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得了好訊息,榮寶兒臉上的笑容還沒收,就被滿臉驚恐的繼哥兒給驚到了,繼哥兒嘴唇哆嗦了半天,長嚎了一聲,“寶兒姐姐,快去看看,祖母,祖母……”
“繼哥兒,你把話說清楚,外祖母怎麼了?”榮寶兒白著臉,覺得肚子隱隱作痛起來。
“姐姐昨晚說出門觀燈,晚上就在寶兒姐姐家住下,可是剛才,姐姐被二皇子給送回來了!”
繼哥兒總算是一口氣把話說出來了,用手指指著門外,綜哥兒已經跟長隨把高盧氏給抬進院子,正好讓清虛給榮寶兒和高盧氏一塊兒看了。
“紅姐兒回來的時候,衣衫不整,二皇子承認,兩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綜哥兒在清虛道爺忙著診治的時候,把事情都給交代清楚了,“祖母當場就昏厥了,二皇子不肯走,爹爹只好在家陪客,命我跟繼哥兒送祖母過來,請道爺診治!”
“簡直是混賬!”榮曜氣的一腳,把面前的椅子給踢散了架,把繼哥兒給嚇了一跳,“我沒說你!真是個老鼠膽子!”
“爹,爹!”榮寶兒在屋裡頭叫,榮曜深呼吸了幾次,才收斂了怒容,神情平和的進了梢間。
“寶兒,你有什麼話要跟爹說?”
“爹,道爺不讓我出門,您能不能替我去勸勸舅舅,不要跟二皇子發生衝突?紅姐兒......”榮寶兒雖然喝了安胎茶,可是仍然覺得不舒服,只好聽清虛的話,老實躺著。
“紅姐兒既然做出了這樣的事,也只能隨她去了,是福是禍,都是她自己的選擇!”榮曜擔憂著榮寶兒,對於紅姐兒的事,就更覺得厭煩,真是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惹事精!“你放心,爹知道怎麼做,你好好在家裡躺著,爹辦完了事,很快就回來,你想不想吃什麼?告訴爹,爹給你買回來!”
“我想吃甘蔗!”榮寶兒只覺得心裡頭煩躁,被榮曜一問,就想起了清甜可口的甘蔗來,榮曜看了看清虛,清虛一邊忙著給榮高氏施針,一邊忙裡偷閒的點了點頭,榮曜這才一口答應,轉身出去給榮寶兒找甘蔗,順便去一趟高家。
高觀一口老血強壓在喉頭,拿出畢生的涵養,來陪著二皇子在書房坐著喝茶,直到榮曜趕來,好言好語的答應了一定會給二皇子一個交代,送灶王爺一樣的,送走了二皇子,高觀被榮曜扶著迴轉,臉上露出一絲苦笑,才想開口,就嘔出了一口黑血,榮曜擔心之下,索性一車拉著的高觀兩口子和紅姐兒,都到榕寶兒家。
“舅舅,清虛道爺給外祖母施過針,又喝了藥,已經睡著了,只要好好的將養,不會有什麼大礙!”榮寶兒這會兒覺得已經沒什麼了,就扶著青黛的手,出來迎接,看高觀臉色灰敗,大吃了一驚,趕緊出言給他定心。
“寶兒,你舅舅心緒不寧,才嘔了血,你讓清虛道爺也給瞧瞧!”榮曜扶著高觀,進了次間躺好,高觀媳婦已經哭不出來了,紅姐兒一直木著臉,不知道在想什麼。
“高大人沒事,就是一時氣血翻湧,血不歸經,既然那口血吐出來了,也就好了,老道開一副寧神清火的方子,喝上兩天就好,就是要注意養氣,平心靜氣的,才是養生之道!”清虛給高觀看了,也大略聽明白了是紅姐兒做了不妥當事,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含糊著勸慰了一句,也就算盡了心了。
“大哥,你還是聽我一句勸,既然事已至此,就隨紅姐兒去吧,你再上一道請罪摺子,畢竟樹大難免有枯枝,想必陛下也不會為了這事,就跟咱們計較!”榮曜看高觀端著藥碗,一口口的喝,坐在炕沿上,溫聲慢語的勸。
“我們高家,家門不幸,怎麼就出了這麼一個不孝女!”高觀放下藥碗,閉上眼睛,兩行濁淚慢慢滑落,“我寧可一根白綾勒死她,也不能讓她敗壞了我們高家的門風!”
