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凱說著,還朝著年年走了兩步。
年年趕緊往隋御身邊貼了貼。
隋御看著這樣的隋凱,嗤笑一下,把年年朝著懷裡一摟,“你看錯了。”
隋凱的腳步一停,盯著年年看了兩眼,隨後就能明白,確實是自己看錯了,這個人不是顧清,只是和顧清長得有點像而已。
隋凱斂了眸色,微微嘆息,“是啊,不是顧清,怎麼可能是顧清。”
顧清火化下葬,他去了的,他親眼看著董寧把顧清的骨灰放在了骨灰盒裡面,這是錯不了的。
年年看了兩眼隋凱,就不太想看第三眼了,她晃了一下隋御的胳膊,“我先進去了。”
隋御似乎是故意做給隋凱看的,貼過去親了年年一下,“嗯,我等一會就進去。”
年年點頭,“你剛才喝了酒,我給你煮點醒酒湯,你要不要喝,不過味道不是特別好。”
隋御翹著嘴角,“好啊,你煮的,多難喝我都沒關係。”
年年笑了起來,嘴角兩個梨渦若隱若現。
隋凱看著這樣的年年,神色再次怔忪。
真的是太像顧清了,一顰一笑都像,尤其是那眉眼中淺淺的憨態。
等著年年進了院子,隋御才看著隋凱,聲音驟然冷了下來,“你過來幹什麼?”
隋凱從兜裡拿出煙盒,先拿出一支遞給隋御,隋御沒接,隋凱就叼在自己的嘴上,不過在身上摸了半天,也沒摸出來打火機。
隋御皺眉,把自己的打火機扔過去,頗有些不耐煩,“有什麼話趕緊說。”
隋凱點了煙,吸了一口,才抬頭看著隋御,“你倒是很快就走出來了。”
他隨即轉頭朝著院子裡看,年年早就進屋了。
他笑了笑,帶著諷刺,“清兒死的時候,你表現的痛不欲生,我當時還以為是真的,現在看來,隋御,你才是高手。”
隋御不想和他扯這些沒用的,轉身要進院子裡,“你如果是過來說這些的,就回去吧,我不太想聽。”
隋凱趕緊錯開一步,擋著隋御,“隋御,你這麼快就能開始下一段感情,你從前對清兒,都是就假的麼,你這樣子,對得起她麼。”
隋御微微皺眉,盯著隋凱看,如今年年安然無恙的回到他身邊,他心情好,並不是特別想要揪著從前的事情不放。
隋凱見他這無所謂的態度,心裡的一股火就上來了,他聲音大了起來,“隋御,你當時對清兒好,表現得情深義重,是為了給我看麼,為了讓我難受麼?”
隋御覺得有些好笑,看著隋凱,“你這想象力倒是豐富。”
說完這句,他轉了話題,“你有時間來關心我的事情,不如想想你和祝家四小姐的婚事,我可是聽說了,祝四小姐已經同意訂婚,二叔那邊也同祝家開始商量訂婚細節。”
隋凱像是被人踩到痛處,差點跳起來。
祝珂那邊確實是有點麻煩,不知道她和她那個見不得人的男朋友出了什麼問題,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直接鬧掰了,然後就完全改了態度,和兩家的老傢伙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去了。
還說什麼嫁給誰都一樣,至少對他的人品還算是信得過。
隋凱聽見這話,差點笑出聲音。
人品?
她是不是不知道,顧清當時就是被自己綁架的,顧清的死,他有推卸不了的責任。
他這樣的人,還哪裡還的人品一說。
可是祝珂那邊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了,只說聽從祝家先生夫人的安排,他們讓她嫁,她就嫁。
隋凱抓了抓頭髮,想到祝珂心裡全是厭煩,不只是祝家那邊讓人煩躁,還有就是隋昌席。
現在隋昌席天天問他訂婚典禮的細節,似乎是看不出來他的不願意。
不過話說回來,他願不願意,好像也不在隋昌席考慮的範圍內。
他很多時候感覺自己就是古代去和親的公主,他的作用就是拉一個有權有勢的親家給隋昌席,至於他自己如何,沒人在乎。
想到這個,隋凱就覺得胸悶氣短,於是說話也甕聲甕氣,“你少說我,我們現在在說你的事情。”
隋御呵呵一下,抬手按著隋凱的肩膀,稍微一用力,就把他推到一旁,然後隋御錯過隋凱的身子,推開院門,直接進去,不過還是說話了,“我什麼樣子,和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隋凱,你有關心別人的時間,不如好好審視一下你自己,你看看你的人生,被你過成什麼樣子了。”
隋凱一愣,盯著隋御的背影。
隋御已經走到客廳的門口,隋凱看見那個長得很像顧清的女孩子跑出來,笑意盈盈,“我醒酒茶還沒煮好,你先坐一會。”
隋御摸了一下她的臉,即便是看不見隋御的表情,隋凱也知道,他現在一定滿眼的溫柔。
隋凱站在原地,看著隋御摟著那女孩子進了客廳,不知道為什麼,居然就心酸起來。
審視一下自己的人生。
他不是沒想過,可是居然有些不敢回頭看自己這一路走來的腳印。
他活到這麼大,最大的目標就是把隋御踩在腳下,他想搶走隋御的一切。
他想讓所有人都看見,他並不比隋御差。
可是費了那麼大的力氣,現在回想一下,他好像失去的並不比隋御少。
攤開兩手,他也是空空的。
……
年年是在隋御帶著她去醫院檢查的時候,看見董寧的,董寧看見她,差點蹦起來,臉色煞白。
年年看著蒼老了許多的董寧,心裡有些不太舒服,董寧從前對她是真的好,是真的把她當做女兒來對待的。
董寧抬手,顫顫巍巍的指著年年,“顧釵,你是顧釵?”
