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施坦因教授走進了教室,輕了輕嗓子:“所有人注意,考試即將開始,期間禁止交頭接耳,禁止使用電子裝置,請關閉你們的手機,和學生證一起放在桌角上。”
關機聲此起彼伏的響起,路明非也把自己的N96放在桌角。
此刻,黑色的幕牆將教室的視窗封閉起來,壁燈亮起,諾諾沿著走道給每張桌子上發A4紙大小的試卷和一支削好的鉛筆。
“別抄襲別人的答案,不過你們抄了也沒用,諾瑪會精準的判斷結果,而作弊者可是要被退學的。”曼施坦因說。
然後他和諾諾一起離開了教室,關上了門。
緊接著,教室裡的播音系統開始放歌。
一首勁爆的搖滾曲。
路明非熟悉龍一的劇情,只不過他很好奇,現在的自己聽見龍文會產生什麼樣的靈識,不會又看見小魔鬼吧?剛剛不久前他們才聊了天。
沒多久,已經有人拿起鉛筆在試卷上沙沙的寫了起來,看來那人的血統不錯,很快就對言靈·皇帝產生了感應。
但路明非一動不動,甚至打了個哈欠。
“老大,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要播放搖滾樂啊!”奇蘭詢問路明非。
“聽歌就好了,這就是考試的全部內容。”路明非聳了聳肩膀。
奇蘭還是一臉的疑惑。
忽然之間,他猛地露出了震驚的表情,眼眶裡流淌出熱淚,路明非一看就知道對方的血統起反應了。
“老大!我悟了,我好像悟了!原來是這樣!”奇蘭抹去淚水,開始在白紙上快速的畫著素描。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進入了靈視的狀態,各自發著癲。
除了路明非和零。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交匯,沒人挪動脖子避開這目光,都互相直愣愣的凝視著。
路明非撓了撓頭,感覺他現在應該說些什麼,但面對零,總有種不知道該怎麼開啟話題的尷尬,他實在不擅長應對冰山系美少女。
“晚上參加舞會,我穿什麼衣服好?”竟然是零率先發問。
“好看隆重的就行。”路明非說。
“要驚豔全場嗎?”零又問,表情冷冷的,就像是在跟他借橡皮一樣。
“我不介意,而且你可是我的人啊。”路明非隨口一說。
可這話剛剛脫口而出,他就敏銳地意識到不對勁的地方,這句話他喵的有歧義!
他的本意是說零也是自己社團的成員!
但對方會不會誤會什麼!?
以為他在耍流氓,調戲純情小妹妹!
路明非眨巴著眼睛,心虛地瞄著零的嬌俏的小臉蛋,只見俄妹精緻的五官上雲淡風輕。
“我一直都是你的人。”她只是淡淡的回應說。
路明非心臟一怔,很突然的顫動了一下。
像是有一道電流穿經而過,觸動了他的靈魂。
明明只是很平常普通的語氣,就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可從零的嘴巴里說出來,又隱隱帶著一絲永生不可違背的契約的意味。
路明非低下了頭,他當然知道零的故事,但又覺得自己不像是那個在西伯利亞黑天鵝港的零號。
或許他們之間存在某種聯絡,但路明非想自己那個時候有沒有出世,怎麼都不算是自己的經歷吧。
似乎是某種潛意識作祟,他總覺得零應該喜歡的是零號,只不過自己恰好跟零號長得一模一樣?
