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姿態放到了最低,言辭懇切,試圖用家國大義來打動這位活著的傳說。
然而,帝師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老夫此來滄州,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來觀望道玄山一事的結果。”
“至於你們與李陽之間的爭鬥,乃是太子與對方的紛爭,與老夫無關。”
“老夫,不會插手。”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如同一盆冰水,從任景勝的頭頂,澆到了腳底。
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算計,在這一刻,盡數破滅。
帝師,不願出手。
任景勝癱軟在地,面如死灰,眼神中只剩下了無盡的絕望。
“你走吧,管好你手底下的兵。”
帝師揮了揮手,彷彿在驅趕一隻蒼蠅。
任景勝失魂落魄地站起身,行屍走肉一般,踉踉蹌蹌地走下了樓。
高樓之上,少女看著任景勝離去的背影,又看了看樓下那些驚魂未定,眼中充滿麻木的百姓。
她走到欄杆前,運足了內力,清脆而堅定的聲音,傳遍了整條長街。
“鄉親們,不要怕!”
“我是大周的長公主,姬凝霜!”
“只要我與老師在此一日,便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辱你們!”
“從現在開始,這座城,由我來保護!”
樓下的百姓們,先是一愣,隨即,爆發出震天的歡呼。
他們跪倒在地,朝著二樓的方向,拼命地磕頭。
“公主殿下千歲!”
“多謝公主殿下!”
在經歷了絕望之後,這突如其來的庇護,讓他們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
帝師看著自己這位充滿了善心的徒弟,渾濁的眼中,沒有任何波瀾。
他沒有贊同,也沒有反對。
只是縱容著少女這或許有些天真的善舉。
年輕人,總是要有些熱血的。
至於這熱血,能維持多久,就要看現實,有多殘酷了。
……
黑色的鐵騎洪流,已經越過了龍門關。
正式踏入了滄州的腹地。
五千黑龍鐵騎,飛速衝入滄州。
沿途,也曾遭遇過幾支前來阻截的地方軍隊。
但那些所謂的軍隊,在黑龍鐵騎面前,脆弱得如同紙糊的一般。
往往一個衝鋒,便被撕成了碎片。
馬海這位大宗師,甚至都沒有太多出手的機會。
那些零星的抵抗,便被陳洪才率領的鐵騎,碾成了塵埃。
“啟稟公子!”
一名斥候飛馬而來,在李陽馬前翻身下跪。
“前方三百里,便是滄州重鎮,圳城!”
“城主正是從龍門關逃走的任景勝,他麾下還有七千殘兵。”
李陽勒住戰馬,抬眼望向遠方。
陳洪才策馬來到他身邊,沉聲問道。
“公子,是否要繞開圳城?”
“我軍孤軍深入,若是被拖在城下,後方的端木王府大軍一旦趕到,我等恐有被包圍的風險。”
李陽的目光,落在了地圖之上。
他的手指,在圳城的位置上,輕輕敲擊著。
片刻之後,他抬起頭,眼中沒有半分猶豫。
“不繞。”
“直接攻城。”
“我軍連戰連勝,士氣正盛,正該一鼓作氣,拿下此城,作為我等在滄州的立足之基。”
“若是繞路,反而會顯得我們畏懼,失了銳氣。”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在自己的身後,留下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釘子。”
他要的,是徹底掌控。
而不是提心吊膽地繞路。
“傳我命令!”
“全軍加速,日落之前,我要在圳城的城主府裡用餐!”
“領命!”
陳洪才的眼中,爆發出嗜血的興奮。
他身後的黑龍鐵騎,亦是齊聲怒吼,聲震四野。
戰爭的號角,再次吹響。
整支大軍的行進速度,驟然加快,如同一道黑色的閃電,朝著圳城的方向,席捲而去。
……
圳城,城主府。
大堂之內,氣氛壓抑到了極點。
任景勝坐在主位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下方,十幾名將領垂手而立,一個個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
“報!”
一名傳令兵連滾帶爬地衝了進來,聲音中充滿了恐慌。
“城主!敵……敵軍已至城外三十里!”
“最多不出一個時辰,便可兵臨城下!”
話音落下,堂下的將領們,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這麼快!
他們前腳剛逃回來,敵人後腳就追到了家門口!
這還怎麼打?
“城主,我們……我們還是撤吧!”
一名副將顫聲說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
“撤?”
任景勝抬起頭,臉上卻看不到絲毫的慌張。
他的嘴角,反而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往哪兒撤?”
他緩緩站起身,走到那名副將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本官倒是覺得,這李陽,不是來追殺我們的。”
“他是來,給本官送一份天大的功勞的!”
眾將領都是一愣,滿臉不解。
任景勝的目光,掃過眾人,最後,落向了城中那座最高的茶樓方向。
他的笑容,愈發森然。
“帝師和公主殿下,就在城中。”
“若是李陽不來,帝師或許還能坐山觀虎鬥,置身事外。”
“可現在,他要攻打我們這座城。”
“他要攻打的,是帝師和公主殿下所在的城!”
“你們說,帝師他,還能坐得住嗎?”
“他這是在自尋死路!”
話音落下,知道帝師和公主的,全都沉默不語。
入城後分開,且不知道的,則是一臉震驚。
帝師和公主殿下,就在城中?
這訊息,讓不知道的人先是震驚,隨即,臉上便浮現出狂喜之色。
只有知道事情經過的人,嘆了口氣。
當時公主恨不得殺了他們,怎麼可能讓帝師幫忙?
其中,一名不知情的將領激動地站了出來,拱手道。
“城主英明!”
“既然帝師在此,我等何懼那李陽?”
“依末將之見,我們大可派人出城,以帝師之名,恐嚇那李陽,令其束手就擒!”
“只要能兵不血刃地拿下李陽,這份功勞,足以讓我們所有人官升三級!”
這番提議,立刻得到了不少人的附和。
在他們看來,這無疑是風險最小,收益最大的辦法。
然而,任景勝聽完,卻是不屑地冷笑一聲。
他要的,從來都不是勸降。
太子殿下交代的任務,是要李陽的命,而不是一個活著的俘虜。
只有李陽死了,他才能向端木王府交差,才能將這份功勞,牢牢地攥在自己手裡。
“勸降?”
任景勝的語氣裡充滿了嘲弄。
“你們以為,李陽是嚇大的嗎?”
“此人一路從京都殺到龍門關,屠戮的宗師高手,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豈會因為幾句話,就乖乖投降?”
“傳令兵!”
“在!”
“再去探,我要知道李陽大軍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