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敏行最清楚皇帝的性子,要是他能申斥了二皇子,並且駁回了錢家大哥的館子,那錢家大哥日後還不難轉圜,可事情的發展出乎了他的意料,眼看著皇帝是希望兒子們爭鬥起來,好看清楚朝堂上,究竟有多少人牽扯到了黨爭,一旦皇帝看懂了,難道會任由自己的臣子們,在眼皮子底下分幫結派嗎?
跟榮曜打了招呼,袁敏行就跑到錢家,想勸錢家大哥回頭,錢家老太爺讓人把大哥綁到柱子上,堵著嘴,皮鞭沾涼水,是真的下死手,說血肉橫飛倒是誇張了些,但是錢家大哥身上的衣服,都破成布條了,身上血印遍佈,不少地方都破皮了,血都把人染成紅的了。
錢家老夫人知道拉不得,她越是攔著,錢家老太爺肯定越是下死手,只好捂著耳朵,在旁幹看著。錢家大夫人本來想護著長子,可被老夫人拉住咬耳朵,也明白過來,只好也陪著看,等袁敏行到來的時候,錢家大哥已經半昏迷了。
袁敏行親自上前,用身體護住了錢家大哥,錢家老太爺手裡的鞭子沒收住,袁敏行硬生生捱了一下,正掃在脖子到胸口這一條,當時就沁出血了,錢家老太爺嘆息一聲,扔下了鞭子,讓人上前給袁敏行上藥,袁敏行卻親手把大哥解下來,背到他自己院子裡,妥善安置好了,才草草用藥抹了一下。
整個過程,錢家大嫂就在旁邊看著,連一滴眼淚都沒流,錢家大爺張了好幾次嘴,最後只是一聲嘆息,要不是錢家大嫂有三個孩子拴著身子,就憑當初小五帶子出征,大哥卻做了縮頭烏龜,大嫂就能收拾嫁妝回孃家,至少也是個析產分居。如今又發生了這種事,大嫂沒當時嚷著要走,就是給錢家天大的顏面了。
袁敏行跟錢家老太爺,還有錢家大嫂商量定了,就說大哥是醉酒,從馬車上摔下來,傷的嚴重了,兒子要在床前盡孝侍疾,推了二皇子府的差事,二皇子當時就冷笑了一聲,特意上門來看,果然聞見一屋子的血腥氣,大哥臉色蠟黃,嘴唇焦乾,果然是傷重了,就草草安慰了兩句,說可惜他們沒這個福氣,一刻都沒多做停留的離開了。
皇帝得到了訊息,馬上想到了袁敏行,親自把他叫進宮,兜頭臭罵了一頓,王皇后那邊卻厚厚的賞賜了錢家大哥,還讓人傳話,讓他好生休養,等好了,再盡心幫二皇子做事,把錢家老太爺聽的馬上火氣起來了,嘴上滿是燎泡。
袁敏行被罵了以後,蔫頭耷拉腦的出宮,直奔鳳翔侯府,一進門就笑開了,吩咐人說他奉旨閉門思過,打今天開始,到皇帝下旨召見為止,他就不上朝了,在家裡陪著媳婦兒子熱炕頭,且逍遙自在著,享受些日子。
這些天仲寶開筆,雖然用的是榮曜給親筆寫的帖子,可是那小子鬼精,袁敏行正好多盯著他些,免得他淘氣,另外也想教他些拳腳功夫,他的兒子,就算以後不上疆場,那打架也不能輸給人吶!
榮曜聽完了袁敏行的話,狠狠的盯著袁敏行看了半天,“你小子,這麼大的事情,不能跟我提前通個氣?”
