的虛影,從不同方向包抄而來。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在空氣中留下金沙的軌跡。
那些細小的顆粒懸浮著,組成了一張立體的包圍網。
見此情景,伊恩輕喝一聲。
“烈焰之牆!”
他的魔杖猛揮,地面轟然炸裂,一道高達十米的火海沖天而起,烈焰翻滾,熱浪逼人,瞬間將整片荒野分割成兩半。
火焰中夾雜著伊恩注入的古老咒文,足以焚盡靈魂。鬼新娘站在火海前,紅紗被熱浪吹得獵獵作響。她沒有停頓,沒有猶豫,直接踏入火海。烈焰吞噬了她的身體,婚裙瞬間焦黑,面板剝落,頭冠融化。然而,她的身體在火焰中依舊前行,黑霧從傷口湧出,不斷修復。她的紅眸在火光中閃爍,如同地獄的燈塔。
她沒有被燒死,她甚至沒有減速,在走出火海的時候,自身已經重新修正成了原來的樣子,伊恩夾雜在火焰魔法裡的禁魔特效未能起作用。
“厲火焚天!“
伊恩的魔杖劃出一道熾藍的火環。
這不是普通的厲火,而是摻雜了伊恩系統魔法的改良版本。火焰呈現出詭異的亮藍色,所過之處連空間都熔化成玻璃狀的晶體。鬼新娘的虛影在火牆前停滯了一瞬。伊恩趁機拽起卡姆,魔杖在空中劃出幻影移形的軌跡。
但就在空間開始扭曲的剎那,七道金線如閃電般穿透火牆,精準地纏住了伊恩的腳踝!
“新郎.要見你.“七個鬼新娘同時開口,聲音迭加成令人毛骨悚然的混響。
伊恩感到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踝蔓延而上。那些金線不是簡單的物理束縛,而是在改寫他身體的狀態——試圖將他“同步“成鬼新娘的同源物質!
“休想!“伊恩的魔杖爆發出刺目的紫光,“時間剝離!“
紫光與金線碰撞的瞬間,產生了奇異的時空褶皺。伊恩看到自己的左手突然變成了半透明狀態,而卡姆的頭髮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又變黑。鬼新娘的身影在這扭曲的時空中分裂又重組,彷彿無數面鏡子中的倒影。
但這爭取到的喘息轉瞬即逝。鬼新娘的核心——那個鑲嵌在她胸腔的水晶突然迸發出血光,所有時空異常被強行“撫平“。
伊恩的魔杖發出不滿的聲音。
“沒用的沒用的.“
鬼新娘們齊聲吟唱,金沙從她們體內噴湧而出,在空中組成複雜的立體符文——正是伊恩之前使用的每一個咒語的破解版!卡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吐出的不再是血,而是金沙與藍色晶體的混合物。
“我這是怎麼了?”
他驚恐萬分。
“看來對方也不打算放過你。”
伊恩知道卡姆也在遭遇某種“同步”影響。鬼新娘們同時抬起手臂,嫁衣下襬無風自動。伊恩能感覺到周圍的現實結構開始崩潰,某種更高維度的力量正在改寫物理法則,要將他們永遠禁錮在這個迴圈裡直到他們成為和鬼新娘一樣的存在。
是時候了。
伊恩深吸一口氣,突然將魔杖抵住了自己的太陽穴。這個動作讓鬼新娘們同時停滯了一瞬,彷彿無法理解獵物的自毀行為。
她大抵是覺得伊恩想要自我瞭解。
然而。
現實真是如此嗎?
當然不是!
