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海城的月光,總是和海風糾纏在一起,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
它不像內陸的月光那樣孤高畫質冷,而是被鹹澀的海風浸潤過,帶著溼潤的、彷彿能滲透進骨縫裡的涼意,以及一種能撫平喧囂的寧靜氣息。
林默佇立在餐廳巨大的破窗前,月光如同水銀般傾瀉,將他挺拔的身影鍍上一層清冷的銀輝。
他的目光悠遠而深邃,彷彿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緊緊追隨著那道跨越幽深海域、一直蔓延到天邊最模糊邊際線的銀色光帶。
窗外,廢墟的輪廓在月光下投下猙獰而沉默的剪影。
溼潤而帶著鹹腥味的海風,在這空曠的餐廳裡無聲地穿梭、遊蕩,捲起細微的塵埃,也拂動著林默額前幾縷黑色的碎髮。
他前世,也很喜歡這麼在北極吹海風。
然而,在南水水的眼中,這靜謐的畫面卻被一種難以言喻的冰冷感打破。
林默那雙映照著月華的眼眸,此刻褪去了所有屬於人的溫度與波動,只剩下一種近乎無機質的、非人的冰冷質感,銳利得如同雪域猛禽鎖定獵物時的瞳孔,沒有溫度,只有純粹的分析與漠然。
“那我們從什麼地方開始?”林默的聲音終於響起,平淡得像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沒有激起絲毫漣漪。
他甚至沒有正眼看向南水水,彷彿早已預料到南水水會在此刻爆發,這月光下的質問如同潮汐般不可阻擋。
南水水的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撞擊著肋骨,每一次搏動都帶來窒息的痛感。、她深吸了一口氣,那帶著鹹腥和廢墟塵埃的空氣彷彿灼燒著她的喉嚨。、所有的困惑、恐懼、屈辱和那被巨大饋贈壓垮的迷茫,終於衝破了最後的堤壩。
“林先生,”她的聲音因為過度壓抑而微微發顫,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你到底是為了什麼?”
“什麼為了什麼?”
林默緩緩轉過身,動作流暢得沒有一絲多餘。
月光在他冰藍色的瞳孔裡凝結,反射出冰冷的、無機質的光點。
“你知道的!”、
南水水的聲音陡然拔高,像一根繃緊到極限的琴絃。
她再也無法控制內心的激盪,心念瘋狂催動。
七點璀璨奪目的星芒驟然從她的軀幹、四肢等關鍵的骨骼節點位置爆發式地亮起。
如同被瞬間點亮的北斗七星圖,在這昏暗破敗的餐廳裡驟然綻放出強大而柔和的光芒。
那光芒蘊含著磅礴的生命能量與沉凝的魂力波動,將她整個人映襯得如同披上了一幅流動的星圖戰甲。
“這是你們給我的魂骨!”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劇烈地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我第一次知道!魂骨!這種東西!居然是可以人造的!!”
她猛地指向自己身上流轉的星輝,彷彿要證明這顛覆認知的事實,“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人體內的魂骨!它居然可以不止是五塊、六塊!是七塊!甚至…”
她的目光掃過餐廳深處那扇通往噩夢實驗室的方向,聲音帶著一絲絕望的顫抖,“…甚至要給秋秋十三塊!!!”
她的目光如同燒紅的烙鐵,死死地釘在林默那雙毫無波瀾、如同萬載寒冰的眼睛上:
“那為什麼?!告訴我為什麼?!你們擁有這種…這種足以讓整個大陸陷入瘋狂、讓所有魂師為之癲狂、足以改天換地的技術!
為什麼?!為什麼甘心縮在這座偏僻的、破敗的海邊小城裡?!為什麼?!這可是萬年的魂骨啊!”
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傾盡了全身的力氣嘶吼出來,聲音在空曠的餐廳裡迴盪,帶著難以置信的痛楚、巨大的迷茫和被命運戲弄的憤怒。
林默知道她想問什麼:
你們不在這裡的話,是不是地龍門就不用死了呢?
“你們給了我七塊…”
南水水的聲音陡然低了下去,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氣,只剩下一種被巨大饋贈徹底壓垮的、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然後還要給秋秋十三塊……我們…我和秋秋…到底有什麼價值?
值得你們不惜滅了整個地龍門,將我們像戰利品一樣強行帶到這裡?
