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生活的世界有著數不清的色彩,我們剛好是這個多姿多彩世界中的變色龍,無論遇到什麼樣的顏色,都會很好的偽裝自己。興許是偽裝的技術過於高明,這個世界好像已經沒有了真心。所有的良心都可以理所當然的拿去餵狗,沒人會覺得羞恥。那為數不多的良心保持者在這樣的世上該有多難,是難以想象的。
後來我們才知道,夏天所在的那間農舍並不算很隱蔽,可為什麼就是沒有找到呢?興許是沒有想到,也或者是那些搜尋的人並沒有用心,誰知道呢!
老人每天三頓沒有落下一頓的給夏天喂著藥,他身上那些明顯的傷口都好得差不多了。他正用剪刀一點點的剪開紗布給他換著藥。
“可憐的傢伙,腿摔成這樣該有多痛!”
夏天從小面板就特別的好,經常被人說比女孩子面板還好,而此刻那本來白皙的腿卻因為中藥的原因已經有些泛黃著。老人打來一盆熱水用毛巾一點一點給他清理著,還把他側過去清理著後背,順便讓他透透氣,以免生褥瘡。躺了這麼久,他的身上除了傷疤,沒有一點褥瘡,就知道老人對他有多上心。
“還好你能喝得下些藥,不然就這樣是維持不了太久的。”
老人給他擦好身子,換好了腿上的藥重新包紮好之後,扭頭看著櫃子上被夏天喝空的藥碗,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你好好在家休息,我去山上採點藥回來。”
在經受了種種變故之後的我似乎早已經忘記了那個從小就熱心的自己。我的腦海裡現在除了夏天和孩子的仇,似乎再也容不下任何不相關的東西。
韓雨澤本來還猶豫著要不要用這來路不明的資料去報復夏俊楠,在見了我之後,我的一舉一動讓他解除了疑心。
“蘇俊,你準備準備,三天之後一定將夏俊楠送進去。”
“真的要用這份資料?”
“我之前猶豫是擔心這是簡歆和夏俊楠為了抓住我而設的局,現在看來是我多慮了。”
“可是,簡歆她的記憶……”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張辰逸一直以來都是以簡歆為重,他不會為了不相干的夏天而讓簡歆的後半輩子活在痛苦中,所以我相信他不會傻到把簡歆變成不幸的人。”
“你相信張辰逸?”
“不是相信張辰逸,而是相信他對簡歆的那份感情。”
“既然這樣,我這就著手去辦。”
“記得做好保密工作,絕對不能讓夏俊楠察覺到。”
“是。”
疑心,就是韓雨澤的阻路石,我用我的偽裝將那塊阻路石移開的瞬間,他就已經徹底掉進另一個深井中,而我正是站在井口守著的人,面無表情,沒有一切喜怒哀樂,只剩下仇恨的可憐人。
每天被人監視著,還要裝瘋賣傻,精神壓力,心理壓力都很大的我靈感卻比以往更好,沒花多久我就寫完了我新小說的初稿,當我把初稿交給楚戀的時候,她幾乎已經傻眼。
“歆姐,這種狀況下你是怎麼寫完的?”
“晚上總是睡不好,卻意外的寫作起來超級順手,不知不覺的就寫完了。”我坐在吊椅上喝著咖啡,享受著初秋的陽光。
楚戀看著初稿上的書名《陌蓮九世還》就知道我是以怎樣的心情寫完的。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上天真不公平,讓這麼好的人遭受了這麼多痛苦,始作俑者卻活得好好的。”她小聲嘀咕著,思緒早就飄遠的我根本沒有聽見。
楚戀在書桌前坐下,將稿子整理好開始進入複核階段。我的初稿完成之後第一個閱讀的人一定是楚戀,畢竟她是負責初稿錯字稽核的人,沒理由不第一個讀。她似乎一直很開心能做我的第一個讀者。
“楚戀,這次的作品距離出版日期還早,不著急的,你可以慢慢的看,不要太累。”
“就沒見過你這麼體貼的甲方。”
“你是覺得我對你太好了?”
無錯書吧“這還不簡單,你把你對付夏俊楠那一套拿來對付她,就剛好!”剛好進門的鄭怡突然插話進來。
“又口無遮攔!”辰逸給了她一個眼神,一臉嫌棄的提著食材進了廚房。
鄭怡正一臉委屈的想著怎麼還回去,辰逸就在廚房開啟了召喚模式。
“還不進來幫忙,處在那兒幹嘛呢?當自由女神像啊?”
