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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魔鬼的契約

月光冰冷,穿過稀疏的樹葉。

在地上投下斑駁的碎影。

戴沐白站在原地,身體僵硬。

夜風吹過,他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

只有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手裡那個小小的玉瓶,此刻卻重若千鈞。

皇位……

皇位!

這兩個字,在腦海中不斷迴盪。

他不是沒想過。

作為星羅帝國的皇子。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這兩個字就是他命運的主旋律。

可後來,隨著他與戴維斯差距的拉大。

隨著父皇態度的日漸冷漠,這兩個字就變成一個遙不可及的笑話。

一個他自己都不敢再提起的禁忌。

他逃離星羅,來到天鬥,與其說是歷練,不如說是放逐。

一種自我放逐。

他以為自己已經認命。

他以為自己只要在外面醉生夢死。

就可以不去面對那個殘酷的結局。

可今天,戴維斯當著數萬人的面。

把他最後一塊遮羞布都撕得粉碎。

“失敗者,唯一的下場,就是死。”

這句話,是魔咒,也是現實。

而現在,另一個魔鬼。

遞給了他一份截然不同的劇本。

“武魂殿,能給你想要的一切。”

“包括……星羅的皇位。”

戴沐白的大腦一片混亂。

恐懼和渴望,像兩條毒蛇,在他的心臟裡瘋狂撕咬。

武魂殿是什麼地方?

那是懸在兩大帝國頭頂的利劍!

與他們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可……

他低頭,看著手中溫潤的玉瓶。

這瓶子裡裝的,真的是能讓他變強的東西嗎?

還是說,是穿腸的毒藥?

他死死捏著玉瓶,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發出輕微的響聲。

內心的天平,在瘋狂地搖擺。

一邊是屈辱地死去。

一邊是賭上靈魂,去爭奪那萬分之一的可能!

……

教皇殿內。

巨大的落地窗前,比比東的身影被月色勾勒得愈發高遠。

她的精神世界裡,蕭然正翹著二郎腿。

嗑著不存在的瓜子,津津有味地看著實時轉播。

“嘖嘖,瞧瞧我們的小王子,這糾結的小表情,我見猶憐啊。”

“恐懼,不甘,怨恨,還有那麼一丁點被壓在心底最深處的野心……哎呀呀,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簡直是世界上最美味的發酵品。”

蕭然就像是在點評一段影片回放。

“比比東,你猜他會怎麼選?”

比比東沒有回答。

她的注意力,同樣鎖定在那個林間失魂落魄的青年身上。

“其實吧,他怎麼選不重要。”

蕭然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重要的是,我們給了他一個選項。”

“在他原來的世界裡,只有一條路,那就是被他哥幹掉,然後死翹翹。絕望不?太絕望了。”

“現在呢?我們給他開了另一扇門。門後面是什麼?是皇位,是力量,是復仇的希望!”

“當然,門票有點貴,可能需要用靈魂來買。”

蕭然打了個響指。

“我們不需要他現在就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投靠我們,那太LOW了,也太假了。”

“我們只需要在他心裡,埋下一根刺。”

“一根名為‘希望’和‘野心’的刺。”

“這根刺,平時可能感覺不到。但每當他被戴維斯刺激,被現實毒打,被失敗折磨的時候,這根刺就會狠狠地扎一下,提醒他,他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

“慢慢地,這根刺就會生根,發芽,長成參天大樹,徹底吞噬他原本的理智和道義。”

比比東的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

她不得不承認。

蕭然這套歪理,聽起來確實很有道理。

殺人,她擅長。

誅心,她也擅長。

但這種潤物細無聲,將人玩弄於股掌之上的佈局。

她還是第一次接觸。

這種感覺……

有點奇妙。

就像一個棋手,不再滿足於吃掉對方的棋子。

而是開始享受操控對方棋手心緒的快感。

“武魂殿的觸角,透過這顆棋子,算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伸進了星羅帝國的皇室繼承權之爭裡。”蕭然總結道,“這比直接扶持一個傀儡皇帝,要高明得多,也隱蔽得多。”

比比東對此非常滿意。

她有點期待,這顆被絕望浸泡,又被野心點燃的棋子。

究竟能綻放出怎樣驚心動魄的戲劇。

……

戴沐白不知道自己在樹林裡站了多久。

直到雙腿發麻,他才拖著沉重的步伐。

像個遊魂一樣,回到了史萊克學院的臨時駐地。

推開門。

房間裡沒有開燈,只有月光從窗戶灑進來,照亮了地上的一道纖細身影。

朱竹清。

她就那麼靜靜地坐在椅子上,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你去哪了?”

