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寧本以為自己要花費一番力氣才能有可能取信於前臺。
可前臺卻輕車熟路的撥通一則電話,之後便將他帶到了一個房間裡,給他倒了一杯白開水,然後說請他稍微等一下,就出去了。
出去的時候還貼心的幫他把門帶上。
溫寧雙手環著紙杯,微微鬆了口氣,從這個前臺的反應來看,顯然他們沒少處理這些涉及到普通人的靈異事件。
而這也就代表著,這個世界現在還能維持表面的秩序。
溫寧喝了口水。
耳邊傳來了一陣重重的腳步聲,是厚底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不一會,門被推開,熟悉的光頭墨鏡男推門進來,身上還帶著淡淡的雪茄味。
只是這回,這個人民公僕沒有給溫寧造福。
“守夜人,周勇。”
“溫寧。”
“你小子點還挺背的,不久前才遇到一起鬼迷眼,現在又被詭纏身。”周勇笑了笑。
“說說吧,什麼情況。”
“嗯,一開始只是做了一場夢,我夢到幾座赫魯曉夫樓,然後是一座有槐樹古井的小院子,那個女的一開始只是坐在井口邊上看我。”
在溫寧將自己的經歷告訴周勇的時候,周勇手上也在翻著他的個人資料和行動軌跡圖。
“溫寧啊,從你最近的軌跡圖來看,除了上次的鬼迷眼事件,你並沒有去過什麼危險區域,基本可以排除了你被惡鬼纏身的可能。”
“但也有可能是那次鬼迷眼事件讓你沾上了陰氣,又受到了驚嚇,所以才做了個真實的噩夢。”
周勇微眯著眼看著溫寧,“當然,也不排除被惡鬼纏身的可能,畢竟惡鬼也不會和你講邏輯的,除去你做的噩夢外,還有什麼異常嗎?”
“如果沒有的話,我們可能需要採取別的措施進行甄別。”
溫寧挑了挑眉,取出了那個裝著女詭頭髮的黑色袋子,輕輕的放在桌子上。
“這個東西,就是剛剛前臺的同事說你不讓他碰的很重要的東西?”
溫寧點頭,伸手開啟袋子,然後將袋子推向周勇。
袋子開啟的一瞬間,周勇面色一怔。
正在檢視監控室檢視監控的兩個男人則是面色劇變,有一個自己衝了出去。
袋子裡裝的是一束墨黑的頭髮。
頭髮還在輕輕的扭動著,試圖纏到一塊去,髮尾的末端似乎還要往下滴水。
“外面那個前臺是也是普通人吧,如果她看到了,保不齊今晚也要做噩夢了。”溫寧平靜的說。
片刻之後周勇接起了電話。
“和汪智勇的描述一樣,證物也一樣。”
“把汪智勇帶過來我這邊吧。”周勇蹙了蹙眉。
“小字,你真不幸運,這會是怕是遇到個大的了。”
在這樣的鐵證面前,毫無疑問,溫寧的案子得到了高度的重視。
不過一會,溫寧面前又多了兩個人。
“你好,清涼山龍虎派弟子維明。這個是和你有同樣遭遇的汪智勇。”維明指了指跟在他邊上的那個左眼角有一塊胎記的男人道。
溫寧覺得這個男人有點眼熟。
維明剛一進門,周勇直接詢問溫寧之前那個夢的具體情況,維明則掏出紙,根據溫寧所說,迅速的勾勒出他在夢境中的那幾幢赫魯曉夫樓,以及陰森的院子,槐樹,古井。
周勇熟悉的點了一根菸,注意到溫寧還在的時候,略帶歉意的笑了笑,隨後將煙掐滅,“這次的詭可不是那種尋常惡鬼,這詭道行高的很,基本上正面交手都會損失慘重,所以我們看能不能從她的過往找到應對方法。”
溫寧若有所思,打蛇隨棍上的問道,“所以,我夢中的那個小院子也對降服這個惡鬼有幫助?”