我和楚戀完全石化中,真是對他們視若無人的打情罵俏無語到了極點。
“真是受不了他們倆!”楚戀好不容易才喘息過來,說道。
“天造地設!”我意味深長的笑著。
“歆姐,你還真是太壞了!”
“是他們太般配了!”
“我都聽到了!”辰逸反抗著。
“聽到你又能怎樣?反正都捨不得她受半點委屈!”鄭怡酸溜溜的插了一句。
我和楚戀聽得渾身不自在。
“你怎麼還和我這失去孩子的寡婦吃上醋了呢?”
“寡婦?”鄭怡看著雲淡風輕笑著我,心裡不由得覺得劃過絲絲的同情,“你知道我不是那種小氣的人,就是嘴太快了!”
“行了,我還能真和你生氣不成?”
“也是,我也不是真的吃醋!”
她總是不走尋常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像他們總是小心翼翼的怕觸碰我的傷心事,這樣的鄭怡反而讓我輕鬆不少,也能時不時的拿著那些殘忍的瞬間玩笑著。
午飯過後,我換上鄭怡的衣服,帶上假髮,墨鏡和帽子,和張辰逸大搖大擺的走進車庫,在監視者的雙眼下成功的溜走。
“辰逸,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去辦點事!”
“不需要我陪你?”
“嗯,我自己去就可以了。晚上六點在這裡碰面。”
我在家附近的地鐵站下了車,直接打著計程車去了縉湖山,站在山腳下我仰頭看著那高聳的懸崖,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下來,似乎在淚幕中看到了掙扎痛苦著往下墜落的夏天。
“對不起!”我想上去懸崖邊上看看他有沒有流下什麼痕跡,卻站在山腳下邁不開腳步,我害怕自己站在他墜落的地方會忍不住想追隨他。
“我現在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再等等我!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縉湖山很高,登上的臺階也蜿蜒崎嶇,很少有人去,山下的縉湖雖然很美,卻依舊人跡罕至,這裡就是某處世外桃源般,被周邊的茂密的多種類植被藏得很好,林中空氣很好,也很涼爽,偶爾透進幾束陽光,縉湖就在密林深處,懸崖的正下方。我獨自在林間穿梭著,四處是筆直高挺的樹幹,像是一個綠色的迷宮。走了很久我才找到了縉湖,我抱膝坐在湖邊,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卻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來。
“早知道我會害死你,我說什麼也不會選擇和你在一起。可是,我卻十分珍惜我們在一起的每個瞬間……”我用裙角擦著眼淚,幾乎快要泣不成聲。
我也不知道在那兒傻傻的坐了多久,才起身,站起來的瞬間因為腿麻又再次蹲了回去。
“你真的如他們所說已經不在這個世上了嗎?”我仰頭看著縉湖上方的懸崖,嘆息著。
“這麼高的懸崖,不可能會還活著,可我為什麼總是能感覺到你的氣息呢?你是不是還沒有死?”
腿部的麻木感漸漸地的消失,我重新站起來,拭去眼角的淚痕,轉身往回走著。
之前就聽劉文說過這裡景色優美,卻依舊人跡罕至是因為這裡有野獸出沒,換做是以前我肯定會嚇得戰戰兢兢,一個人絕對不會來這裡。現在的我好像已經沒有什麼可怕的了,我也不知道是什麼讓我變得如此無所畏懼,興許是因為我失去了我珍視的一切吧。
往回走的路上我有點迷糊,差點走錯了路,是一個採藥的老人給我指了路。
“丫頭,你這是要去哪兒啊?”
“我打算回去,可是覺得路有點不對。”
“是回落城嗎?”
“嗯。”
“往那個方向去就行了。”老人用滿是泥的手指著十二點鐘方向,然後好心的補充道,“孩子,這邊偶爾會有些野獸出來,一個人來這些地方不安全,下次別一個人冒險了!”
“謝謝您。你也注意安全!”