“大哥,話不是這樣說,紅姐兒一向心氣高,如今也算是求仁得仁,二皇子今天滿街招搖的把她送回家,恐怕不出一日,滿京城就都知道了,反正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還不如一床錦被遮蓋了過去,也給紅姐兒留些顏面!”榮曜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想的事,要是紅姐兒是他的女兒,他能活撕了她!
“想我半生行走朝堂,一向謹言慎行,沒想到臨了了,卻遇到這種事,真是家門不幸!”高觀心裡還是氣血難平,“我沒這樣不知廉恥的女兒!”
“大哥,你也不要說氣話,紅姐兒畢竟是你的親閨女,做下再大的錯事,也還是打不斷的親骨肉!”榮曜還是儘量勸慰。
“罷了,罷了!”高觀苦笑,“勞煩侯爺,幫我拿一本空白的奏摺來,我這就具本上奏,紅姐已然名節有失,斷然沒有做皇子正妃的福分,若是陛下隆恩,就一乘小轎抬了去,我也就此端了念想,當她死了!”
在明間枯坐的紅姐兒,也不知道聽沒聽見高觀的話,依舊木然冷漠,手裡緊緊抓著手帕,身體的痛楚彷彿也不是真的,腦子裡混沌一片,她不明白,明明是二皇子託人遞了信筏來,說是思慕她才貌雙全,渴求想見,一訴衷腸,言語間還暗示,會求皇帝封她為正妃,所以她才撒謊出去應約,可怎麼一見面,就變成了私通了?
皇帝接到高觀的奏摺,閉目良久,才嘆息了一句,“可憐天下父母心!”
二皇子以為得計,得意洋洋的回到宮裡,正坐在王皇后宮裡,眉飛色舞的講述著,自己如何敗壞了高家紅姐兒的清白身子,總算是報了高家攪局大公主和親之事,這一箭之仇,皇帝的口諭就到了,命二皇子半個月內,開牙建府,將高家紅姐兒抬進府裡做側妃,然後準備迎娶回鶻公主為正妃,二皇子當時就癱坐在地上,欲哭無淚。
“我是天生鳳命,怎麼能做側妃?”高觀夫妻接了聖旨,回來告訴紅姐兒,紅姐兒當時就瘋癲著嘶吼,“我要去見陛下,我是正妃啊,一定是傳旨的人傳錯了!讓我去見陛下!”
“做二皇子側妃,不但是陛下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高觀讓下人把紅姐兒堵了嘴捆起來,關在房裡,看著她掙扎,心裡已經疼痛到木然,“你與二皇子私相授受,已經是有虧,德不配位,沒資格做正妃,便是側妃,也是陛下隆恩破格賞賜給你的體面,若是依著我的意思,一個侍妾的身份,你都不配!今後,你就老實在屋裡待著,等二皇子府邸建成,接你過去,我們高家就算仁至義盡,與你再無瓜葛了!”
“這下,二皇子與皇位怕是無緣了!”得到訊息的榮曜,坐在炕邊哄著仲寶玩耍,隨口說道。
“是啊,沒想到陛下如此果決!”榮寶兒順口答音,“可這樣,二皇子會不會遷怒紅姐兒?她以後的日子,會不會不好過?”
“是她自己選擇的,不管是苦是甘,都只能她自己往下嚥了!”榮曜一點都不可憐紅姐兒。
“你們父女倆,說話怎麼就跟猜謎似的?”榮高氏在旁邊沒有聽懂,接不上話,就有點不悅。“怎麼二皇子就跟皇位無緣了?”
“娘,您想想,咱們自開啟國以來,可是從來沒有過異族皇后!皇帝卻把回鶻公主指給了二皇子,這不就是擺明了,把二皇子從皇位繼承人的群裡頭,給踢出去了?”榮寶兒一邊摸著肚子,跟在肚子裡頭打拳的孩子交流,一邊解說。
“做了正妃,也未必能做成皇后!”榮高氏想起前朝太子妃,就是在先帝登基當日被廢黜,另外迎娶了太子妃的嫡親妹妹做了皇后,“只要新皇一日未定,那可就說不準的!”
