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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7章 必誅

千人說多不多,齊軍來回穿梭,數十次穿插下,奚人有如谷粟,齊刷刷倒在地上,草汁漫撒遍野。

齊國士民湧出豐收的喜悅,見不遠處已入了齊軍的奚人不敢噤聲,心中更增得意之形,即便如此,也沒敢要求齊軍對那些奚人繼續揚起屠刀——帝王的恩威皆由己施予,他們做臣民的,以禮伏地而觀便好。

奚人的頭顱被一顆顆壘砌起來,堆成一座小塔,將最後一顆安放好後,高長恭下馬,對著高臺之上行禮:“請至尊檢閱!”

帷帳被玉尺撥開,流出珠玉輕蕩聲,萬民皆欲張目,探查那統治自己的天子有多高貴,但雙膝誠實地跪下,將頭深深伏低於地。草香青澀,還有著腥羶味。

“嗯。”

至尊之聲細不可聞,離得近了才聽得到,甚至不太能聽清,還是高長恭透過他的動作,判斷至尊予以認可。

於是進入下一個步驟,士兵們取來千把長槊,將頭顱一個個匹配上去。

槊上的紅纓在空中飄蕩,像是奚人被染紅的長鬚,又像是細長的領結,任寒風吹拂,一同朝向北方,宛若靈魂欲往北兮,與佛像、儀仗交疊而立,煞是奇異。

士民們被這邪魅的殺景迷了神智,看得呆了,久久不能平靜。

“諸邪避散!”

僧眾大聲唸經,百姓從震驚中抽回神緒,這時候他們才發現,士兵們也沒浪費那些無頭的屍首,將他們堆疊起來,在高臺之下鋪起一條長道,而後勻開上百匹鮮紅的絲綢,將人柱力全部蓋住,形成一條血肉之路。

“阿彌陀佛!”

僧眾婉婉道出一聲,像是在承認至尊的高貴,又像是超度死去的奚人,梵音嘆盡了榮華與生死。

高殷伸手,鬱藍笑吟吟地給他挽住,兩人起身,從高臺上緩步而下。兩旁用鍛鐵打上扶手,紮在血肉裡,它們被固定住,下方還有數不清的兵士們四肢抓力,像是傳說中的八百羅漢,以各種穩固下盤吃準重心的姿勢扶住整座肉梯,端是一副絕畫。

“真是妙極……”鬱藍忍不住讚歎,她此生還真沒見過這種場景,紅綢之下傳來的微微反彈的觸感,讓她新奇、驚訝、有些厭惡,更多的是不斷湧出的征服的快感。

大家都是人類,但人與人是不同的,有的人汲取天下養分,為萬民世代敬仰,而有的人就只能被掩蓋在紅毯之下,任上踐踏,連名字都留不下。

權力幾乎變身為了實體,在鬱藍的眼前凝結,她忍不住看向了高殷,他是善用權柄的神明,需得將他牢牢地抓緊。

端莊華貴的帝后踩著敵人的屍首來到人間,這像極了神話,臣民顫抖著,將這一幕刻在了心裡,也會迅速地擴散出去,為月光王的傳說添磚加瓦。

高殷攜鬱藍登上了車,僧眾唸誦咒語,士兵護衛,百姓扶老攜幼相隨,來到不遠處的一座山上,山勢開闊,足以窺見方圓數百里。

上千杆長槊挑著首級,同樣隨行著,高殷一指:“就插在這裡吧。”

士兵無言應命,將長槊按十步一杆狠狠鑿在山上,令他們放眼遠眺。

高殷看向士官百姓臣民,他們齊齊跪拜,臉色有欣喜、恐懼、有崇敬,還有茫然無知……

後世會如何評價自己呢?是小高洋,還是天可汗?

高殷思及此,便忍不住道:“鴻雁來歸,齊土之提封如故!熊羆振旅,漢家之德威播聞!所獲首功,遍立於山,此山便改名為奚望山,永垂凶逆之鑑戒,大洩神人之憤心!”

“噫籲嚱!我大齊仁恩浩蕩,恭順者無困不援;義武奮揚,跳梁者雖強必戮,明犯者雖遠必誅!”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民山呼,敬仰溢至天邊,吹起了狂風,搖動了彩雲,也不知天上的高王與先帝能否聽見。

眾人下山,大軍已經準備完畢,高殷翻身上馬,接著將鬱藍也拉上,摟著她的腰:“咱們得快些回去了,出來了兩月,太后與朝臣怕是急不可耐。”

鬱藍大笑著揚起馬鞭,娥永樂率禁衛緊隨其後,高長恭、延宗等將領吊在後方,統籌著大軍。出征時撥發了七萬士兵,從中留出一萬,再多駐守三個月,剩餘的六萬人押送著俘虜的奚人,總共十五萬的軍隊浩浩蕩蕩地朝著鄴都行進。

這一萬士兵也是有講究的,士兵多為晉陽與天策府兵混雜,作為二軍合流的試驗場,而將領則多為高殷根據不良人和軍中憲兵隊的情記而擇出的,晉陽勳貴子弟中不入流者。他們對高殷隱約有著意見,雖然不至於作亂,但總不能繼續縱容。

因此高殷多授予了低階軍官的職位,一來讓他們多少撈到些好處,二來便就此讓他們留在遼東繼續做貢獻,多吃些苦頭,磨礪磨礪性子,將來才好大用。

雖然現在已經坐穩了皇位,晉陽的鮮卑勢力也不牴觸自己了,或者說牴觸了也無用,還是要被高殷一支支擺弄。但在進行必要的清理後,高殷還是希望能切實掌控這支軍隊,為自己所用的,畢竟嚴格來說,他們才是齊國的根基,是一掃天下的強兵,沒有必要把他們全部消滅。

高緯那種情況是晉陽兵團數次暴走參與政變下注所被迫反彈的大力清算,自己已經從源頭上就扼住了晉陽軍繼續暴走的可能,現在地位又愈發穩固,是時候安撫了。

自營州還鄴城約有一千四百里的距離,而這個時代的騎兵在兼顧馬力和士兵體力的情況下,日行八十里是正常的速度,可以保證抵達目的地後仍留有戰鬥力。

然而這樣就要耗去十七日,此時已經是二十五日,距離乾明二年還有六日,高殷只希望儘量在正月前趕回朝中,處理擱置的大批事務。

因此高殷命百保鮮卑卸去大部分裝備,僅留下最低限度的武器和防護,而後帶自己與皇后加速前進。

在全速的情況下,精銳騎兵的極限速度是一日一夜行三百里,當初高歡遣竇泰偷襲爾朱兆便是這個速度,百保鮮卑又是比這樣的精騎還要強上一檔的雄騎,因此即便有皇帝和皇后拖後腿,他們也保持著一日行進三百五十里的高速。

皇帝是最掉鏈子的,畢竟皇后出身突厥,怎麼說也比皇帝的騎術好得多,但百保們不會明說,還是高殷自己發現了這種情況,主動提出和皇后一起坐在娥永樂的身後,用繩索把兩人綁在他身上,才解決了拖延的問題。

於是他們感受到了一日行四百里的極高馬速,就連皇后都已經受不了這樣的奔勞,瀕臨崩潰了,高殷更是暈厥了數次。

好處就是,他們於臘月三十日抵達了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