“那個,爹,我......”袁敏行一時沒反應過來,嘴裡囁嚅著。
“你什麼你,就你惦記著孩子?我那小孫女有多粘著我,你不知道?要是你早告訴了我,我是不是也能名正言順的在家裡含飴弄孫?白眼狼!”榮曜氣的吹鬍子瞪眼的,用力拍桌子。
“對不住,爹,我是真的沒想到,要不然,我再進宮一趟?”袁敏行有些不好意思了,他是真的忽略了榮曜。
“哼!”榮曜聽見了小孫女的咿呀,立刻站起來,深呼吸兩次,換上了滿臉笑容,丟下袁敏行,大步走出去,迎接小丫頭了。
袁敏行其實也知道,現在去也晚了,還很可能把自己也搭上,只好閉了嘴,跟在榮曜身後,出了書房,趁他不注意,撒丫子往榮寶兒住的院子跑,他雖然沒有閨女,可小兒子也圓滾滾的又愛笑,正是好玩兒的時候,袁敏行覺得,一日不見小兒子,就如隔三秋。
聽說袁敏行被皇帝勒令閉門思過,王皇后心裡才暢快了些,二皇子隨即又跑到永年伯府,跟王旭的兩個兒子套近乎,那連個小子正沒事做,看見二皇子登門,就擺上酒宴招待他。
二皇子言語間,就想要招他們兩兄弟到麾下,王家兩小子,這次卻沒有立刻表態,他們也長大了,看出來近期三個皇子的婚事中,二皇子雖然表面上最為風光,可是實際的甜頭,並不多,反而比起其他兩個皇子,在岳家助力上,有些式微。
二皇子心裡恨兩個表兄弟不上道,回了家跟回鶻公主商量了幾句,拿定主意,送了一個陪嫁的,極為善舞的回鶻美人兒到永年伯府,指明瞭是給王旭倆兒子的,那倆小子繞著美人兒看了半天,轉頭就嘀咕起來,合著二皇子是要挑撥他們兄弟關係,用的還是二桃殺三士的老套法子。
倆兄弟就徹底看不上二皇子了,當時就把那美人兒嚴密看管起來,卻笑得感恩戴德的給二皇子送了道謝摺子,以後就各種病痛不湊巧,凡是二皇子有請託交代,全都推掉,爺不陪你玩兒!王旭冷眼看著倆兒子折騰,終於放心了,開始督促兩兒子趕緊生孫子,別倆兒子給鄙視了一頓,他們倆媳婦兒還沒娶呢,跟誰生孩子?
袁敏行在家裡開心快樂的帶孩子,二皇子的生活就沒有想象那樣愉快了,好不容易回鶻公主搶先有了身孕,卻一個不小心,滑了一跤,小產了,悲傷的回鶻公主,只好更加溫柔體貼丈夫,自己身體不方便,就把紅姐兒叫到了房裡,眼看著二皇子跟她歡愛,卻在紅姐兒抗拒的時候,夾槍帶棒的嘲諷紅姐兒。
“又不是什麼童真聖女,入府前就先有了首尾的,在我這兒還裝什麼裝呢?”
紅姐兒從來沒受過這樣的羞辱,恨不得一根繩子吊死,卻被人看的死死地,因為二皇子還想透過她,搭上高觀,以及榮曜,袁敏行這些人做助力,紅姐兒正絕望時,發現自己懷孕了,當時就一個念頭,打掉孩子,可是二皇子知道了,卻當時就覺得機會來了,還特意陪著她回高家看望高觀夫妻。
畢竟是自己的閨女,高觀嘴上發狠,可看到閨女氣色難看,也覺得心疼,好言好語的招待了二皇子,只希望他能不時放紅姐兒回家走走,二皇子當即爽快的答應下來,大公主拉著大姑姐去自己房裡跟娘說私房話,二皇子由兩個大小舅子陪著,喝了個爛醉,高觀就留他和紅姐兒在家裡住了一夜。
紅姐兒終於知道自己鑄成大錯,可如今已經沒辦法回頭,紅姐兒在親生爹孃面前哭的聲嘶力竭,好幾次差點背過氣去,高觀和媳婦也抱著閨女,狠狠的哭了一場,大公主只好一邊流淚,一邊勸慰,直到三更天,一家人才平息了哭聲,慢慢的說些寬心,互相安慰。
第二天,紅姐兒一步三回頭的隨著二皇子回去,高觀媳婦送走了女兒,轉身又是大哭了一場。自打紅姐兒懷了身孕,二皇子對她也不是十分忌憚了,回鶻公主雖然也時有為難,可偏巧她又懷孕。
為了保胎,回鶻公主大多數時間都在屋裡靜養,又不敢真的大動干戈,也只有把紅姐兒叫到身邊,站著立規矩,可總有二皇子回來,紅姐兒躲避不及的時候,有些他跟回鶻公主商議的事情,多少也有一兩句落到紅姐兒耳朵裡,紅姐兒因為受到的羞辱,對於二皇子和回鶻公主多有懷恨,也就留了心,慢慢的探聽著。