伊恩咬牙,心中已有決斷。他知道,常規魔法對她無效。她的存在被更高層次的規則所錨定——她必須追上我。這是邪神胚胎賦予她的“使命”,是她存在的“定義”。要打破這個定義,就必須打破“定義”本身。
伊恩當然有同層次的力量。
“凡追逐者,不得觸及所逐。
凡追尋者,終將迷失於追尋。
我宣告:她能追上我,是一個悖論。
因此,此‘追上’,不可能成立。”
伊恩閉上雙眼,低聲吟誦,他使用了自己來自於黑巫師的悖論神權,也是底牌之一,話音落下,幽藍光芒驟然爆發,如同漣漪般擴散至整片空間。
剎那間,天地彷彿靜止。
鬼新娘的腳步頓住了。
她站在火海中央,紅眸依舊鎖定伊恩,血口張開,似要嘶吼。然而,她的身體卻無法再前進哪怕一步。她抬起手,血絲射出,卻在半空中扭曲、崩解,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邏輯之牆。
她試圖繞行,試圖瞬移,試圖撕裂空間——但無論她如何行動,她的“抵達”都被某種更高層次的力量否定。她的存在依舊完整,她的使命依舊存在,但“追上伊恩”這一行為,已被定義為邏輯上的不可能。
就像“方形的圓”或“會動的靜止”——她的行動本身,已成為一個無法成立的悖論。
“這……這是什麼魔法?!”卡姆目瞪口呆。
“神權。”伊恩低聲回答,臉色蒼白,顯然施展此術影響對方的消耗巨大,畢竟對方連結的事一尊虛假的太陽神。
而就算虛假,那也是偽神,位格在伊恩之上。最後一個音節落下的瞬間,整個時空彷彿被按下了暫停鍵。鬼新娘們保持著撲擊的姿勢凝固在半空,她們的金沙停滯在飄散的瞬間,連風都停止了流動。
“不是力量,而是‘定義’。我重新定義了‘她與我的關係’——她可以存在,可以追,但‘追上’這件事,已被宇宙的邏輯所禁止。”伊恩倒是沒有因此變得萎靡,他甚至還有力氣給卡姆進行解釋。
鬼新娘在火海中瘋狂掙扎,紅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某種類似“困惑”的情緒。她抬起手,指向伊恩,血絲再次射出,卻在半空中扭曲成一個詭異的環,最終消散。她無法理解。她只知道“必須追”,卻不知為何“追不到”。
悖論領域內。
只有伊恩和卡姆還能行動。年輕人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切,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伊恩沒有解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
“幻影移形!“
這次的空間跳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順暢。沒有阻力,沒有干擾,彷彿整個宇宙都在為他們的逃離讓路。當視野重新清晰時,兩人已站在尼羅河西岸的懸崖上,遠處孟斐斯城的輪廓在月光下如同沉睡的巨獸。
“她她們“卡姆癱坐在地,指著對岸。
即使隔著整條尼羅河,也能看到七個金色的光點正在城市上空瘋狂閃爍。鬼新娘們顯然還在嘗試追擊,但某種無形的力量將她們禁錮在原地——每當她們向城外移動一段距離,就會被瞬間“重置“回原點。
如同困在莫比烏斯環上的螞蟻。
憤怒之下。
鬼新娘們怒吼了一聲,重新融合成了一個個體。然而,即便如此,依舊沒有用,這一次,鬼新娘無論如何都無法抵達伊恩和卡姆所在的位置。有力量在影響她,必然不能和伊恩相見,那是伊恩同樣至高的神權力量。
“悖論生效了。“伊恩檢查著只剩半截的魔杖,聲音疲憊但透著滿意,“在有人破解我的定義前,她永遠無法真正靠近我們。“
聞言。
卡姆蜷縮在巖縫裡,目光卻始終未從伊恩身上移開——那種混合著敬畏與恐懼的眼神,伊恩在太多人眼中見過。
之前卡姆以為伊恩是傳奇巫師,已經對伊恩充滿了尊敬,可從剛才那個情況來看,卡姆知道自己或許還是低估了伊恩。
“您究竟是哪位神明的化身?“卡姆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乾澀得像沙漠裡的風,他只能夠想到這樣一種可能性。
否則不能解釋伊恩為什麼擁有神權。
“嗯?”
