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共和國一方，一股共同的不安在三支艦隊的指揮官之間瀰漫。

他們正快速向亞格杜爾逼近，為了確保包圍圈密不透風，不給敵人任何逃脫縫隙，三支艦隊的推進節奏不得不相互協調，保持一致。

亞格杜爾擁有一個由四顆衛星組成的複雜系統，其中三顆近軌道執行的巨大衛星彼此之間、以及與行星之間，都存在著不穩定且強大的引力相互作用。

這種極端環境通常會成為太空文明發展的嚴重桎梏。

然而，吉文人憑藉其無與倫比的數學和天文學天賦，奇蹟般地突破了衛星引力的束縛。

最初的計劃是讓圍攻艦隊牽制分離主義者，直至主力抵達。

但圍攻艦隊突然陷入的無線電靜默，讓三位共和國指揮官只能推斷：他們的盟友已被殲滅。

這帶來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他們無法確定分離主義艦隊的確切位置。

這個四星系統內部充滿了被極端潮汐力從衛星上撕扯下來的小行星帶，以及衛星間懸浮的、足以扭曲多種感測器訊號的高密度大氣雲團。

他們只能以這種方式謹慎推進，將艦隊部署在能夠監視穿過衛星群和小行星帶的所有可能逃生路徑的位置。

他們並不擔心分離主義者從星系平面的上方或下方逃脫，因為在那片缺乏天文現象干擾的開闊空間，三支艦隊都能輕易發現並攔截。

因此，分離主義者若要逃脫，極可能利用四星系統內部混亂環境造成的天然盲區。

“這意味著，”絕地指揮官阿索卡凝視著全息圖上錯綜複雜的四星系統，紅色的眉頭微蹙，“如果‘戰鬥九頭蛇’真打算逃跑，他必然會利用這些混亂區域。”

“撤退是他唯一合乎邏輯的選擇，”總督奧克塔維安·格蘭特據理力爭，“我們正從三個方向逼近，即使沒有圍攻艦隊，兵力仍是他們的三倍，所有條件都指向一場決定性勝利。”

如果對手是其他人，這話或許沒錯。

“並非所有條件都如此，”絕地將軍恩帕託傑約斯·布蘭德插話道，“你不會在德庫恩猛禽的地盤上與它交戰，而是等它進入你的地盤，我們現在做的就像是前者，前一刻你還覺得自己是周圍最強大的存在，下一刻就可能身處高空，落入猛禽的利爪之下，一旦我們越過第三顆衛星的軌道，就不能再自視為獵人了。”

“此外，這已經不算決定性勝利了，”阿索卡搖頭反駁，“圍攻艦隊或許不強，但他們仍有四百艘戰艦，更不用說我們部署在地面的所有部隊，現在都任由吉文人處置。”

奧克塔維安·格蘭特將軍因兩次被反駁心中有些不滿，但也沒有表露出來。

格蘭特出身鄰近塔帕尼星區的貴族家庭，是個年輕、高傲的藍血貴族，輕視他認為不如自己和其他塔帕尼貴族的人。

與絕地合作本已令他厭惡，更何況是與一個近乎未開化的翁德倫人和一個來自沃齊德-v的貧窮孤兒？

幸運的是，絕地個體的出身並不容易被外人察覺。

主要還是因為他們是政客。

奧克塔維安·格蘭特是眾多因最高議長整合軍事權力而受損的總督之一，這讓他對帕爾帕廷這類政客產生了新的憎恨。

若非替代選擇是被外星人主導的邦聯統治，他恐怕早已因與霍諾爾·薩利馬海軍上將的本土艦隊中那些軟弱官僚合作而發動兵變。

深知此點，銀河共和國軍戰略指揮部基本允許格蘭特將軍在塔帕尼總督區主導的第20星系軍中獨立行動，以示安撫。

值得慶幸的是，在此次行動中，奧克塔維安·格蘭特將軍為戰鬥剋制了情緒，首先將盟友視為同為軍事指揮官的夥伴。

“我退出爭論，”格蘭特將軍舉起戴著手套的手，“我不會假裝比接觸過他們的人更瞭解對手，如果‘戰鬥九頭蛇’真打算戰鬥，我只想得到一種他們可能的方式。”

“他們打算逐個擊破我們，”阿索卡表示認同，“趁我們彼此孤立無援的時候。”