“自然是有的,這惡鬼形成的原理不外乎是極其強烈的負面情緒與某些特殊的磁場共鳴,而這種特殊的磁場又會將這種負面情緒實體化,形成惡鬼,這負面情緒在磁場的影響下會越來越強,導致惡鬼的實力道行也越來越強。”
“找到這種負面情緒的來源,就將其化解,兵不血刃的消滅惡鬼。”
聽到這時,一直低著頭的汪智勇臉上浮出瞭如釋重負的表情。
“而對於厲鬼化的魂靈來說,他們生前也是人,一直處於過於強大的負面情緒影響下自然是生不如死的,所以我們這一行專業術語叫超度。”
“原來如此。”
之後溫寧也就安靜下來。
審訊室裡只有維明沙沙沙的快速勾勒素描的聲音。
再度修改之後,維明再度將補充細節的素描圖放在溫寧面前,幾乎和溫寧在夢中看到的場景有九成以上的相似,那股壓抑陰森的感覺都如出一轍。他點了點頭,“很像了,差不多就是這樣。”
維明點了點頭,又將畫擺在了一旁的汪智勇面前,汪智勇在看到畫的那一刻臉上瞬間失去了血色,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一般,變得慘白。
哆哆嗦嗦的點頭示意。
維明接過畫,開始調動資料庫查詢和溫寧夢境相符的地方。
這也是如今政府能精準的把鐵拳送到魑魅魍魎身上的依仗,現代科技鎖定位置後,成建制的修行者們會攜帶針對性的武器精準狙殺。
一陣沉默後,溫寧還是忍不住感慨,“真沒想到,你們居然已經發展到這種地步了。”
周勇道,“畢竟詭也是一直存在的,我們也要與時俱進嘛。”
“有詭物作怪害人的時候,我們這樣的人也就存在。”
溫寧詫異,他原以為這些超凡者組織是血月事件前後才出現的。
“畢竟我們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人類文明的原始時期,那時候原始人類們將我們的領袖稱為人皇。”
“不過說起來我們這些超凡者真正統合到一起最初,也是官方欽定的降妖除魔勢力應該是炎黃二帝時期了。”
“炎黃二帝?”
“對的,他們也是我們這個組織的發起人和創始者。”
話還沒說完,那邊的微明就抬起來頭,語氣有些詭異,“周哥,找到了,那地方是三十年前赤水大廈那一片地,好像當時出了什麼事,卷宗被封存了。”
說完以一種罪有應得的眼神大量著汪智勇。
汪智勇面色漲紅的想要爭辯什麼,卻被周勇的突然起身打斷。
“走,搖人,帶上傢伙,出發。”
溫寧抬起頭,那邊的維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的笑道。
“小兄弟,你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接下來的事,不是你們這些普通人該涉及的世界。”
然後轉頭鄙夷的對著汪智勇譏諷道,“汪老闆,您也可以移步了,我怕沾染你身上的味道太多,到時候那個女詭盯著我打就不好了。”
周勇也瞥了汪智勇一眼,隨後對著溫寧點點頭,取出一枚符籙。
“防身辟邪用的。”
“保護好自己,晚上少出門,這世道,越來越亂了。”
隨後轉頭看著汪智勇那欲言又止有夾雜著期待的神情,故作歉意的笑道。
“哦喲喲,你看我都忘記了多準備符籙了,不過沒關係的汪老闆,您身上的血氣煞氣啊,尋常鬼物也進不了您的身啊。”
隨後帶著溫寧走了出去。
溫寧和汪智勇簽了保密協議,才被守夜人的人護送回了家。
路上溫甯越想越不對勁。
無論是守夜人對汪智勇的陰陽怪氣,亦或者是汪智勇看到那副畫時怪異的表現,還是汪智勇那熟悉的樣子,都讓溫寧覺得無比怪異。
溫寧心頭一動,拿出手機搜尋汪智勇這個名字。
結果度娘百科第一條就是帶著他年輕時的照片,醒目無比的介紹。
汪智勇,海市人。
汪智勇,海市人,著名企業家,赤水大廈開發專案董事長。
溫寧心中瞭然,怪不得他會如此眼熟。
他在那女詭的回憶了見過他!