值得你們…在把我的尊嚴、我畢生守護的宗門尊嚴、踩在腳底之後,又毫不在意地、像施捨一塊麵包一樣…給出這種東西?!”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進了身邊焦黑的木桌邊緣,留下深深的指痕。
餐廳裡陷入了死寂,只剩下海風穿過破洞時發出的、如同嗚咽般的嗚鳴聲,以及南水水那無法抑制的、急促而破碎的呼吸聲。
月光下,林默的身影如同一尊亙古不變的冰雕,紋絲不動。只有他冰藍色的瞳孔,在南水水身上那流轉的七星魂骨光芒映照下,顯得更加深邃、更加冰冷。
林默看著眼前這個被巨大的反差、無法掌控的命運和內心深處的恐懼徹底吞噬的女人。
他知道,長久以來的壓抑——從被強行擄來、宗門覆滅、尊嚴掃地,到成為實驗物件、獲得匪夷所思的力量。
再到今日得知“村村通”實驗在自己和女兒身上宣告失敗——所有的情緒都像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終於在此刻達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如果在她們身上的實驗失敗了。
那她們還有她們的地龍門又有什麼價值。
在望海城這臺精密、冰冷、且高效運轉的巨大機器裡,在她看來,她和女兒是唯一找不到自身位置的零件,是隨時可能被拋棄的、毫無價值的附庸。
南水水看著林默,以一種幾乎祈求的眼神期待著他的回答,
然而。
“你想說什麼?”
林默的聲音依舊平淡,但這平淡卻像最鋒利的冰錐,精準而冷酷地刺入南水水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
南水水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襲來,眼前發黑,幾乎站立不穩。
她所有的質問,所有的不甘和恐懼,在這絕對平靜、近乎漠然的反問面前,瞬間顯得如此蒼白無力,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連一點漣漪都未能激起。
她感覺自己像個在懸崖邊絕望吶喊的小丑,而對方只是平靜地看著深淵。
林默的下一句話,便徹底、殘忍地擊碎了她心中最後一絲僥倖和幻想,直白得如同解剖刀劃開皮肉:“什麼都沒有。
對我來說,你們整個地龍門,從始至終,沒有任何意義。”
他的話語冰冷,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客觀存在的事實。
南水水如遭雷擊,身體晃了晃,扶住旁邊的焦黑柱子才勉強站穩。
“你和你的女兒,”
林默的聲音沒有一絲起伏,目光掃過南水水慘白的臉,像是在評估兩件物品,“從一開始,對我們就沒有任何價值。”
“只是你們剛好那天,決定在望海城,”
他停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搶走一個人。”
“所以,我決定滅了地龍門。”
這句話從他口中說出,平淡得如同決定今晚吃什麼。
“所以……是偶然嗎?”
南水水的聲音乾澀得像砂紙在粗糙的石頭上摩擦,巨大的荒謬感和無力感徹底淹沒了她。
她感覺自己就像一隻在巨象腳下拼命掙扎的螞蟻,被巨人無意間捲起的塵埃輕易壓垮,只能惶恐地、卑微地依附在巨人的腳邊,祈求一絲不被碾碎的憐憫。
“不。”
林默毫不猶豫地搖頭,徹底否定了她最後一點僥倖的心理。
他的目光穿透了南水水,彷彿投向鬥靈帝國廣袤土地上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盤踞的無數宗門,聲音冰冷而帶著一種洞悉規律的漠然,“是必然。”
“只要你們這些宗門,”
他每一個字都像敲打在腐朽的棺木上,“還是以這種高高在上、視人命如草芥的霸道行事;只要你們還習慣性地將弱者視為可以隨意掠奪、踐踏的資源;
那麼,你們來望海城搶人,幾乎是必然會發生的事情。這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
你們只是成為了這個必然過程中的一個節點,撞上了而已。”
他平靜地陳述著,彷彿在描述一個早已註定的劇本。
南水水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徹底褪盡了,只剩下一種死灰般的慘白。
她扯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無數倍的笑容,聲音沙啞:
“說得……也是。我們…不過是撞在了刀口上。”
認命般的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將她徹底淹沒。
“那……”
她艱難地喘息著,彷彿肺部被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問出了另一個積壓已久的、讓她夜不能寐的困惑,
“既然我們毫無價值,地龍門也毫無價值,你為什麼不一滅了之?為什麼非要保著‘地龍門’這個早已名存實亡的空殼名字?
為什麼還要把我們…把我們這對毫無價值的母女留在這裡?讓我們……像個天大的笑話一樣存在?”