我禮貌性的衝著揹著草藥的老人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命運的玩笑很多時候就是這樣悄無聲息,毫無痕跡的發生著,我就這樣和救起夏天的恩人擦肩而過。
韓雨澤計劃著要在抓住夏俊楠的同時將自己的殺人罪名一併還給他,於是他按照和我說的找上了偵探所偽造了一份夏俊楠和他的通話記錄。其實想想也是可笑,明明是存在的通話,卻因為沒有記錄而去偽造。
偵探所那邊剛把資料提交給韓雨澤,對方付款的瞬間韓雨澤造假的全過程以及所有證據都透過喬樂直接到了我手裡。
夏家別墅。
夏俊楠下班回到家裡,正在房間聽著李英的報告。
“這幾天韓雨澤倒是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只是他派了幾組人輪流監視著簡歆。”
“簡歆?”
“嗯。”
“老爺子那邊有什麼舉動沒有?”
“依舊繼續查著二少爺的案件,似乎並沒有進展,讓董事長很苦悶。”
“別的呢?”
“前幾天董事長突然去了Queen酒店視察工作。”
“Queen酒店?”
“查清楚具體去幹了什麼嗎?”
“不清楚,除了喬樂!”
“喬樂是不會說的!”
“不過那天有人看見了簡歆去過Queen酒店!”
“又是簡歆?”俊楠若有所思,“這簡歆出院之後醫療記錄查不到不說,還主動去找韓雨澤,而韓雨澤還悄悄派人監視她,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
“那我……”
“不用了,我自己去了解。”
俊楠當晚就打電話約了我見面,我也答應了下來。另一邊,我又打電話和雨澤商議著別的計劃。
“這麼晚了,什麼事?”雨澤似乎已經睡下了。
我輾轉反側,你卻能安然入睡,我的心裡忽地燃起一團怒火,我卻在語氣上盡力控制著。
“夏俊楠約我明天見面。”
“他約你?”
“嗯。從我掌握的資料看夏俊楠有憤怒調節障礙,我想我明天可以好好的刺激他一下,點燃引線,剩下的就交給你了。”
“嗯。”韓雨澤一邊應著,一邊不寒而慄。
結束通話電話之後他再也無法入眠,腦海反覆想著我剛才的語氣,心裡總覺得哪裡不對。
“那個我記憶裡如此單純善良的你為何會是現在這副模樣,還是我一直就不瞭解你?你為何會變得如此不擇手段?難道是藥物作用?還是……你根本就是在騙我?”
黑暗中他正獨自疑心著,腦海裡卻傳來另一個聲音,“你當初是怎樣的?現在又是怎樣呢?人都是會變的,興許變的不是她,是你自己罷了。”
“雨軒?”他被嚇得嗖地坐起身來,慌張的四下張望著,“是你嗎?”
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成功吞噬雨軒的韓雨澤此時卻突然在自己身上察覺到了雨軒還存在的氣息,心裡陷入無盡的恐慌,他拿過手機檢查著通話記錄,發現就在幾天前的凌晨他給雪莉打過電話。
“是你打給她的!是你!”雨澤哭喊著將手機砸向對面。
幾天前接到電話的雪莉現在還沉浸在歡喜中,一直以為就這樣失去雨軒的她重新燃起了希望。她接到電話的第二天就收拾好了行李來到落城,住在雨軒的家裡,也就是我的樓上。
結束通話電話的話,重新端起桌上的酒杯,看著我對面坐著的雪莉笑著。
“再喝一杯吧!”
“簡歆,謝謝你!”
“應該是我謝謝你!要不是你告訴他們,我估計現在都還沒有清醒過來。”
“你真的要親手將他們送進監獄?”
“我沒有親手殺了他們已經算是對他們的仁慈了,你放心,既然你說雨軒還活著,那麼韓雨澤被捕後,韓澤華肯定會想辦法保住自己唯一的兒子,哪怕留下的是雨軒!”
“如果雨軒活下來,那麼肯定會逃脫懲罰,這樣一來你的痛苦誰來……”
“雨軒又不是兇手,那時候韓雨澤已經死了,不是嗎?至於我,除非找到夏天,否則我的痛苦誰也化解不了!”
“我聽說夏天他已經……”
“即使所有的人都不信他還活著,我也絕不會放棄的!”