隨著三支盟軍艦隊進入四星衛星系統，視線和通訊線路很快會被三顆衛星及其他天文現象阻斷。

為協調一致，他們決定以亞格杜爾行星本身為基準確定所有方位和距離。

基於此，距離行星最遠的衛星位於第20星系艦隊左舷方向，方位角僅050度。

第二顆衛星位於“快速正義”特遣部隊左前方，方位略偏絕對北方的西側。

最後，亞格杜爾最近且最小的衛星在西南方，方位角195度。

“所以問題是，他會先攻擊誰？”格蘭特將軍雙臂交叉，“如果我們能預測到，就能果斷調動艦隊，一勞永逸地消滅這個威脅。”

“他會先攻擊’開環艦隊‘！”恩帕託傑約斯·布蘭德將軍斬釘截鐵地宣佈，全息影像都為之震顫，“捕食者總會先攻擊最孤立的獵物。‘快速正義’特遣部隊和第20星系艦隊僅相距22度，而’開環艦隊‘與我們相距整整200度。”

“這很合理，”尤拉倫託著下巴分析，“如果分離主義者攻擊‘開環艦隊’，‘戰鬥九頭蛇’會盡量拉開與你們兩支艦隊的距離，但‘開環艦隊’是我們三支中最強的，‘戰鬥九頭蛇’就那麼自信能在你們增援前消滅我們？”

奧克塔維安·格蘭特眼神銳利起來，他以新的眼光審視這位年輕絕地指揮官，“那麼你有什麼建議，阿索卡指揮官？”

“觀察，”阿索卡旋轉戰術全息圖，指向四星系統西側的大片空曠區域，“如果分離主義者要逐個擊破我們，機動性將是關鍵，我認為……不，‘戰鬥九頭蛇’會先攻擊我們中最弱的一方，即‘快速正義’特遣部隊，這是我們三支中唯一數量劣勢的部隊。

他會試圖透過這片碎片場發動突襲，擊敗這支艦隊後，他會向西突圍，靈活機動，然後根據判斷選擇攻擊‘開環艦隊’或第20星系艦隊。”

布蘭德將軍瞪大眼睛，隨後眯起，眉頭因惱怒緊鎖。

這位翁德倫絕地確實沒想到這點，但推測卻可怕地合理。

他的艦隊與最近的盟友被亞格杜爾第二顆衛星隔開。

“戰鬥九頭蛇”可以在衛星阻斷通訊的間隙發動攻擊，在利用衛星再次消失前擊潰“快速正義”特遣部隊。

阿索卡沒有說的是，她能感知到“戰鬥九頭蛇”的位置。

里斯·阿爾裡克斯的葬禮火焰在原力中燃燒明亮，其空洞如同防火帶，讓她輕易推斷出“異常”所在。

“戰鬥九頭蛇”在亞格杜爾西側，隱藏在第一顆衛星後，方位角292度，距離首要目標“快速正義”特遣部隊最近，兩支艦隊間有一片密集的軌道碎片和小行星帶。

正是憑藉這種超自然感知，阿索卡制定了戰略。

“我明白了……”奧克塔維安·格蘭特將軍點頭，或許此刻對與絕地合作不再那麼牴觸了，至少他們不像許多人那樣主張正面強攻，“如果‘戰鬥九頭蛇’如你所料行動，我們該如何應對？”

“一旦遭遇分離主義者，‘快速正義’特遣部隊應撤退，”埃斯特哈齊指揮官立即回答，“敵人追擊時，第20星系艦隊和’開環艦隊‘將縮短距離，從後方攻擊，那時敵人有兩個選擇。

要麼繼續消滅‘快速正義’特遣部隊，被我們慢慢消耗。

要麼轉身試圖撤回亞格杜爾衛星系統尋求掩護。

如果他們轉身，就輪到’開環艦隊‘和第20星系艦隊撤退，讓‘快速正義’特遣部隊從後方攻擊，這樣‘戰鬥九頭蛇’就插翅難飛。”

“很聰明，”奧克塔維安·格蘭特稱讚，但語氣平淡，更像陳述事實，“而且，即使‘戰鬥九頭蛇’攻擊我們任何一支，而不只是布蘭德將軍的艦隊，此策略同樣有效，然而，它有一個重大缺陷。”

埃斯特哈齊指揮官接受總督將軍的點評，拿起資料板再次審視戰略，試圖找出遺漏之處。

“是通訊問題，指揮官，”將軍沒給她機會，“我認同你的戰略是我們決勝的最佳機會，成功機率也很高，但這需要密切關注兵力集中、靈活性及進退時機，要在三支獨立艦隊間如此協調，就需要及時通訊。”

