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包大農搖著摺扇走了出來,看著嚴嵩抱了抱拳,道:“嚴閣老,我是在皇上面前說了這話,糧食也自然會捐,可是我包大農似乎從來沒有說要將這糧食交給你嚴閣老吧?”
“嗯?”嚴嵩就是一愣,隨即冷笑道:“小包先生說笑了,皇上十分重視此事,所以讓老夫來負責此事,何況小包先生既然說要捐糧,可是又不肯交出來,難道是消遣皇上不成?”
說完,嚴嵩朝著周圍隨行的幾個官員使了個眼色,那幾名官員頓時吵嚷了起來,大街上本來人就不少,給他這麼一嚷,馬上圍起了不少人。
“各位請看,這就是包天師家的公子,昨天在皇上面前說要捐獻一百萬斤糧食出來救濟百姓,可今天一轉眼便不認賬了!”
眾多百姓見這幾人身穿官服,心裡半信半疑,一個個聚在一起對著包大農指指點點。
“居然發動群眾啊!”包大農也有點慌啊。
俗話說法不責眾啊,如果這時群情激奮之下,大家一擁而上就自己群毆致死,估計自己就是白死了啊!
“諸位,諸位聽我說!”包大農趕忙擺手道:“沒錯,昨天我是在皇上面前說了這話,可是你們想想,我們包家是什麼人家?我爹可是當年天師,會撒豆成兵,呼風喚雨的,這百八十萬斤糧食,不過是我爹念個咒語的小事!”
圍觀的眾人大多是包大農的鄰居,自來受包家恩惠不少,見包大農這般說,便也安靜了下來。
“只不過,眾位鄉親啊,我包家捐獻糧食,是為了救助京師之中那些即將餓死的百姓以及京城城頭上抵禦韃靼人的,可不是為了喂這些人的,而且我向大家保證,只要這糧食交給了他們!”包大農手指頭一指嚴嵩,大聲道:“這廝一定會監守自盜,中飽私囊!”
“什……什麼!”嚴嵩氣的身子直晃,鬍子直翹,差點沒暈過去。
他嚴嵩好歹也是大明朝內閣的首輔啊,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往常裡旁人想見他一面也是千難萬難,今天只是怕其餘人壓不住陣,所以才親自帶人來包家。
可是哪曾想到,居然在大庭廣眾之前受到如此羞辱?
這世上當眾羞辱過他嚴嵩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當今嘉靖皇帝。
你包大農算什麼東西!
“大家,大家可都看到了,這廝居然當街誣陷朝廷一品大員!”嚴嵩只覺眼前一陣陣發黑。
包大農笑嘻嘻地看著圍觀眾人道:“諸位可能不知道,昨天皇上大會群臣,希望大家能發揚風格捐獻點糧食出來,我包大農雖然不才,也認捐了一百萬斤糧食,可是你們知道這位當朝一品的內閣閣老捐獻了多少?”包大農伸出五根手指道:“五百斤!五百斤糧食啊!”
包大農回過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嚴嵩,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旁邊的百姓們可直接多了,幾十號人直接朝著嚴嵩啐了過去。
人家一個不良少年都認捐一百萬斤糧食,你這錦衣玉食的嚴閣老,居然只拿出五百斤?
旁的不說,誰不知道你家那個二世祖嚴世蕃到處沾花惹草,揮金似土啊!
若不是此時天色已然大亮,大家本來很有興趣一湧而上將嚴嵩活活打死的!
吐沫星子淹死人啊!
嚴嵩只覺一陣天旋地轉啊!
自己辛苦了一輩子才爬到如此高位,為的就是人前顯貴,自從嚴嵩當上了內閣首輔之後,滿心歡喜,以人上之人自居。
當然實際情況也差不多,滿朝文武在嚴嵩面前全都是噤若寒蟬。
可沒想到,今天自己居然在京城的大街之上被人吐了滿臉的吐沫!
“嚴嵩,你是不是覺得我吐你吐沫委屈你了!”包大農冷笑兩聲。
如今,反正自己與嚴嵩早就徹底撕破臉皮了,包大農什麼也不在乎了,也根本不需要有所顧忌!
包大農連連搖頭,晃了兩步到嚴嵩面前,看了嚴嵩兩眼,笑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昨天嚴閣老好像在皇上面前說,說你家裡已經快斷炊了,再過幾天,你們老夫妻兩個就要餓死了,是不是?”
“不錯,這話老夫說過,可那又怎麼樣!”嚴嵩氣急敗壞,大吼著說道。
突然,嚴嵩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所以,我這一百萬斤糧食若是交給你,你說會發生什麼?那不是將老鼠放到米袋裡嗎?!”包大農朝著諸多看客搖頭晃腦道:“你們大家不知道啊,這嚴閣老雖然是個老人家,但是胃口卻是好的很,一頓能吃一斤米飯!”
“呸呸呸!”
為觀眾人又是免費贈送了一片及時雨。
如今嚴嵩到底會不會貪汙這些糧食並不重要,甚至嚴嵩一頓飯吃幾斤米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了,這嚴嵩身為閣老,面對如此危局,居然只肯捐獻五百斤糧食!
城頭之上,多少健兒拋頭顱灑熱血與韃靼人殊死決鬥,甚至到死了還空著肚子。
多少義民為了大明朝的安危自願登上城頭幫助明軍搬運滾木礌石。
可是你們這些肚滿腸肥的傢伙居然如此吝嗇,豈不令人心寒?
所有人都朝著嚴嵩投去了鄙視的目光。
嚴嵩突然覺得有些害怕!
他曾經以為,只要自己爬的夠高,官做的夠大,自己的身邊就永遠只有讚美和頌揚之聲,面對自己無邊的權勢,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只能在自己面前夾起尾巴做人。
只要自己坐上內閣首輔的寶座,不管自己做什麼,旁人也只好忍著,看著,甚至連一個不滿的眼神也不敢露出來。
應該說,這些嚴嵩的確達到了目的。
在嘉靖皇帝的支援下,嚴嵩內閣首輔的位置無比穩固,但凡有敢於彈劾嚴嵩之人,絕沒有任何好下場。
朝堂上的百官已然噤聲,那麼江湖之上的升斗小民到底怎麼想怎麼看,又有什麼關係?
可是如今,嚴嵩突然發現,這些升斗小民的眼神也是很怕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