哪怕是本源世界的資料,路明非也沒搞懂零號跟本源非的關係,何況在這個小魔鬼都是女孩子的世界裡,那可真是千頭萬緒亂成一團了。
所以零所有的舉動,他都會解讀成對零號的。
但即便這樣,聽著零說出那句話,他還是忍不住心中一顫。
路明非再度抬起頭去看零,卻見有著漂亮白金色頭髮的少女已經在拿起鉛筆在試卷上畫畫了。
路明非依舊沒有什麼反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他想,按照本源世界的劇情,該靈識了才對啊。
這樣想著,一縷清風從他的身後吹拂而來。
“怎麼會有風,不是所有的窗戶都封閉了嗎?”路明非覺得不對勁,他扭過頭去,看見確實有一扇窗戶敞開著。
有一個裹著破損黑袍的身影坐在窗臺,背影對著自己,而那個身影卻遠眺著窗外的世界。
路明非看不清對方的臉,卻分明的感覺到不是小魔鬼。
這一次的靈識,似乎發生了某種變化。
路明非起身向著那個身影走去,靠近對方後,也的輕盈翻上了窗臺,這時候他看見了對方的側臉。
落日的黃昏將暮色的殘輝照在了他的臉頰上。
那是一張路明非無比熟悉的臉龐,瞳孔裡燃燒著熔金般的顏色,神情卻又充斥著孤獨和威嚴。
那是自己的臉。
路明非微微張開了嘴巴,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見到了誰。
本源世界的路明非。
對方的頭髮很長很長,一直垂落到腳踝的位置,像個女孩子,身上縈繞著淡淡的黑色氣息,卻又不像當初與成為了黑王的路明非那樣具備可怖的絕望力量。
“你,你好啊。”路明非坐到了他的旁邊,跟他一起看向窗外的景色。
黑王沒有說話,只是微微挪動了一下脖頸,朝他看了一眼。
相較於零,顯然路明非看著這為世另我更加找不到話題,何況零雖然面癱冰山但也會說話,但對方卻像是失去了語言系統,只是那雙眼眸裡流淌著某種說不出的哀傷情緒。
路明非又嘗試跟他打招呼,但黑王仍舊是一言不發。
他們乾脆就這樣的並肩的坐著,雙腿在外面晃悠著。
窗框都爬上了幽綠的藤蘿,黃昏的落日裡卡塞爾學院的輪廓美得像是一幅出自名家之手的絕世珍品。
來自兩個截然不同世界線的路明非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太陽墜落在地平線上,直到最後一絲陽光都被黑夜收走了,一輪幽冷的圓月冉冉升起,將他們的影子投射到教室的地面上。
“唉,雖然咱們都是路明非,但我其實挺討厭你的。”路明非終於忍不住說。
“你說你這個傢伙一天到晚究竟在衰什麼衰,說到底發生在你身上的那點破事算得了什麼嘛!這個世界比你悲慘比你倒楣的人多得去了!”路明非對著另一個自己,還不掩飾的開炮。
“不過就是父母不在身邊,被叔叔嬸嬸一家欺負而已!但你至少四肢健全,父母都活著,他們每月都會寄來一筆錢,讓你能上得起學校,能夠無憂無慮發著青春期的瘋!”
“如果你這叫慘,那些父母早逝,連書都讀不起,只能被迫出來社會工作的人又算什麼?那些天生殘疾,連基本生活都困難的人又算什麼?”路明非越說越激動,聲音在空蕩的教室裡迴盪。
黑王依舊沉默著,只是那雙熔金色的眼眸微微閃爍,像是被風吹動的燭火。
“是啊,你多可憐啊!你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你,覺得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覺得父母不愛你,覺得你最孤獨最寂寞最需要人去愛啦!但你知道嗎?這一切不是你自己的愚蠢和窩囊造成的嗎?”他緊咬著牙關。
“嬸嬸固然不是個東西,但由始至終,一直是你自己放棄了呲著帶血的獠牙,向著這個世界咆哮!”
“我看過你幾乎全部的故事,如果不是從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自己,真得很難想象我竟然是這麼一個不可救藥的蠢貨。”路明非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所以,我絕對不要成為你,也不會重蹈你的覆轍!哪怕獻祭自己獲得力量,毀滅整個世界,也好過像你一樣!”
路明非發洩似的呼喊。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些話,他就彷彿一個人回想起過去因為自己的愚蠢造成了無法挽回的錯誤,因此露出了憎惡與不滿,恨不得殺死那個自己。
他是路明非,卻又不是路明非,兩條世界線早就走出了截然不同的劇情。
“謝謝你。”隱約之中,路明非似乎聽見了黑王在說話。
“為什麼謝我?”他露出的疑惑的目光,“我明明一直在罵你。”
黑王沒有回應,仍舊看向遠方,彷彿剛剛的話語只是路明的幻聽。
隨之後黑王從窗臺上站了起來,夜風撲面而來,拂動著他的長髮以及黑色的長袍。
路明非隱隱有種感覺,對方要離開了。
“永遠不要成為我。”這一次,路明非清晰地看見黑王的嘴唇翕動,說出了話。
他的身影旋即如同晨霧般漸漸消散,最後化作點點金色的光芒,融入了月光之中。
教室裡突然響起了鈴聲,3E考試結束了。
路明非猛地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還坐在座位上,面前的試卷上不知何時已經畫滿了畫。
路明非低頭看了看,那是一幅精緻的素描——那彷彿是太陽即將徹底墜落在地平線上,兩個並肩的身影坐在窗臺上向遠處眺望,他們一個人籠罩在黃昏的餘暉中,另一個則沉浸在黑暗裡,他們的影子落在教室的地面上,拉得很長很長。
影子更是彼此虯結著,纏繞著,像是一顆巨大繁茂的世界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