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那魔門妖女的【三生識】是個好東西，其價值甚至不在這【風雲九勢】之下，竟然能以先天虛境戰實境，著實非同小可。怎麼就沒學會呢？”

陸無病承認，他也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並不是那種能剋制自身慾望的人。

就算是活了兩輩子，仍然想要很多好東西，想要過得更好，貪生也懼死，更渴望長生久視，活得越久越好……

因此，對於先前那紫衣少女亮出來的魔門神功，他也不是沒想法。

想法是好的，現實卻比較骨感。

他再一次確定。

對於劍法刀法之類的外顯招數，他學得很快，幾乎是看到就能有會於心。

尤其是劍術，他看一遍就學得七七八八，再稍加思索，基本上可以挖掘出其中奧秘。

但是，對於各種內修心法，以及運勁秘法之類的內在玩意兒，就有些力不從心。

除非拿一本寫得明明白白的秘譜，讓自己仔細鑽研。否則，單是交手，最多隻能分辨出其特徵，懂得應對法門。

真想學懂怎麼修練，怎麼運用，就有些超大綱了。

“是啊，你怎麼就沒學會呢？”

歐陽蘭也是拍著大腿，一臉遺憾。

心想若是小師弟把魔門【三生識】給學過來，那可真的賺大發了。

無論是強大自己，還是栽贓陷害，挑起魔門內鬥，都是輕而易舉……

“小師弟你學劍法很快是有原因的，就別想著學人家的看家心法了。有這心思，還不如半道截殺，搜一搜那魔門妖女身上看看有沒有攜帶秘譜？”

“截殺嗎？沒那麼容易。剛剛我發現，除了霍青華的實力比較強，遠處還有一股氣息飛速與她們匯合。

那股氣息雖然隱秘，但卻強大幽深，就連我也沒有足夠的把握能戰而勝之。”

陸無病抬頭望向西北方向，沉吟說道。

“最主要的是，咱們偷聽了許久，也終於弄明白霍青華與北周魔門入侵的這支力量，似乎處於敵對狀態，雙方廝殺連場。

這時若是強行留下此女，無謂再豎強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卻是幫著血蓮、黃泉、合歡這些堂口禦敵，算是得不償失。”

說到這裡，陸無病就有些惋惜的說道：“有一句老話說得好，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雖然霍青華這裡不算朋友，但再怎麼說，也能幫咱們牽制一下敵人，引開魔門高手的注意力。這【三生識】就先寄存在她那，以後再去拿。”

“還有高手嗎？”

歐陽蘭一點都不害怕。

她覺得，跟小師弟在一起，這生活可太刺激了。

簡直是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出現再強的高手，她也不怕。

不過。

連小師弟都覺得沒有把握的高手，此時確實不宜再去招惹。

得了便宜，就該快點離開……還留在原地，等別人找上門來打生打死就不太好了。

“走。”

陸無病顯然也是這樣想的。

當下拉著歐陽蘭向林中一鑽，就已經沒入樹影之中，飛速遠去。

離開不過三息時間。

原地突然捲起一道陰風，譁……

地面草叢，在銀白月色之定，泛起一絲青玄之色。

就如傳染一般，那絲玄色湧動著，向著四方蔓延。

緊接著，方圓數十丈之內，就像是染上一層黑灰……

天空之中的月色照耀下來，竟然透出絲絲昏黃。

一道半虛半實的黑影，停留半空，左右看了一眼，沒發現什麼。如同幻影般，再次消失。

地面漆黑顏色逐漸淡去。

陸無病先前與霍青華、嶽靈風兩人交鋒之地，就只剩下一片乾燥枯萎荒漠。

再過了好一會。

陸無病和歐陽蘭才齊齊鬆了一口氣。

倒不是擔心對方發現自己兩人的蹤跡，再次大打一場。

真的鹿死誰手，還得打過才知道。

主要是，陸無病現在明白了，這人如果是霍青華這一面，暗地裡其實可以引為臂助。

再怎麼樣，也能讓北周入侵魔門，也就是夜無雙那系人馬焦頭爛額，實在可以幫上自己大忙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批人似乎並沒有對歷陽城、明陽城有什麼想法。