“那督查局門口那輛邁巴赫也是他的了。”
“既然如此,我倒要去問問他和那個女詭生前是什麼關係。”
溫寧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
於是他折返回督查局,看到那輛黑色的邁巴赫還在,心中大定。
溫寧蹲點沒多久,汪智勇就在一個白襯衫督查的陪同下出來了。
在白襯衫的陪笑中上了車。
溫寧趕忙攔住一輛計程車,讓司機緊跟著汪智勇的邁巴赫。
司機一聽到有這麼刺激的活事,氣質都不知不覺間發生了改變。
“放心吧,我不會讓任何一個爛人逃脫!”
司機的背影變得高大神聖。
在一段時間的跟隨後,汪智勇在一處金碧輝煌的酒店前下了車。
溫寧趕緊給司機結了帳,一路仔細的感應著汪智勇的氣息,來到了一處包廂外。
溫寧站在包廂門前,將自己的感知放到最大。
開始修煉後,溫寧的感知能力就異常強大。
“汪總啊,嚐嚐這魚怎麼樣。”
包廂裡一箇中年男人的聲音傳出。
“魚是好魚,只是刺有點多,卡喉嚨啊。”汪智勇淡淡的回應道。
“您這話說的,這魚身上都是對身體有益的東西,沒了這魚的營養,身體也撐不了多久,刺再多也得忍著啊,您說是吧汪總。”
“這魚啊越是鮮美,刺就越多,汪總啊,您仔細的用舌頭感受一下這魚的鮮美,這刺,不就顯得可有可無了嗎?”
“呵,舌頭是吃美了,身體各個器官也吸收到營養了,可是您就沒想過吃魚時喉嚨的感受嗎?”那個中年男人笑著回應。
“我看哪,這喉嚨要是不願意在往下嚥這魚了,這身體也就完了,身體完了,舌頭不也跟著完了嗎?”
“我看哪,不如先找一條刺少的魚,讓大家都滿意才對啊,您說是吧,總督大人。”汪智勇語氣不無威脅之意。
“汪總啊,這刺,不僅刺到喉嚨,我這舌頭也不是很好過,時不時的也要被魚刺刺一下,可我們也找不到別的魚吃了,只能忍一忍了,不如您嘗一嘗這道牛肉,看合不合您的胃口。”被稱為總督的男人語氣軟了下來。
“那我可要看看這牛肉的口感和價值了。”
“入口即化,價值連城啊汪總。”
哈哈哈哈哈哈。
包廂內的兩個男人舉杯碰了一下,像是達成了什麼協議,默契的笑了起來。
溫寧在外面聽的雲裡霧裡,怎麼也想不明白,這兩個人在聊些什麼。
索性運轉功法,用外溢的金光遮擋住自己的臉,直接推門走了進去。
“守夜人,寧溫,二位別來無恙。”
看著還在發愣的兩人,溫寧繼續道,“我收到了海市守夜人的求援,讓我再來問一問汪先生與那女詭生前的關係。”
“周勇他們說那女詭不太好對付,讓我來找汪先生詳細瞭解瞭解你與那女詭生前的糾葛。”
說著,溫寧氣血外溢,展示了自己修行者的身份。
“汪先生,你是瞭解我們守夜人的,我修的是功德,路過海市,聽到有不平之事自然要出手相助。可我聽說關於汪先生草菅人命的傳聞有很多,特別是最近的那個赤水大廈開發專案,更是讓很多人家破人亡,甚至在那塊地方還生出了惡鬼,這你如何解釋。”
汪智勇臉色不變,端起酒杯對著溫寧笑道,“您的同僚對我有諸多的誤解,還望大人不要先入為主,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也不等溫寧開口說話,汪智勇就將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
以示誠意,將面子給足了溫寧。
“關於坊間傳聞的汪某草菅人命一事,不過是無稽之談,完全是有人在惡意抹黑,至於赤水大廈開發專案讓許多人家破人亡,那是因為有惡鬼在作祟,與汪某無關。為了解決這件事,汪某還特意請了總督大人派遣守夜人的精兵強將做法驅逐那些惡鬼,總督大人可以為我作證。”