伊恩正用斷杖在沙地上勾畫神廟的結構圖,聞言手指一頓。他抬起頭,晨光在那雙灰綠色的眼眸中流轉,映照出幾分無奈的笑意。
“卡姆,我要告訴你一個事實。“他輕彈手指,沙地上的圖案自動重組為霍格沃茲的校徽,“巫師豈是神靈那種不便之物?“
年輕人明顯愣住了。他張了張嘴,目光在斷杖與沙畫之間來回遊移:“可您使用了神權定義了悖論.這明明是隻有九柱神才能.“
“這就是問題所在。“伊恩打斷他,用自己的魔杖輕點卡姆的眉心,“你把'不可能'三個字刻在了思維深處。“
河風突然轉向,帶來遠處神廟方向的焦糊味。
伊恩站起身,黑袍下襬掃過沙地,抹去了所有圖案。他望向對岸那座籠罩在血色光柱中的城市,聲音平靜得像在講述最基礎的變形術原理:“神明的力量源於信仰,所以必須完美,必須符合預期——這恰恰是最大的枷鎖。“
你想過沒有,為什麼神靈需要信徒?為什麼他們要接受祭祀、祈禱、供奉?因為他們被‘信仰’所定義。他們的力量來源於‘被相信’,他們的存在依賴於‘被崇拜’。一旦無人信他們,他們就會消散,就像風中的灰燼。”
“神靈是固定的。他們一旦被賦予某種‘神格’——戰爭之神、智慧之神、死亡之神——他們就永遠只能是那個‘神’。他們不能改變,不能質疑,不能懷疑。他們被自己的‘神性’所囚禁,就像被鎖在黃金牢籠中的囚徒。”
“這就是有所得,自然有所揹負的代價。神靈們選擇了這條路,就要揹負這條路耳朵代價,讓自己被困在自己的神格當中。”
“好處有,壞處也有,而且壞處其實比好處多。”
他轉身直視卡姆。
“但巫師不同。我們擁抱錯誤,探索矛盾,在悖論的邊緣起舞。正是這種不確定性,讓我們比任何神靈都更接近真理。“
“而且,我們擁有無限的可能,所需要的只是去相信,相信我們自身就是真正的偉力。”伊恩說出了自己一路走來總結的理念。
“什麼!?還有這種說法嗎?”
卡姆的眼睛逐漸睜大。他下意識摸向懷中那枚黃昏隱士會的徽章,上面的落日餘暉圖案正在微微發燙。
“您是說魔法本身比神明更“
“我是說,神靈不過是某種強大的存在形式。“伊恩的斷杖突然迸發出銀光,在空中勾勒出量子云團的模型。
“而這個宇宙最迷人的地方在於——“
只見,雲團分裂重組,變成了各種各樣的宇宙本質,它們在伊恩的影響下變化著,“巫師作為觀察者可以改變被觀察物件的性質。“
這就是巫師的不同之處,每一個巫師都有造物主一部分的偉力,這是很多巫師自己都不明白,但是已經被伊恩發掘出來的真相。
現在。
啊毫無保留的傳給了其實沒自己年輕的巫師。
“原來是這樣……其實我們黃昏隱士會當中也有類似的理念,不過您好像說的更通透。”卡姆癱坐在冰面上,喘息未定,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伊恩。他看著這位同伴,眼神中已不再是單純的敬畏,而是近乎崇拜。
卡姆感到一股熱流湧上心頭。他一直以為魔法的盡頭是成為神祇,是獲得無上權能。但伊恩告訴他——真正的魔法,是永遠不成為‘神’。
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讓一個巫師心潮澎湃的結論,特別是這個結論來自於一個玩弄神權的巫師,更是讓人忍不住回去信服啊!
卡姆終於懂了。
他看著伊恩,眼中不再是敬畏,而是一種覺醒的光芒。
或許。
巫師的歷史。
便是要自此翻出新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