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靖拿著令牌後,朝著李善長休憩的地方跪下來重重地拜了拜,而後回到家中。
蘇靖的家,沒有在應天府,而是在應天府附近的一個村落,走到應天府去,大概要一個時辰的時間,每天一來一回要兩個時辰。
不知何時,應天府裡有一善心的好人,開了個學堂,請了個教書先生,只需交幾塊肉,他們就可以到那聽講。
學堂的教書先生有一次說漏了嘴,說那學堂是一個很年輕的皇室子弟開的。
蘇靖非常高興,於是每天都是起的很早,睡的很晚,天天往那個私塾去,偶爾去打一點零工,補貼一下家用。
他堅持這樣的生活已經堅持了整整一年多,有一次雨天他快遲到了,怕錯過學堂先生的講課,他不斷奔跑,路上撞到了李善長的轎子。
李善長不但沒有怪他,反而是興致來了,問了他去幹嘛,蘇靖便把學堂的事和他求學的事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李善長知道後,思索了一下,便讓蘇靖來自己的府上打雜,當個小廝,工錢要比市面上的要高一些。
靠著在韓國公的打雜,蘇靖的家裡總算是能吃飽了。
只是,蘇靖非常的不甘心。
他不甘心他的命運,李善長對他說過,他的讀書天資不行,科舉怕是很難,蘇靖掙扎過,後面發現,他確實不是這塊料。
但是,他覺得他的那個弟弟,定是不凡,是當將軍的命。
弟弟如今才八歲,就長得高高的,雖然瘦了些,但他相信,那是他們家沒有錢給弟弟買肉的緣故。
有時候他從學堂那抄借來的幾句兵家之語,他的弟弟竟然格外的感興趣。
蘇靖就知道,他沒有天資,他的弟弟有,只是,他的弟弟,好像沒有什麼良好的成長環境。
本來他還思慮找韓國公或者那個善心的學堂幫忙,但蘇靖明白那種寄人籬下的痛苦,他怕那種寄人籬下,磨滅了弟弟的天資。
而且,國公和學堂幫了他那麼多了,他還有什麼臉面去懇求呢?
“娘,我回來了。”蘇靖推開嘎吱的門,見到了昏暗中在低著頭做著女工的娘。
蘇靖的娘抬起頭,露出笑容,她的這個兒子她感到非常的驕傲,蘇靖可是他們村天天能夠往應天府的學堂裡面跑的。
“小貴、小梅呢?”
“睡著呢。”
地板上一個約莫七八歲的孩子躺在那兒,細細看下身高,竟然和現在蘇靖的身高差不多了。
蘇靖拿來一塊破爛的被子,給蘇貴蓋上,細細端詳了蘇貴的臉,好像要將其印刻在心中。
一邊,還有更小的女孩子睡在那。
還沒做飯呢。
蘇靖拿起家中那些個剩菜剩飯,重新熱了一遍,端到母親的面前,拿起筷子,親手侍奉著母親吃飯。
一邊餵飯,蘇靖一邊說:
“娘,城中的大人這段時間要建新房,我這段時間就先不回來了。”
“咳咳……兒啊……”蘇靖娘面露難色。
“娘,你有什麼話直說?”