汪智勇幾句話就將自己推的一乾二淨,要不是在女詭夢中親眼見到他,溫寧也會被他矇蔽。
一旁的總督也點頭,“確有此事。”
“汪先生的意思是有人汙衊了你,那些普通老百姓有這麼大的膽子去冤枉一位renmin企業家?”溫寧冷冷的問道。
汪智勇長嘆一口氣,“寧前輩,您一心修煉,自然是不瞭解這些塵世中的老百姓了,很多人都愚昧不堪,只會人云亦云,他們不理解我,也不理解政府的難處啊。”
汪智勇振振有詞,“那些普通的老百姓只看到我作為企業家的風光和顯赫,卻不知我整日是如何的殫精竭慮,如履薄冰,更不知我為他們,為這個政府,做了多大的貢獻。”
“哦,可否詳細說說?”溫寧問道。
“當然,我每年給政府交的商稅就是一個天文數字,政府用我這些稅金去建設城市基礎利民措施,更不用說我還提供了成百上千的就業崗位,供養的許許多多的員工,進而讓許許多多的家庭過上幸福的生活。唉,那些百姓不感激我,不理解我也就算了,還到處抹黑我為富不仁。唉,百姓愚昧,我賺錢根本不是為了自己,我是為了政府,為了百姓!我開發赤水大廈這個專案也根本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為了吸引更多的企業能來我們海市投資。若不是我汪某人,這海市哪來那麼完善的基礎設施,更不用說這些年海市發展的越來越好,還不是靠我開發的一個又一個專案。”
說到這裡,汪智勇露出一副痛心疾首的神情,“百姓愚昧,端起碗吃飯,放下碗罵娘。我揹負著惡名也就算了,還望寧先生能和周勇那邊替我澄清誤會,我相信,歷史一定能給我一個公正的評價!”
溫寧看著大義凜然的汪智勇,再聯想到他在早餐店老闆口中和女鬼夢中瞭解到的汪智勇的為人,已經有強烈的生理不適了。
“汪先生,怎麼說你並沒有對不起百姓的地方,相反您才是海市發展的大功臣?”溫寧諷刺的問。
“功臣稱不上,功成不必在我,功成必定有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在商業的範疇之內,絕對沒有任何草菅人命的行為,所有手續,程式都是合法的,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將生意做到今天這個個地步,總督大人也第一個饒不了我。”
話說到最後,汪智勇還是扯出了總督的虎皮。
溫寧看向總督,“大人您認同汪先生的看法嗎?”
總督點了點頭,畢竟他與汪智勇有相當深的利益往來。
修行者固然強大,但暫時還沒有強大到可以威脅世俗的統治秩序的時候。
所以作為一個城市一把手的他面對溫寧時並沒有太大的心理壓力,“寧先生有所不知,在汪先生開辦他的第一個工廠時,海市的百姓還在溫飽線上苦苦的掙扎。自從汪先生開創了工廠越來越多的百姓可以謀生,汪先生的生意做的一天比一天大,海市百姓的生活水平也是一天比一天高。雖然汪先生在坊間的風評不好,但在我的眼中,他確實是海市發展不可或缺的人物,是海市百姓的大英雄。”
“在我看來,汪先生在坊間的風聞,少不了坊間百姓被敵人的陰謀詭計所影響,他們想讓汪先生與政府離心離德,才刻意傳播這些謠言!寧先生可不能輕信謠言啊。”
“從前我也以為汪先生為富不仁,可在我深入的調查下,這才發現這些針對汪先生謠言的背後,都是敵人的陰謀!”
溫寧聽完總督的話,神色十分精彩。
他總算知道早餐店老闆口中汪智勇的那些不為人知的手段是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