否則，不會使出這等手段，前來此處賺走天星宗得意大弟子。

他們的目標，本就不是要攻打天星、明月兩宗。

當然，這一切都只是猜測，最重要的還是歐陽蘭聽過眼前這人的名聲。

“應該是當年轉輪殿未曾分裂之時的陰陽二判之一。”

“是上次師父說起過的那兩個魔門判官？”

陸無病也想起來了。

“就是，在魔門六堂之上，還有左右勾魂使牛頭馬面……爹爹還曾與那位右勾魂使馬面大戰過一場，差點折在虎嶺關。那人著實厲害，估計比青蛇王也沒弱到哪去。

左右勾魂使之上，就是兩位判官。

陽判崔光當初曾經現身，不知為何，卻沒出手。

陰判陸冥，更是許多年未曾現世了，卻竟然出現在這裡。應該是在暗中保護那魔門妖女。”

兩人相視一眼，全都猜到，霍青華的身份很有問題。

“好在小師弟先前未曾斬殺霍青華，否則，真的是不死不休了。”

“看這陰惻惻的模樣，與黃泉道功法似乎沒什麼太大差別？”

黃泉道也是魔門六堂之一，未分裂這前，名叫黃泉堂。

其堂主【鬼母】顏如玉，也是實力強橫至極，在虎嶺一戰中，曾與紫陽宗畢焚空一戰。

畢焚空六陽同輝，同時牽制住黃鬼母與血蓮無面兩位魔門巨擘，雙方打了一會，各自分開，也沒說誰贏了誰。

畢焚空以一戰二，名聲大噪。

但誰也不敢保證，血蓮無面老祖與黃泉鬼母兩人就用出了全部本事。

與其說是雙方拼了個生死，不如說是合作共演了一場戲。

當時陸無病不明白。

現在就看懂了。

畢焚空雖然身為三神峰中人，表面上是正派扛把子之一。實際上，這傢伙暗地裡與恭王站到一塊……那是巴不得北周魔門橫衝直撞，攻入大離腹地。

其中隱藏心思，不足為外人道。

先前那黑影現身之時，陸無病遠遠看著，就感覺到此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竟然能夠牽引自己體內生機，讓人很不舒服。

疑似與傳說中的黃泉死氣相同。

“其實本就是同出一門，黃泉道修的是死氣，輪迴宗的六道輪迴功，本就是掌生控死。故老相傳，陽判崔光修的是生氣，陰判陸冥修的就是死氣。各自修了輪迴功一部分。

只不過，陰判所修功法，是最純正的陰冥死氣，而黃泉堂鬼母，其所修功法，卻是加入了各種汙濁煞氣，細微有著分別吧。”

與魔門戰了那麼多場，天星宗對魔門各堂口以及對方的高層人手，是十分了解的。

一代代傳下來，就連歐陽蘭也是耳熟能詳。

此時說起來，就面有憂色。

想到魔門自分裂之後，又恢復得這般強大了。

而自家宗門，以往還可以強壓魔門一頭，現如今卻是青黃不接，不知被甩得多遠，想想也是一件讓人難過的事情。

“當初魔門至高神功有【三生識】以及【六道輪迴功】，這兩門神功在手，實在令世人膽寒。【三生識】號稱能洞照前世今生，看穿一切。【六道輪迴】能讓人生死輪轉，中招者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可惜小師弟你沒能把那【三生識】偷來，否則，再與這陰判戰上一場，學到他的武功，對付魔門中人那是得心應手。”

歐陽蘭越想越開心，隨即就想到自己是在做夢呢，臉色又垮了下來。

“確實，我這偷學他門他派武學的能力，不知從何得來，莫非是劍意領悟到一定層次之後，必然具有的本事？”

陸無病聽得好笑，心中卻是怦然一動。

他利用【天道酬勤】苦修，只覺每一劍都有收穫。

論及劍法底蘊，的確是超凡脫俗，難有人及。

但若說因為對劍法的領悟高深，就能看一眼就學會別人的看家劍法，其實也不科學。

歐陽蘭微微張大嘴，噗哧一聲笑道：“哪是劍法領悟的事情，小師弟你是身在局中，習以為常，從而沒當回事啊。你若是不能看一眼就學會劍法，反而奇怪了。”

“怎麼說？”