她的語氣質問,卻又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關切。

戴沐白沒有看她,徑直走向自己的床鋪,動作僵硬。

“沒什麼,出去走了走。”

他的回答,冰冷而疏離。

朱竹清站起身。

“戴沐白。”

她走到他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不對勁。”

“我哪裡不對勁?”戴沐白反問,語氣裡帶著不耐煩,“輸了比賽,心情不好,這不是很正常嗎?”

“不。”朱竹清搖頭,“你身上的味道不對。”

她湊近了一些,鼻翼微動。

“除了酒味,還有一股……陌生的,陰冷的氣息。”

作為幽冥靈貓武魂的擁有者,她的感知遠比常人敏銳。

戴沐白心頭猛地一跳。

他下意識地將那隻握過玉瓶的手,藏到了身後。

這個細微的動作,沒有逃過朱竹清的眼睛。

“你藏了什麼?”她追問。

“我說了,沒什麼!”戴沐白的情緒突然爆發。

他一把推開朱竹清,“你煩不煩!我輸了比賽,難道連一個人靜一靜的權力都沒有嗎?”

朱竹清被他推得後退了兩步,撞在桌角上,發出一聲悶哼。

她沒有呼痛,只是用一種複雜的表情看著他。

那是一種混合了失望、悲傷和一絲絲恐懼的表情。

她認識的戴沐白,雖然風流、自負,甚至有些頹廢。

但他從不會用這種粗暴的方式對待她。

今天的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渾身豎起尖刺的野獸。

“戴沐白,”朱竹清的聲音低了下去,“比賽輸了,我們可以再贏回來。你的道心破碎,我們可以想辦法重塑。但是……”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果你為了力量,去觸碰不該觸碰的東西,那你,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戴沐白整個人都震了一下。

他猛地抬頭,眼眸中佈滿血絲。

死死地盯著朱竹清。

“不該觸碰的東西?什麼是該,什麼又是不該?”

他咆哮著,像是在質問她,又像是在質問自己。

“眼睜睜看著戴維斯把我踩在腳下,說我是廢物,說我唯一的下場就是死,這就是該嗎?”

“眼睜睜看著你,因為我的弱小,要被迫履行婚約,回到那個混蛋身邊,這就是該嗎?”

“告訴我!朱竹清!什麼TMD是該!”

他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痛苦和怨毒。

朱竹清被他吼得說不出話來。

她看著眼前這個近乎癲狂的男人。

突然感覺無比的陌生。

兩人之間的氛圍,有些尷尬。

那道本就存在的隔閡。

在這一刻,被撕裂成一道深不見底的鴻溝。

許久。

戴沐白胸口劇烈起伏。

他別過頭,不再看她。

“你走吧。”

他吐出三個字。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我想一個人待著。”

朱竹清定定地看了他許久。

最終,什麼也沒說。

她默默地轉身。

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門被輕輕地帶上。

房間裡,又只剩下戴沐白一個人。

他脫力般地滑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沿。

黑暗中,他緩緩攤開手掌。

那個小小的玉瓶,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

散發著誘人犯罪的微光。

他沒有開啟它。

也沒有將它丟掉。

他只是爬到床邊,掀開床板。

將玉瓶小心翼翼地放進了最裡面的一個夾層裡。

做完這一切,他重新坐回地上。

他看著窗外那輪殘月。

蕭然那句評價再次響起。

一根名為‘希望’和‘野心’的刺,已經埋下了。

接下來,只需要靜靜等待,等待它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