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經降下，地面上的烈陽之光，在一場激烈的戰鬥過後，終於暗淡下來。
抱住因為靈氣消耗過度而面色蒼白的女魃，確定她沒有什麼事情後，以公主抱的方式抱著她來到那一灘融盡的液體前。
那一撮毛髮已經燒盡，只剩下暗紅色冷卻後會變成玻璃的液體。
“終於搞定了，”王啟也不由得鬆了口氣，這次的敵人，可謂是有史以來碰見的最強，且詭異。
他實在是想不到，到底是何種生物的毛髮，能夠讓一位瀕死的四階戰士，綻放出那樣的力量。
王啟甚至低頭詢問女魃，問她知不知道這種生物的存在。
女魃靠在王啟胸膛，髮絲凌亂，被汗水絞在一起，她皺眉思索一陣，無奈搖了搖頭：
“沒有，我見過的，最強大的異獸，是當年同我父親一同征伐的應龍叔叔，可它雖然強大，也沒有這隻……吃下他身體的鱗片後能變得這麼強的能力。”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一撮毛髮的主人，一定是一位同應龍叔叔不相上下的存在。”
“那不知道，應龍前輩是什麼實力？”王啟好奇詢問道。
“應龍叔叔嗎？它實力和父親差不多，是實實在在的，六階實力的異獸，”女魃回應道：
“我只見過它全力出手一次，僅僅是震動翅膀，便能夠降下燎原的天火，把方圓百里的地形改變。”
“六階的強者，很輕易就能夠改變一大片地域的地形，幾乎就是人形的天災。”
“方圓百里啊，”
王啟不由咋舌，他看向四周，焦黑的土地，暗紅色的液體，連根拔起的樹木，和直接沙漠化的大面積土壤，這些都是由剛剛的戰鬥所造成的。
可真要算起來，他們這些人打了一大通，所造成的傷害，也不過方圓幾百米不到。
王啟實在是難以想象，全力之下，瞬息就能改變百里環境的存在，到底是多麼強大。
“如果那一撮毛髮的主人，真的是女魃你所說的這種實力的話，那造成這樣的場面也就不奇怪了。”
王啟感嘆道，他檢視自身的情況，虎口淌血，衣裳破爛，全身各處是被那詭異毛髮擦過的傷口。
腰間的長刀之上，還多了一排細密的白點，那些是同毛髮碰撞後，異鐵長刀被破防的證明。
這些都足以說明此戰的艱難，若非身體是二階壯血戰士的強度，肯定早就像懷中的女魃一樣站不起來了。
想到此處，王啟低頭看向女魃，關切道：“女魃，若是累了，就睡一會兒吧，你放心，接下來的一切由我來解決。”
王啟臉上也帶著疲憊，但現在還輪不到他休息，他尚有些許餘力，還需要解決不少事情。
“啟，你不一起休息嗎？”女魃面露擔憂，目光在王啟傷口上停留。
“沒關係，”王啟聞言，笑著安慰道：“別看我滿身血淋淋的，其實都是些皮外傷，我身體強大著呢！”
“反倒是女魃你，在剛剛的戰鬥之中，已然用盡全身靈氣，現在絕對困得不行了吧？”
“你就放心睡吧，”王啟目光柔和的看向懷中的美眸，讓女魃安心。
女魃在王啟的安撫下，緊繃的神情也漸漸放鬆下來，力量耗盡後的睏意也席捲而來。
“那，啟……睜眼的時候……我要看到……你……”一句話還未說完，懷中的人兒便已經陷入沉睡。
王啟見狀，只是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懷中的人兒睡得更香，他朝著部族人躲避的地方走去，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話語道：
“放心吧，魃，睡醒的時候，你第一眼看見的絕對會是我。”
不久後，王啟把女魃放在柔軟的獸皮墊上，看著沉沉睡著的她，王啟悄然離開。
再度回到一片狼藉的現場，王啟拔出腰間長刀，朝著更遠處，飛遷等人來時的方向而去。
“飛遷有著控制野獸群的能力，我不相信這麼久，他沒有想要召喚獸群過來，但直到戰鬥結束，我也沒看到一隻野獸跳入那場戰鬥之中。”
“所以真相只有一個，”王啟臉上帶著警惕之色，提振自己的精神，循著千和等人的腳印，朝著另一處戰場而去。
“千和北雨他們一直沒有出現，一定是去攔截獸群了，只是這麼久沒回來……”
想到此處，王啟再度加快腳步，他要去支援部族的巫祝和戰士們！
然而，在森林中循著腳印奔襲了幾里地之後，王啟走上一個山坡，濃厚的血腥味道湧入鼻腔，他往山坡之下望去，頓時瞳孔驟縮。
“這是！？”
山坡之下，血液把大地染紅，野獸的屍體堆積成一座座小山，幾乎把視野所內看見的區域填滿。
王啟在飛遷部族所驅趕獸群中所能見到的任何一種野獸，在此處都能看見。