她看著自己身上流轉的、象徵著她無法理解的力量的七星光芒,只覺得無比諷刺。
林默的目光掃過窗外寂靜的望海城,月光勾勒出那些正在修復的斷壁殘垣。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近乎殘酷的算計:
“因為我的來路不明。
一個憑空出現、掌握著足以顛覆認知力量和技術的人,會引來太多不必要的麻煩和猜忌。”
他頓了頓,聲音毫無波瀾,“過早地暴露在陽光下,徹底撕破所有偽裝,不符合我目前的規劃和節奏。
一個衰敗但尚存於世、然後再望海城展露真正底牌的宗門,就是最好的煙霧彈,最好的掩護。
它能解釋望海城突然擁有的力量來源,也能轉移部分最直接的窺探。”
他看向南水水,“至於你問為什麼留著你們……時候到了的時候,地龍門自然會‘死’。
連同它在這個世界上曾經存在過的所有痕跡,都會被徹底抹去。
就像從未出現過一樣。”
南水水只覺得一股刺骨的寒氣從腳底板瞬間竄上天靈蓋,四肢百骸都凍僵了。
抹去……像陳萬海那樣嗎?
早就死了,只是,等到林默需要的時候再埋下去?
她艱澀地開口,喉嚨裡像是堵滿了砂礫,聲音帶著最後一絲不甘和試圖理解的掙扎:
“那,既然你們如此忌憚暴露,為什麼還要藏著這種驚世駭俗的技術在這裡?
你們明明知道!
只要洩露出去一點點風聲,哪怕只是捕風捉影的傳言!
外面那些龐然大物——史萊克、本體宗、九寶琉璃宗,他們哪一個不會像嗅到血腥味的瘋狗一樣撲過來?
他們會跪著求著給你們當狗!搖尾乞憐!
獻上他們擁有的一切!
你們本可以…本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遠超這裡的資源、地位、擁護!
你們本可以不必如此…如此蝸居一隅!”
林默聽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她還是在幻想中找到那個地龍門存在的可能。
林默瞥了她一眼,第一次吐露自己的心聲:“因為我討厭你們。”
平靜的面具被徹底撕裂,一股壓抑了許久、如同萬年玄冰下奔湧的毀滅性岩漿般的怒火平靜地在詞措中流淌而出!
這突如其來的爆發,蘊含著令人靈魂顫慄的能量,讓整個餐廳的空氣都彷彿凝固、扭曲。
南水水更是渾身劇震,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口,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焦黑的牆壁上才穩住身形!
林默上前一步,月光在他冰藍色的瞳孔裡劇烈燃燒,不再是冰冷的漠然,而是純粹的、毫不掩飾的、如同看待穢物般的厭惡和冰冷的憎恨!
他的目光彷彿能洞穿南水水的靈魂,看到依附在她背後、由無數宗門世家構成的龐大吸血蟲巢!
“討厭你們這些!永遠趴在最底層!最困難!最無助的!像雜草一樣掙扎求生的平民百姓身上。
卻是敲骨吸髓!貪婪吮吸著他們最後一點希望和生命的蟲子!”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極地寒冰的刀子,裹挾著萬載的冰冷怨氣,狠狠扎進南水水的耳膜,刺穿她的鼓膜,鑽進她的腦海!
他的聲音在空曠破敗的餐廳裡迴盪、撞擊,帶著一種足以震碎靈魂的決絕和穿透力,牆壁上剝落的焦灰簌簌落下。
“討厭到我幾乎不能忍受我的勢力和你們進行任何形式的!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利益交換!”
林默的聲音如同雷霆咆哮,震得南水水耳中嗡嗡作響,頭暈目眩,
“討厭到我無法忍受我將來要建立的力量、我將來要塑造的新世界、會有一絲一毫。沾染上你們這群寄生蟲的汙穢氣息。
受到你們的汙染和控制!”
他猛地抬起手,手臂如同標槍般筆直地指向窗外,指向那月光下沉睡的、卻彷彿承載著無盡苦難的鬥靈帝國大地!
“你還是把我當成了那些只知道算計自己一畝三分地、像蛆蟲一樣在糞坑裡爭食的貨色!”
南水水大腦空白一瞬,下意識地喃喃道:“但你明明可以請動那位龍一樣的先生。”
林默的怒斥如同鞭子抽打在南水水的臉上,“沒錯!我能借用帝天的力量!
我甚至現在就可以掀翻鬥靈皇室那搖搖欲墜的寶座!讓所謂的貴族在泥濘裡哀嚎!但之後呢?!”
“借了帝天的力量,不用還的嗎?!