金牌導師小蘭的劍法武功或許不咋地，但是，其獨特眼光，絕對值得信賴。

歐陽蘭老神在在的講課道：“小師弟你是咱們天星宗百年以降，第一個修成【琉璃劍體】的奇才，沒人跟你說過這個獨特劍體到底有多麼厲害，不知道也是正常。

但我在小時候聽爹爹說過，但凡修成【琉璃劍體】者，不但內外功法修行速度都會變得比尋常弟子快上許多。還有一個獨特的能力，能看懂天下萬劍真意。但凡劍法，就沒有不會的。

甚至，在感知層面還有著諸多妙用，感知到他人的善意惡意，只是基本。還能感知神意湧動，氣息流動，諸位祖師稱這種能力為【劍心通明】。”

“竟然如此。”

陸無病終於明白，自己這種看一眼就學會他人劍術的能力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如此看來。

當初那粒【琉璃丹】，真是太珍貴了。

大師兄嶽靈風的氣運，生生從這裡被斬去一大截。

這丹藥，按理來說，應該是他的。

一念及此，陸無病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好一個【三脈大比】，好一個【琉璃丹】。

【觀千劍而識器】在別人那裡只是一種積累，在自己這裡，就是一種作弊。

能學會天下萬般劍法，有誰能在自己面前使劍？

萬劍合一劍，從而萬劍歸宗。

到時候，自己的劍法會強到什麼層次？

不敢想。

“其實，【劍心通明】還有一種進階方向，一般人學不來。”歐陽蘭開啟了話匣子，簡直關不住。

“你是說【永珍天羅】？”

“正是，【永珍天羅】號稱天星宗鎮宗秘法，並非爹爹手中使出來那般模樣的，如果僅是如此威力，也稱不上最強鎮宗神功。”

歐陽蘭小小年紀就像是一把年紀了，長長嘆了一口氣。

“沒有【劍心通明】，就修不成【永珍天羅】，也做不到一劍橫壓天下。

從【琉璃丹】失傳開始，掌門一脈慢慢衰弱了下來。”

“因此，當初【三脈大比】爭的並不是名份，而是掌門的實惠。”陸無病心中豁然開朗。

他終於明白當初金玉堂和猛虎坳兩脈聽到大比獎勵的激動心情。

或許，得到了【琉璃丹】的人，也不一定能修成琉璃劍體，更不一定修成【劍心通明】，但卻是很有機會。

沒有【琉璃丹】，什麼都不可能有。

強練【永珍天羅】，就會如同掌門師尊歐陽正那樣，練會了跟沒練差不多，戰力並不見得會強橫到哪裡去。

“師姐的意思是說，【劍心通明】再進一步，就不再侷限於偷學劍法？”

陸無病心中一動，猜到了歐陽蘭的意思。

“沒錯，就如你想像的那樣，修成【永珍天羅】之後，不但是對於劍法能夠一眼看穿，一眼學會。更是能夠在對戰之中，一眼學到各種奇門絕藝，融萬般功法於一爐。”

歐陽蘭自豪道：“天星宗功法，自【滴水勁】始，到【瀚海神功】終，取的就是萬涓歸海的意蘊。融千劍萬法於一爐，滴水以成大海，試問天下何人可敵？”

“因此，不修成【瀚海神功】，這門鎮派秘法也是學不會的。這麼說來，我豈不是，差不多具備了修習【永珍天羅】的條件。”

想到這裡，陸無病心中微微激動。

“可是，師父那裡傳不了，他就算知道怎麼用，也說不出來，主打一個鋸嘴葫蘆。

還是得依靠祖師洞，希望裡面還留存著【永珍天羅】的真意傳承珠子。”

“小師弟你不是說，等到門中弟子沉澱劍法，修為突破之後，就請示爹爹孃親再開祖師洞嗎？臨下山之前，爹爹其實已經答應。還定了個九月初九的時間。”

“重陽日，宗門重興，倒是好日子。”

陸無病雖然想要早點學到【永珍天羅】，不過，他想了想，諸弟子剛剛學到劍法，大多數弟子都在強行衝擊七品內力。

如今藥物不缺，正是突飛猛進的時機，確實不太好提前開啟祖師洞。

不說像以往那般，三年才開啟一次。

一個月開一次，也太過不像話，那是公共廁所。

所以，再等等也行。

……

“遠點，再遠點。師姐我跟你說啊，這門劍法，真正的奧秘不是在招式上面，而是真正涉及到了法的層次，也不知道那白猿祖師到底是怎麼創出來的……”