“淑嫻說的有道理,我們還是小心謹慎行事妥當!”榮曜贊同榮高氏的話。
“可是,我覺得陛下把回鶻公主指給二皇子,就是對他心生不滿導致的!”榮寶兒還是堅持己見。
“或許是,也或許不是!”榮曜把爬到後背上的仲寶抓下來,拉到面前逗他玩兒。“回鶻主動送了公主過來,四皇子是陛下心愛的,自然不能讓他去娶,大皇子帶兵平叛雲南,眼看著一路高歌猛進,節節勝利,若是讓他娶回鶻公主,倒不像是獎賞立下戰功的兒子,反倒像是某種擔心兒子功高蓋主的告誡,所以也不行,那麼,就只好讓二皇子犧牲一下了!”
“爹說的有道理,是我想的簡單了,空歡喜了一場!”榮寶兒覺得榮曜的分析很有道理,心悅誠服的承認,自己還是單純天真的好孩子。
在大公主下降前的那天傍晚,一乘青衣小轎抬著紅姐兒,從高家的后角門悄悄抬了出去,連一聲鼓樂鞭炮的聲音都沒響起,又從二皇子府的後門抬進去,依舊是悄無聲息的,送進了還只是簡單修葺了,兩三間後罩房的偏僻院落裡,草草住下,連一絲水花都沒驚起。
高觀跟媳婦,在後角門依著門框,看著那小轎在暮色當中,越走越遠,終於不見,還是垂下了眼淚,事後,高觀還擔心,給紅姐兒帶去的一匣子銀票,銀錁子不夠用,託人繞了好幾個圈,又送了些進去,紅姐兒上轎的時候,都沒掉一滴眼淚,再度收到親爹孃送來的銀子,咧著嘴只說了一聲多謝,之後就捂著嘴,掩著嚎啕,真真切切的痛哭了一場。
白青跟著榮寶兒,到高家觀看了大公主下降,還作為婆家人,吃了喜酒,正高興著,突然就開始肚子疼,說什麼都忍不住,只好請榮寶兒把她趕緊帶回家,好在姥娘婆是早就備好的,一進家門就用上了。
因為已經是第四胎,白青也不很緊張,寅時才過,就順當的生下了個,足七斤重的白胖閨女,榮寶兒看見姥娘婆抱出來,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喜歡上了,抱著就不肯撒手,白青這個親孃,想要給閨女餵奶,都的跟榮寶兒好聲好氣的商量,榮曜看著都搖頭!
仲寶這個小色狼,跟親孃榮寶兒一樣,都喜歡新生的小妹妹,沒事就往小丫頭臉上親,白青一邊防著閨女吃虧,一邊說,“寶兒,你養的好兒子,才多大,就知道佔我閨女的便宜,我閨女的閨譽都毀在你兒子手裡了,要不然,你把你家老二給我做上門女婿,讓我帶回雲南養著得了!”
“你做夢!”榮寶兒猛的翻了個白眼,“我的兒子,只娶媳婦,不入贅!”
“你可不要把話說得這麼滿!我閨女這麼小就長的好模樣,等長大了,必然是國色天香!追求她的那孩子,還不得排隊?到時候,你兒子未必就佔有優勢!”白青抱著睡婆婆嬌的閨女,驕傲的很。
“我兒子隨我,不但貌比潘安,而且文武雙全,我又不是個刻薄的婆婆,你錯過這個村,可就沒有這個店了,你要想好了啊!”榮寶兒才不怕呢。
榮高氏在旁邊,含笑看著兩個人鬥嘴,對榮寶兒肚子裡那個,也有著強烈的期盼,榮寶兒已經生了兩個兒子了,要是這次能生出個,跟白青閨女一樣,這麼白胖的小女兒,那該多好?
六月流火,白青早就出了月子,在榮高氏的嚴密看護下,竟然把以前的一些病症給治好了,白青感激之下,索性就認了高盧氏做乾孃,叫起來被榮寶兒還親熱呢!
這天吃了早飯,榮寶兒跟珍兒都挺著即將臨盆的大肚子,在屋裡四仰八叉的躺著,讓人扇扇子,還熱的滿頭的汗,榮寶兒實在是忍不住,讓人送井水鎮過的瓜果來解暑,珍兒吃了一塊甜瓜,正探身去拿第二塊,突然就發動了,榮寶兒趕緊叫人送她去產房。
珍兒這是第一胎,生產的時間就比較長,直到第二天辰時才生下了個小姑娘,榮高氏還沒來得及上手,高盧氏就從姥娘婆手裡搶了重外孫女,笑眯眯的看起來沒夠,榮曜聽說得了孫女,眼睫毛都笑開花了,除了好,別的什麼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