“你是說我們無法協作嗎，將軍？”恩帕託傑約斯·布蘭德挑起眉毛。

“如果敵人先攻擊第20星系艦隊，就無法協作，”奧克塔維安·格蘭特像錘子般放下手，“考慮到艦隊位置，本次會議能進行，是因為第20星系艦隊充當了‘快速正義’特遣部隊和‘開環艦隊’間的‘橋樑’。若‘戰鬥九頭蛇’攻擊我們並干擾此線路，盟軍艦隊間的通訊就會中斷。”

“……我承認你的觀點，將軍，”阿索卡有些緊張的開口，“但我認為第20星系艦隊不會是‘九頭蛇’的首要目標，事實上，攻擊你們是三支盟軍中最糟的選擇。”

“我同意阿索卡的看法，”布蘭德將軍再次支援她，與總督將軍意見相左，“第20星系艦隊與分離主義艦隊實力相當。若‘九頭蛇’攻擊你，他們就將自己置於’開環艦隊‘和‘快速正義’特遣部隊之間，四面受敵。他們若行動，絕不會選此目標。”

“二比一，將軍，”埃斯特哈齊指揮官鼓起勇氣直視格蘭特將軍的眼睛，“我們將按我的戰略行動，布蘭德將軍會做好戰鬥準備，而我們兩支艦隊將開始向他靠攏提供支援。”

“我拒絕，”奧克塔維安·格蘭特臉色一沉，顯然因多次被否而惱怒，“作為你們的上級軍官，我命令你們與我的第20星系艦隊會合——”

阿索卡和恩帕託傑約斯·布蘭德對視一眼。

因一人固執，局勢正惡化，而此人還是共和國大軍最高領袖。

總督指揮數千艘戰艦和數十億士兵，僅對最高議長負責，其巨大影響力與權力不容小覷。

若奧克塔維安·格蘭特下令，埃斯特哈齊指揮官和布蘭德將軍恐難拒絕，否則將面臨嚴重後果。

有那麼一瞬，阿索卡想，天行者大師會知道怎麼做。

就在這時，尤拉倫上將走上前，進入全息感測器範圍。

“恕我冒昧，長官，”上將對總督將軍說道，“絕地軍官隸屬於絕地指揮部，而非銀河共和國軍戰略指揮部或共和國海軍，您或許是上級軍官，但這位指揮官以絕地將軍阿納金·天行者授權行事，沒有義務服從您的命令。”

格蘭特將軍咬緊牙關，“那我們陷入僵局了，然而，我不會為一個明知有嚴重缺陷的戰略拿艦隊冒險。一旦敵軍與第20星系艦隊交戰並干擾通訊，各艦隊間所有通訊都將中斷，唯一的應對是你們兩支艦隊立即向我靠攏。”

“將軍說得有道理，指揮官，”已退回全息影像外的尤拉倫輕聲對阿索卡說道，“在協同作戰中，通訊至關重要，而第20星系艦隊是維繫我們的關鍵。”

阿索卡感到胸口痛苦地揪緊。

這比天行者大師所展現的困難得多。

原力怎麼說？

她閉上眼睛……原力只告知她“戰鬥九頭蛇”的位置，僅此而已。

鑑於其位置，他們最接近且最自然的目標確如她推測，是“快速正義”特遣部隊。

奧克塔維安·格蘭特注意到絕地指揮官的內心掙扎，但未在意。

他突然切斷了自己的通訊連線，強行成為最後發言者。

“唉，這開局可真不怎麼樣，”布蘭德將軍低聲嘟囔著，一臉歉意地看向阿索卡，“抱歉啊，學徒，格蘭特算是比較……自負的總督將軍之一……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阿索卡緊張地笑了笑，“我正想問您呢，我只是個學徒……”

“你是阿納金·天行者的學徒，”布蘭德糾正道，“而且你現在指揮著‘開環艦隊’，我覺得你低估了自己的影響力。”

“……有顆衛星正執行到你和格蘭特將軍之間，”阿索卡又指了指，“如果‘戰鬥九頭蛇’決定攻擊你們其中一方，很可能會在衛星阻斷通訊的時候動手，派一艘偵察飛船守在衛星上，這樣不管你們誰遭到攻擊，它都能迅速支援。”

“沒錯，”這位絕地武士表示贊同，“我會照你說的做。”

隨後，通訊中斷。

“這是正確的決定嗎，指揮官？”尤拉倫既沒有表現出贊同，也沒有反對。

在阿索卡看來，這個問題更像是考驗。

“我不知道，”她垂頭喪氣地說道，“希望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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