那些像你一樣的宗門給我當狗,我用了他們,難道不需要付出代價去豢養這些貪婪的惡犬嗎?!!”
林默的質問如同九天神雷,一道比一道更響,一道比一道更狠,在南水水的精神世界裡狂轟濫炸,震得她神魂欲裂,眼前金星亂冒,幾乎要癱軟在地!
“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幹什麼,你也不知道我所希望的秩序到底是什麼樣的。”
“你只是不理解我為什麼在有最大優勢的情況下選擇委屈自己,以至於讓你的地龍門葬送在了我的手裡。”
她靠著牆壁,拼命呼吸,卻感覺吸不到一絲空氣。
“但我知道!”
林默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一種洞悉了萬年腐朽規則的、冰冷刺骨的穿透力,彷彿來自歷史長河深處的審判,
“只要沾了一絲一毫!你們這些宗門世家、貴族老爺們流淌的骯髒毒血。
就像在剛剛誕生的、乾淨純粹的肌體上,種下了致命的癌細胞!
它會擴散!它會侵蝕!它會瘋狂地汲取新生力量的養分!直到最終!讓整個努力建立起來的新世界!
變成你們這群蛆蟲賴以生存的、另一個披著新皮的、散發著惡臭的腐爛舊世界!”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如同實質般刺入南水水靈魂的最深處,將她所有的僥倖和宗門世家的驕傲徹底粉碎:
“所以!我寧願等!我寧願像最耐心的獵人!
等雨浩!這個從最底層爬出來的孩子成長起來!
等我們從頭開始研究先天魂力的奧秘!
等一支只屬於我!只誕生於這片土地最廣大的、最沉默的、最飽受苦難的普通人之中的武力!從無到有!從弱小到強大!
從一粒種子成長為參天大樹!從無到有地建立起來!”
林默的聲音低沉下去,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卻蘊含著比剛才的怒吼更加恐怖、更加決絕的意志,每一個字都彷彿帶著萬載血淚的重量:
“然後!憑藉這萬年血淚積攢下的、如同火山般爆發的鐵拳!把你們這些趴在億萬屍骸上狂歡的蛆蟲!
連同你們賴以生存的、滋養了你們萬年的、腐爛發臭的制度土壤——整個宗門的寄生體系!徹底地!乾淨地!
不留一絲痕跡地!掃進歷史的垃圾堆裡!連一點渣滓!一點腐朽的臭味!都不會留下!”
南水水徹底愕然,大腦一片空白。她看著眼前這個難得失態、卻又彷彿在某種宏大而冰冷的宇宙意志驅動下爆發出非人力量的林默,月光勾勒出他如同巨人般的身影。
她只覺得自己渺小如塵埃,在面對一個為徹底摧毀舊世界而生的、毫無感情的造物主化身。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水浸透了她的骨髓,一種被歷史洪流無情碾過的、徹底的無力感攫住了她。
她張著嘴,喉嚨裡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像離水的魚,最終擠出一個細若遊絲、充滿了絕望和最後求證的問題:
“那…地龍門……什麼時候死呢……”
林默猛地轉過身,背對著她,面向窗外那輪高懸的、冰冷而巨大的圓月。
月光將他挺拔而決絕的輪廓清晰地勾勒出來,彷彿一道斬斷過去與未來的界碑。
他的聲音重新恢復了那種毫無感情的、如同機器般的平靜,卻比剛才那雷霆般的怒斥更令人心悸,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在岩石上:
“一個月後。”
他微微側過頭,月光在他冰藍色的瞳孔邊緣鍍上一道森然的寒芒,那光芒銳利得能刺穿靈魂:
“一年後,鬥靈帝國的所有宗門,都會和你們葬在一起。”
轟——!
南水水如墜萬丈冰窟!渾身血液彷彿瞬間被抽乾、凍結!
巨大的、滅頂般的恐懼像一隻無形的巨手,猛地扼住了她的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喉嚨裡只能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絕望的抽氣聲。
她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整個人順著焦黑的牆壁滑坐到冰冷的地面上,地板冰冷她也毫無知覺。
一個月後?!
宗門魂師大賽?!!
他要在……要在那場匯聚了鬥靈幾乎所有宗門精英的盛會上做什麼?!
一個驚天的、足以顛覆整個大陸格局的駭然猜測,如同滅世的海嘯,瞬間將她殘存的意識徹底吞沒!
她的世界,只剩下無邊的黑暗和那輪懸在頭頂的、冰冷的、彷彿在嘲笑著一切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