大皇子從回京以後,一直低調做人,偶爾跟人交往,也是淡如水,這讓皇帝很是放心,對大皇子就稍顯的忽視了些,加上二皇子熱切的上躥下跳,皇帝也不置可否,朝堂上的一些人,心裡都覺得不舒服了,私底下有些議論紛紛,加上袁敏行父子沒有被論功行賞,反而在家裡禁足,閉門思過,一些非議就蔓延開來。
榮曜把這些話說給袁敏行聽,翁婿兩人相視一笑,渾不在意,在袁敏行的小兒子,三個月的時候,袁敏行給他定下了小名,是按照順序來的,就叫季寶,現在季寶爬的飛快,又正在學走路,榮寶兒每天被小兒子纏的,兩耳不聞窗外事,根本不知道外頭風雲亂卷,倒是省了許多煩惱。
珍兒又重新開始操持鳳翔侯府的家務,索性忙的時候,就把女兒,名叫心寶的小丫頭,丟給榮寶兒照看,導致小丫頭跟榮寶兒學了個十成相似,榮曜有些樂觀其成的意思,榮高氏想著家女像家姑也不是壞事,也就沒有板正她,現在幾個小輩孩子裡,脾氣最大的就是小丫頭。
有一天,晚上吃完了飯,榮寶兒看著外頭風平浪靜,萬里無雲的,氣溫也事宜,就把外甥女和小兒子都拉到外頭溜溜,兩個小孩子對什麼都好奇,走路卻不很穩當,三兩步就坐個屁股墩兒,好在榮寶兒早有準備,每個人身上都幫著防摔神器,就算他們跌倒了,也磕不到腦袋,也摔不疼,就是看著像兩隻企鵝,笨拙而好笑。
榮寶兒很沒心肝的,看著兩個小孩子摔跤玩兒,正樂得前仰後合,仲寶舉著榮曜才批閱好的大字,跑過來給榮寶兒看,“娘,你看,姥爺給我畫了好多紅圈,說我寫的好,有進步呢!”
“是嗎?娘來看看!”榮寶兒接過來看,果然有一大半都被畫了紅圈,其實仲寶的字,看在榮寶兒眼睛裡,還是沒什麼風骨可看的,榮曜就是看他有那一筆下的好,就故意誇讚他,好讓他有學習的積極性而已,“果然有進步,可是仲寶,你可不要驕傲,要繼續好好的努力呀!”
“是,姥爺也是這樣說,我會的!”仲寶挺著胸脯,努力不讓嘴角得意的翹起來,很自豪的大聲答應。
旁邊兩個小孩子看見榮寶兒這邊熱鬧,又跑過來,撲到榮寶兒腿上,抱著往上夠,想要抓榮寶兒手裡的紙,榮寶兒趕緊把紙交給仲寶讓他收好,跟青黛要了彩色的繡球,丟出去讓兩個小孩子去追,倆個小孩兒果然跟小狗似的,撒丫子攆。
還沒等小孩子跑到繡球跟前,從廂房出來的元寶,彎腰撿了繡球,又丟回給榮寶兒,倆小狗狗就又樂顛顛的,奔著榮寶兒跑,大家正樂呵著,忙裡偷閒的珍兒來了,看見閨女被當小狗操練,有點不高興,彎腰要抱閨女,被小丫頭一巴掌拍開,還奔著繡球使勁。
“姐,你別累著孩子了!”珍兒無奈,只好跟著閨女跑,嘴裡抱怨榮寶兒。“再說了,現在外頭還有些熱,別中暑了!”
“你放心,我這院子才用冷水潑過,不熱的!再說了,小孩子多運動長得好,身子骨結實!”榮寶兒解釋了一句,但也沒繼續溜小孩兒,而是讓人把他們都抱進屋裡,給擦汗換衣服,然後喂點白開水。“你怎麼有時間過來?真是稀客!”
“姐,我來是想請清虛道爺給看看,我好像,又有了!”喝了口冰鎮的果汁,珍兒有些扭捏的開口。
“你!”榮寶兒劈手把果汁奪下來,有些氣惱的伸出一根手指戳珍兒的腦門,“那你剛才還敢跑?你還喝冰果汁?嬤嬤,給珍兒倒一碗溫水來!再請道爺過來給珍兒把脈!”
“嘿嘿!”珍兒尬笑,眼巴巴的看著榮寶兒喝乾了果汁,不自覺的嚥了下口水,鄭嬤嬤就端著沒冰過的果汁進來,遞到珍兒的手裡,珍兒笑著道謝,生怕榮寶兒又阻攔,一口氣就喝了半杯下去,舒服的長吁一口氣,“真好喝!”
“你呀!”榮寶兒衝著珍兒翻白眼,“怎麼比起之前,更孩子氣了?看來爹孃真是慣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