且不止如此，王啟發現，除卻野獸之外，還有許多飛遷部族的戰士倒在地上失去了聲息。
他們有的被箭矢封喉，有的被長槍穿胸，有的是地底凸起的石柱，突然變換形狀的樹木，各種各樣的死法，讓他們的死相無比猙獰。
在這一片屍體群中，王啟還看見，正無力靠在樹邊休息的一行人，他們全身幾乎被血液染紅，但王啟依稀能辨認出，那些是啟明部族的成員。
“太好了，他們沒事！”
王啟這才鬆了口氣，他走下山坡，北雨和石山喘著氣把千和等人從血泊中拖出來靠在樹上，以免他們被血液嗆死。
看到王啟的到來，北雨有氣無力朝王啟打了聲招呼：
“啟族長你來了……”
一開始，北雨和石山等人本來是想要支援王啟的，只是隨著王啟那邊開打，一招比一招場面大，他們發現沒法給出幫助後。
便毅然決然的返回部族，帶著好幾隊戰士前來支援這邊的狀況。
啟明部族的三階戰士，巫祝，加上幾十位身經百戰的戰士加入，所造成的戰果便是，這一眼望不到頭的野獸屍體。
“哈哈，”北雨模樣有些悽慘的笑出聲道：“啟族長，這次，我們啟明部族冬天可就不愁吃喝了。”
“絕不會像去年一樣缺衣少食。”
去年冬天，在他們還未成為啟明部族之前，足以淹沒人的厚厚積雪裡，他們因為食物，可是縮減食物很長一段時間。
現如今，有了面前的這些野獸，只要把它們拖到部族去想辦法處理了，等到大雪降臨，啟明部族也能頓頓吃到肉！
一旁靠在樹上的千和聞言，也露出笑意道：“啟族長，如此多的食物，可得快點處理，趕緊去叫上族人們前來處理吧，要是壞掉了多可惜。”
王啟視線落在千和身邊幾人身上，石小魚，千木，風與，風辰靠在樹上，哪怕是在血腥味濃厚的此地，他也能聽到這幾人發出的鼾聲。
顯然，為了阻擋瘋狂的獸群，他們已經竭盡了全力。
王啟對著幾人輕輕點頭道：“等下我會叫族人們過來，但現在，我們還有敵人尚未解決。”
“還有敵人？”北雨聞言，立馬拿下腰間的大弓，看向身後那片滿野獸屍體的血泊：
“啟族長，人在哪裡！？！”
王啟不顧地面的骯髒，踩著一隻只野獸的屍體向前，在一隻喉嚨被刺穿的犀牛面前停下腳步。
在犀牛身體的另一側，雙腿被壓在裝死的戰士身上投下一片陰影。
“又見面了，飛羽，”熟悉的聲音在飛羽頭上響起，他心中劇烈顫抖，卻又不敢亂動，但他又聽見那人說。
“我已經聽到你的心跳聲了，飛羽，沒必要裝死吧，起來面對我。”
“前幾日的時候，你不是很囂張嗎？”
飛羽顫抖著睜開雙眼，迎上一雙冰冷的雙眸，在王啟的視線中，他整個人仿若墜入冰窖。
“你猜的沒錯，你們的族長飛遷，已經死了。”
“族……族長……”飛羽呢喃，臉上露出絕望之色，他看向王啟道：
“那還等什麼，殺了我吧！”
“在那之前，我有一些東西想問你，”王啟卻搖搖頭道。
“我絕對不會告訴你剩餘族人們的位置的！”
“我問這些幹什麼？”王啟感到有些好笑，他直視飛羽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飛羽，你知道嗎，你的族長飛遷，長久以來以一種莫名的手段控制著那三個部族的人，而現在隨著飛遷死去，你覺得那些人，會對你的族人們做什麼？”
“這？！”王啟的話語落下瞬間，飛羽臉上露出驚駭之色，他瞬間反應過來，是啊，如果那三個部族清醒過來，會對他們部族做什麼？！
“對了，那幾個部族的族長，也因為你們的原因，死在了我的手下，你猜，他們會最先拿誰宣洩憤怒呢？”
“我根本不需要你族人所處的方位，因為你的族人們，從飛遷死亡的那一刻起，便再沒有了存活的可能。”
“我……”飛羽嘴唇顫抖起來，他猛地坐起身來，把被壓在犀牛身下粉碎性的雙腿拔出，然後就在王啟面前，雙手並用，朝著遠處飛快爬去。
作為三階銅皮的戰士，在腎上腺激素下，此刻的他居然不比普通人跑的慢上多少。
來到王啟身邊的北雨，正緩緩抬起巨大的弓，卻被王啟阻止。
“啟族長？”北雨面露不解？
“不用了，”王啟搖搖頭道：“我們跟上去就行，讓我們去看看，這四個部族的結局吧……”
…………
“等著我，飛恰姐姐，飛非妹妹，飛什弟弟，我來救你們，我來救你們了！！”
飛羽滿臉惶恐，雙手在地面不斷扒拉著往前爬去，不管如何，他要救下自己的親人們。
雖然此時他的雙腿被粉碎，但作為三階的戰士，他就算只能使用雙手，也絕對能救出幾人。
“所以，等著我……等著我……”
飛遷幾乎是拼盡了全力，在短短一刻鐘內，僅僅靠著自己的雙手，便來到自己部族藏身的場所。
他猛地僵在原地，靈魂如被冰錐刺穿。
樹影搖晃間，幾十具懸吊的軀體撞入眼底……
“飛非...飛恰啊......”