兩人興沖沖的往明月峰返回。

路上，陸無病就把劍法其中精意一一道出。

可惜的是，小蘭師姐這次就沒有發揮出其超絕悟性。

睜著一雙清澈又愚蠢的大眼睛，學了招法，卻是沒有領悟劍勢。

“得，還是一招招的學吧。比如這一劍，風勢，看到沒有？不是劍動，不是風動，而是心動……

以心馭劍，以劍引勢，都不用精神力，需要嘗試著領悟這一劍的軌跡。”

陸無病也沒有半點不耐煩，當初小蘭師姐教自己劍法內功的時候，也是如此，說得口中起泡，仍然興致勃勃。

正好，歐陽蘭領悟了一式【紫薇神劍】的心劍式，此時對於以心馭劍還是有點心得。

在原地揮劍許久，終於摸到了一點風勢的影子。

她一劍刺出，明明未動用內力，卻發現，有一縷微風纏繞在劍上，劍速沒來由的就快了三分。

“咦，竟然真的引動了天地之間的能量，這怎麼可能？”

歐陽蘭終於明白了，自家小師弟為何劍術這般強橫，還想著從大師兄那裡薅點羊毛。

“這是不是就是你說的那種【合一】境的用劍方式？”

先天四境，陰虛、陽實、極意、歸真。

其上，是合一境，本質就是天人合一。

達到此等境界之後，隨手就能引動天地能量。

人身力量有限，而天地力量無窮。

因此，能利用天地能量的武功，從根本層面上，就已超出了世界萬般凡俗技法。

陸無病慎重點了點頭，猜測道：“世間萬物皆有規律，劍法自然也是如此。

這套風雲九式，應該是白猿祖師高屋建翎，細心摸索天地自然規律，再融入劍法之中。

只要遵循著規律軌跡運劍，就能引動天地能量。

從某方面來說，這種理念與世間尋常劍法完全不一樣。

你看這一縷風勢，隨著劍鋒劃出的弧度，不但增加了無用的出手擰腕動作，出劍角度也是十分別扭。同時，劍鋒掠過的距離，也比直來直去更遠上三成。

就算是練劍新手，也絕不會這麼練。等這條扭曲的弧線劃完整，敵人已經刺了自己兩三劍了，但是……”

陸無病手腕擰轉的同時，劍鋒劃出一條蚯蚓狀的弧線出來，劍上突然狂風大作，利劍已經融入風中。

再看不見劍光，只見一道青瑩瑩的利刃，呼嘯著斬切出去。

遠處石頭、樹木齊齊切開，露出光滑的切面來。

“沒用內力？”

歐陽蘭瞪大雙眼，一個箭步跨到被切斷的石頭旁邊，愕然道。

這一劍的鋒芒，她自問擋不住。

劍勢又快又猛。

輕柔的風勢，亮出了猙獰獠牙。

“不但沒用內力，我這還只是劍勢熟練，未曾練到精通。若是師姐練到這個境界，與先天陰虛境對劍，當不會落在下風。”

陸無病斟酌著說道。

當然，他指的是普通先天境界，並不是蛇王、豬王那種有著獨門秘技的厲害先天。

而以歐陽蘭如今只是六品內力層次，五品外煉層次，就能越級與先天層次交戰，已經不知道跨了多少個小層次。

能跨越常人試為天塹的大層次對敵，可想而知，這套劍法，到底有多麼神奇。

其品級，果然不在【伏龍八劍】之下。

只不過，伏龍八劍能夠隨著精神意志增強，劍法威力水漲船高。

風雲九勢不知道是不是也能隨著心靈力量的增強，牽引更多天地力量。

“好，這一劍我會了，大師兄能學會，我也能。”

歐陽蘭興致勃勃的說道。

當下，連明月峰也不上了，就準備在山下涼亭處拉開架子，趁著月光練劍。

“也不急於……”

陸無病看著好笑，剛想勸她先回明月宗山門道觀，突然心中微凜。

一股寒意悄悄爬上心頭。

四周月光突兀消失不見，天地之間沉入漆黑之中。

眼前的小路，山林，涼亭，遠處的鏡湖、高峰，道觀，全都消失不見。

一道掌印，像是吞噬了所有光線，遮蔽精神，在心靈上蒙上一層漆黑煙霧，悄悄然印到了背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