“兒啊,你得早點考個功名,你爹說,現在收成不好,再這樣下去,恐怕你去學堂的錢都出不上了。”蘇靖娘很是無奈。
蘇靖喂著母親吃完飯後,從身上把自己攢的一些錢全部拿出來放到母親的手上,重重點頭,“娘,您放心,我很快就會有功名了。”
“以後,弟弟也會成為你們的驕傲。”
夜晚,蘇靖和他爹又叨嘮了一會兒,第二天,他拿著那塊韓國公的信物令牌,往漠北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蘇靖遇到了一些有家世的讀書人,這些讀書人多少知道朝中一些不機密之事,便自發奮勇地往草原而去,蘇靖和他們組成了隊伍。
由於蘇靖有韓國公的信物,他自然而然成為領頭的了。
……
李善長還在憂愁。
老朱這個任務,真是要把我半條命給折騰沒了。
沒有辦法的李善長,只好厚著臉皮,來到了燕王府,找上了朱祁鑠。
一見面,就是給朱祁鑠各種字畫珍寶,讓朱祁鑠嘖嘖稱奇,這韓國公還真是富有。
這樣過來,應該是有求於我了,不會是什麼犯罪的事吧。
朱祁鑠打算先聽李善長講。
只是等了半天,李善長也沒有開口說話。
而李善長呢,他覺得,得讓未來的大明之主先說話。
兩人就這樣僵住了。
“咳……韓國公,你這?”朱祁鑠打破了沉默。
韓國公李善長搓了搓手,年邁的他卻是精神奕奕,不好意思地道:
“不知道殿下是否聽聞了前線的窘境?”
為了這事而來啊,朱祁鑠立馬門清兒了。
看來是老朱把這麻煩事甩給李善長了。
朱祁鑠點了點頭。
“不知殿下,可有破解之法?”
這個未來的千古一帝,肯定是有吧,一定是有的,李善長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直接打過去不就行了嗎?”
朱祁鑠有些不解,驅除韃虜本來就是大明的國策,顧忌那麼多幹嘛。
“不行啊,殿下,敵軍都這樣卑微了,我們強行打過去,後世的史書,會記載我們大明恃強凌弱,虐待小國的。”
“而且現在我軍統帥是燕王,以後若是燕王承繼大統,燕王的名聲也不能有任何的瑕疵。”
李善長急了,這要直接打過去,燕王的名聲關他屁事,他韓國公的名聲,才是重中之重啊。
要知道,他韓國公現在是大明的決策人之一,後世要是罵起來,肯定不會罵當皇帝的老朱,指定要罵咱這個韓國公啊。
“哦……”朱祁鑠才想起來,古人對身後名極為看重。
想了一下,朱祁鑠就有解決之道了。
“國公不必總是看身後名嘛,也可以往前看看。”
“往前看看?”李善長不解。
“國公可以看看強漢是怎麼解決這種事的嘛。”
李善長一點就通,立馬就明白了朱祁鑠的意思,不可思議地望著朱祁鑠。
嘖嘖,確實可以啊。
他草原用陽謀,那我大明,直接耍賴不就行了?
離開燕王府後的李善長,感覺如釋重負,然後來到了大明的禮部。
將自己的想法說給禮部的官僚聽後,禮部沸騰了。
按照他們的說法,大明的禮部,就沒有怕死的官,只有怕無法青史留名的官。
很快,這項政策被稟告給了朱元璋,朱元璋批准了,組建了大明使者團,往漠北而去。
整個流程,極為迅速,只用了兩天就走完。
往草原的路上,禮部的這群使者,各個極為興奮,他們彷彿已經看到了封侯拜相。
……
而這,也是蘇靖世家和大明禮部世仇的由來。
大明往後的每一個禮部尚書上任的時候,讀到這段史料時,都會怒罵蘇靖一家,恨恨地說道:
“這本來都是我禮部的詞!是我禮部的詞啊!他們蘇家全給說了!還特麼把我們的事情全給做了!”
……
這些天,朱祁鑠感到很奇怪。
一年多前,他開了一個學堂,幾乎是不怎麼要錢的那種,算是對後世義務教育的模仿和實踐。
學堂裡,各種各樣的學生都有,有天資差的,也有天資好的,但就是沒有不努力的。
學堂裡面最努力的那個,他印象比較深刻,在眾多的卷王裡面,努力得他都感到驚歎。
這學生以前從未遲到和早退過,可這一週了,竟然從來沒有出現在學堂過了。
難道家中是有什麼變故?
本著人文主義的關懷,朱祁鑠打算去那個學生家看看。
那學生叫什麼來著?蘇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