喉間爆出野獸般的嗚咽，他手腳並用地撲向兩具年輕屍首，染血的指甲深陷進泥裡。
顫抖著仰起頭顱時，入目是兩張淤紫腫脹的臉——唇角開裂，暴突的眼球裡還凝著死前的驚惶。
“嗚嗚啊啊啊啊啊啊！！！”飛羽發出野獸般的哭嚎，他仰頭看著那兩具屍體，不知何時已經淚流滿面。
“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啊！！”
“如果不是我去招惹那個部族，如果不是我去……”
淚水在臉上劃過一道清晰的痕跡，飛羽整個人被絕望和愧疚包圍，他無比悔恨，卻只能呆愣著看著兩具在他上空擺盪的軀體。
他現在就連，把她們放下都做不到。
這時，有腳步聲傳來，他們拖著幾具被折磨至死的屍體走出洞穴，看到呆愣趴在樹下的屍體後，眼中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還有漏網之魚？！殺了他！！”
“就是他們，飛陌部族控制了我們如此之久，還害死了我們的族長，最強大的一批戰士！！他們斷掉了我們的活路！！”
“殺了他！！”
幾位各部族戰士腰間武器出鞘，毫不猶豫的朝著飛羽頭頂砍去，只是隨著飛羽一個翻滾，攻擊被躲過。
飛羽憑藉雙手把他撐起投射出去，撞到那位士兵的同時，他面帶瘋狂的張開嘴巴，撕咬敵人的喉嚨。
“殺了你！殺了你！！”
“啊啊啊啊啊你們還看著幹什麼，救我啊！！”
一旁的戰士趕緊上前砍向飛羽，卻被他一個翻身躲過，攻擊落在身下的戰士肩膀，又是一陣駭人聽聞的哭嚎。
“打準點，你們用手啊！！把他拽開！！”
“明白了！”
倆位戰士上前想要把飛羽拉開，卻在一股強大的力道下被糾纏在一起，在飛羽強大的力道之下，他們很快便被殺死。
四個部族所有的三階強者，幾乎都死在了和啟明部族的戰鬥中，除卻飛羽一人。
所以此時的他，雖然斷掉雙腿，卻也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他殺死幾人後，隨即面露瘋狂的朝著洞穴內爬去，他要殺死所有的人，他要救下存活的族人們！
然而，才來到洞穴門口，四五根長矛一齊刺出，把他整個人紮成冰糖葫蘆。
戰士們用長矛舉著他走出洞穴，語氣中帶著透骨的恨意：
“該死的飛陌部族，居然還敢回來！！”
“不能讓他死的太痛快了，燒死他！！”
“把剩下的所有飛陌部族之人都拖來，全部燒死！！！”
“他們控制我等這麼久，我們部族的未來，全部葬送了，我們不可能活到下一個冬天了……”
飛羽被丟入熊熊燃燒的火堆中，炙熱的高溫包圍著他，他卻並沒有像是自己存活的族人一般哀嚎，他看向火堆之外。
那群目露恨意的幾個部族戰士，在看向他們的時候，除卻仇恨外，還有滿目的惶恐。
是啊，就算殺死他們又有什麼用，他們依舊活不過這個冬天。
“無非是早晚而已……”
飛陌，居虎，飛鳥，熊走，四個部族，在這場由飛遷貪慾做出的錯誤決定下。
沒有一個部族成為了贏家，哪怕是現在依舊活著的這群戰士。
他們被仇恨吞沒，迷失了方向，也不再有前路。
不遠處的山坡上，王啟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北雨道：
“我們走吧，任由他們自生自滅好了。
其實若非我殺死了他們的族長和戰士們，接納他們也並無不可，但現在，說什麼都不行了……”
“心懷仇恨之人，最容易把部族帶上絕路。”
“是，啟族長。”
兩人不再觀看，就此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