雪莉沒有再說話,她是最能體會我此刻心情的人。我們倆不知道喝到多久,就那樣倒在沙發前的地毯上睡著了。
第二天,我如約到了夏俊楠最常去的那間酒吧。我穿著一身粉色的運動裝,一雙白色的帆布鞋,高調的登場。如果是正常營業的時間,我這樣一身著裝百分百會是全場的焦點,只可惜現在只有一名服務生和夏俊楠。見到我在吧檯上坐下之後,服務生給我遞上一杯果汁,直接回避了。
“大少爺,好雅緻啊!一大早就喝上了。”
“所以給你準備了果汁!”
“謝謝!”我的表情並不是很平和,語氣也不怎麼好,“找我什麼事?”
“你和韓雨澤怎麼回事?”
“我聽不懂大少爺在說什麼!”
“你是夏天的人,還是韓雨澤的人?”
“如果我是韓雨澤的人,今天會來這裡?”
“那你接近韓雨澤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你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俊楠明顯有些緊張了,他抿了一口酒,停了幾秒才嚥了下去,“你是想去替夏天報仇?”
“報仇?找誰?”
“除了韓雨澤還有誰?”
“我一開始是這樣打算的,可是雨澤告訴我夏天的死與他無關,是你主導的。”
“他明顯是血口噴人!”
“那些證據我看著不像是造假!想著有人比我還著急著收拾你,我也就懶得再動手了。”
“證據?你是說韓雨澤有證據?”
俊楠堂皇的樣子讓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看來雨澤所言非虛。”我開懷大笑著。
“你說的都是真的?”俊楠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怒狠狠的瞪著我。
“你就算在這兒殺了我也無濟於事,畢竟證據都不在我手裡!”
夏俊楠急紅了眼,粗魯的甩開我的手,抓過車鑰匙直奔韓氏集團韓雨澤的辦公室。
韓雨澤早在上班的時候就安排了下面的人不要攔著夏俊楠,他去到韓氏集團一路暢通無阻,直接闖進韓雨澤的辦公室。
一腳踹開門的俊楠怒火沖天的直接衝上去一把抓住韓雨澤的衣領將他從椅子上拽起來重重的壓在牆上。
“韓雨澤,你給我玩兒陰的?”
“是你背後捅我一刀吧!你那簡歆要挾我,逼我上了懸崖,最後我成了殺人犯,你卻逍遙法外!”
“那是你自己傻,怨不得我!夏天之死只有你來負責了!”
“是嗎?”
“要是真像簡歆說的你有證據,以你的性格怎麼會等到現在!你早就把我捅出去了!你就是想把她哄回你的身邊虛張聲勢罷了!還想那這些小兒科來威脅我,門兒都沒有!”俊楠的那邪惡的笑聲填充著整個辦公室。
“證據?”韓雨澤一把推開夏俊楠,坐回辦公椅上,仰天大笑著,“你剛剛不是招供了嗎?還需要別的什麼證據嗎?”
“就憑你那張嘴?你覺得警察會相信你?”夏俊楠也笑出了聲。
“你好像誤會了什麼!”
就在俊楠得意的笑著時,雨澤辦公室的屏風後面走出來幾名警察。
“夏俊楠先生現在以夏天殺人嫌疑將你緊急逮捕!”
這一切發生得太突然以致於俊楠都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警方帶走了,大廈外早已聚集滿了雨澤提前安排好的記者群。俊楠被捕的訊息很快就在電視上播放著。
夏恆駿剛剛從醫院體檢完回到辦公室坐下不到五分鐘,秘書就進來報告夏俊楠因為殺害夏天的嫌疑被緊急逮捕了。夏恆駿直接當場暈過去。
坐在電視機前的我,看著新聞不停地播放著俊楠被捕的訊息,我抱著夏天的相框,流下了眼淚。
“夏天,你看見了嗎?”
我還在說不清的情緒中沒有清醒過來時,夏家的管家找上了我。
“管家,怎麼了?”
“少奶奶,董事長聽到訊息後暈倒進醫院了!”
“我馬上去!”
接完電話,我擦乾眼淚,拿上車鑰匙急匆匆的跑出門,卻在車上坐著沒辦法發動引擎。畢竟是我一手促成了夏俊楠被捕,現在要怎麼去面對那個對我照顧有加卻因為失去唯一的兒子的老人。我瞬間陷入這可怕的惡迴圈中,失去方向,難以喘息。
BY夏末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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