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旁的密林,冰冷的雨水,被那兩股無形的氣場所排開,形成了一片真空地帶。
擋住了帝師和他身旁的少女,以至於身上乾乾淨淨,沒有半點水漬。
那名清秀少女,好奇的看著那個,被重重護在中心,臉色鎮定的年輕人。
她也認為。
接受招安,是眼下唯一的生路。
太子殿下再怎麼怒火中燒,端木侯府的面子,總歸是要給的。
只要他點一下頭,今日之危,便可迎刃而解。
從此潛心發展,等到羽翼豐滿,再圖後事,豈不是上上之策?
他還在猶豫什麼?
難道,他真的要帶著身邊這些人,一同走向死亡嗎?
那名端木家的斗笠老者,似乎也失去了耐心。
他沙啞的聲音,在雨夜中,帶上了一絲冷漠。
“老夫的耐心,是有限的。”
“李陽,這是侯爺給你的機會,也是你最後的機會。”
“錯過了,天上地下,再無人能救你。”
可李陽,卻彷彿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他只是靜靜地,甚至帶著幾分似笑非笑的玩味,看向了眾人身側那片漆黑的密林深處。
雨聲,風聲,心跳聲。
在那片黑暗中,一個輪廓,緩緩浮現。
那是一個同樣戴著斗笠,揹負長劍的身影。
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所有人的心跳節點之上。
雨水,順著他斗笠的邊緣滑落,形成一道道細密的水簾,讓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可隨著他的靠近,一股與霸王槍霸道,不相伯仲,且鋒銳極致的氣息,瀰漫開來。
看到此人,李陽終於鬆了口氣。
他緩緩地,將目光重新投向了面前那個氣息危險的佝僂老者。
“就算我今日投靠了端木侯府。”
李陽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實。
“以太子殿下那睚眥必報的性子,等他將來登臨大寶,恐怕第一個要清算的,就是我吧?”
“到時候,端木侯府,會為了我這個外人,去跟新皇作對嗎?”
“想必,我只會像一條狗一樣,被捆起來,送到新皇的面前,任其宰割。”
“我說的,對不對?”
老者沉默了。
斗笠下,那雙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陰霾。
因為他知道,李陽說的,全都是事實。
這段時日以來,太子姬徒康所表現出的狹隘,早已讓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秉性。
此人,絕非明主。
李陽今日若是投靠,或許能換來一時的平安。
可等到太子大權在握,清算之日,必將到來。
帝師在一旁,輕輕地嘆了口氣。
看來事情已成定局,誰都無法更改了。
這個叫李陽的年輕人,看得比誰都透徹。
也就在這時,他的目光,也被那個從林中走出的身影,徹底吸引。
帝師的眉頭,瞬間緊緊地鎖在了一起。
隨著那道身影一步步走出密林,他身上那股內斂的劍意,開始毫無保留地節節攀升!
那股沖天而起的鋒銳之氣,彷彿要將這片雨夜,都給一劍劈開!
其勢之盛,其意之純,竟是絲毫不亞於先前那個浴血而戰的霸王槍傳人!
帝師那張古井無波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了難以遏制的震驚。
他一雙眼睛,瞪得渾圓。
又,又一個驚才絕豔的妖孽!
他身旁的清秀少女,更是被那股撲面而來的劍意,震懾得連退了半步。
她跟隨帝師多年,見過的天才俊傑,過江之鯽。
可無論是之前的陳風華,還是眼前的這個神秘劍客,都超出了她的認知範疇。
這等人物,任何一個,都足以鎮壓一個時代。
可現在,他們,竟然都聚集在了李陽的身邊。
少女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再次落在了李陽的身上。
這個男人,身上到底擁有怎樣的人格魅力?
能讓這些足以開宗立派的絕世天驕,如此趨之若鶩,甘心為他賣命?
就在眾人心神被奪之際。
李陽的聲音,再次響起。
“所以,你的招安,我只能拒絕。”
“我與那位身在東宮,高高在上的太子爺,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不死不休!”
“找死!”
佝僂老者被徹底激怒,身上那屬於大宗師的恐怖威壓,轟然爆發。
他那隻乾枯的手,已經緩緩地,按在了腰間那根看似普通的柺杖之上。
按照端木侯爺的命令,李陽若是拒絕,便就地格殺,以絕後患!
可就在他的手,剛剛觸碰到柺杖的瞬間。
嗡!
一聲清越的劍鳴,響徹雨夜。
一道快到極致,亮到極致,彷彿能刺穿人靈魂的劍光,從遠處一閃而逝。
嗤!
那道令人窒息的劍光,精準無比地,落在了佝僂老者腳前的三寸之地。
一縷泥土,被劍氣激起,悄然落下。
緊接著,一道冰冷,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悠悠傳來。
“想要動我大哥,可以先問一問我手中的劍!”
佝僂老者按在柺杖上的手,猛然僵住。
一滴冰冷的汗珠,從他的額角滑落,瞬間便被冰冷的雨水沖刷得無影無蹤。
帝師和那名少女,眼中的震撼,已經無以復加。
好一個絕世劍客!
也不知師承何人!
剛才那一劍所展現出的意境,早已超越了世間絕大部分的劍道天才。
這等人物,放在任何一個時代,都是當之無愧的主角。
佝僂老者眼中的殺意,漸漸被忌憚所取代。
他很清楚,這個新出現的劍客,全力以赴之下,絕對不會輸給那個霸王槍的傳人。
連已經突破到大宗師之境的血公子,都在陳風華手上吃了大虧。
自己一個氣血早已衰敗,全靠一口真元吊著性命的老傢伙,若是與這等正值巔峰的妖孽單打獨鬥。
就算能贏,恐怕,也離死不遠了。
想到此處,佝僂老者緩緩地,將手從柺杖上放了下來。
他對著李陽,竟是微微拱了拱手。
“可以。”
“你的話,老夫會如實稟報侯爺。”
“至於事後如何,就看你們自己的本事了。”
說完,他不再停留,佝僂的身影,幾個閃爍,便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帝師眼見事已至此,也知道今日再無熱鬧可看。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李陽,又看了一眼那個已經走到近前,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氣息的斗笠劍客。
他衝著李陽,遙遙拱了拱手,算是打過招呼。
隨後,便帶著那名依舊處在震驚中的少女,同樣消失在了雨幕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