年年趕緊搖頭,“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的話,你應該是認錯人了。”
隋御就站在年年身邊,聞言皺眉,似乎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董寧隨後就看著隋御,眼睛裡震驚的神色完全被憤怒代替了,要不是她現在坐著輪椅,看上去好像馬上會撲過來,“隋御,隋御你這個畜生,我們家清兒才死了沒多久,你居然,你居然又找了一個……”
董寧因為顧清的死,受到的打擊不小,這段時間幾乎都坐著輪椅出行。
對於她的身體,醫生其實也檢查不出來什麼問題,只說這人啊,心裡生病了,比身體上的病還難醫。
顧家哪個不知道董寧這是心病,都心裡明鏡一樣,可是沒辦法,總不能看著她這麼日益消瘦,漸漸枯萎下去。
顧乘風這段時間,別的事情都沒做,天天帶著董寧在外邊轉悠,不是來醫院,就是帶著她在外邊散心。
那個家裡,已經失去了一個顧清,再不能失去董寧。
這時候顧乘風正好去那藥,沒在董寧的身邊。
董寧撐著輪椅想要站起來,還指著隋御,“你當初的情真意切都是假的是不是,你這個混蛋,我女兒才死了幾天,我的清兒啊,媽媽的乖寶貝啊……”
年年在旁邊看的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董寧這樣子叫喊,自然引來了好多的圍觀者。
年年本來是站在隋御身邊的,見狀實在是沒辦法,直接幾步上前,扶著董寧的胳膊,“阿姨。”
她聲音柔弱弱的,扶著董寧的力度也很輕,“阿姨,您別激動,我們坐下來慢慢說,當心身體。”
董寧條件反射的就把年年的手甩開,“你給我滾,你這個狐狸精,你知不知,他剛死了老婆,你看上他是你的事情,我也沒指望他能一輩子為我的清兒守身,但是你們不能等等麼,我的清兒才剛走,你們就這樣,不怕遭報應麼?”
年年被董寧甩的後退了幾步,隋御趕緊過去扶著她,年年這幾天精神狀態不好,他很擔心,今天才帶她過來檢查一下,哪裡想到就能遇見董寧。
董寧不管怎麼說,從前因著顧清,身份都在那邊擺著,有些話,隋御並不太好說。
年年衝著隋御搖了搖頭,還是上前,“阿姨,我知道您心裡難受,有些事情並不是您看到的那樣,所以,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說話,想來您也不願意被人這樣子圍觀議論。”
董寧咬著牙,轉頭看了看周圍,這時候圍了好多的人,嗡嗡嗡個沒完,還偷偷地指著他們。
董寧家教不錯,剛才不過是氣急了。
現在緩了緩,又看見年年一臉的溫和,就把心裡的火氣壓了壓,“行,我倒是想知道,你和這畜生,是怎麼勾搭到一起的,是不是我清兒活著的時候,你們就有一腿了。”
那邊顧乘風拿了藥,過來看見這邊圍了好多的人,就嚇了一跳,趕緊擠著進來,跑到董寧身邊,蹲下來看著她,“阿寧,你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年年垂目看著顧乘風。
顧乘風也老了很多,不似從前的意氣風發,鬢邊都有了白髮。
董寧咬肌明顯,抬手指著隋御和年年,“你看看,你看看。”
顧乘風轉頭看過來,也被嚇了一跳,“顧釵?”
年年有些無奈了,這張臉,還真的是夠惹禍的。
不等年年反駁,董寧直接開口了,“你糊塗了,顧釵什麼顧釵。”
顧乘風也馬上反應了過來。
顧釵已經死了,屍體他看見過,當時在醫院,都凍硬了。
要說活過來,那是怎麼都不可能的了。
顧乘風看了看年年,又看了看隋御,見兩個人的樣子立刻就明白這兩個人之間的關係。
他臉色也是馬上就黑了下來,抬手指著隋御,不過好在顧乘風還控制得住,聲音壓著,“隋御,你這是什麼意思。”
隋御捏了捏眉骨,“我們出去說吧,這邊人太多了。”
顧乘風沒反駁,過去推著董寧的輪椅,還惡聲惡氣,“好,我看你能給我說出個什麼來。”
年年這次檢查也沒檢查上,和隋御出去,在醫院對面的一家飯館坐下。
這小包間不大,四個人坐下來,就沒什麼空間了。
相比董寧始終都瞪著隋御,顧乘風則是一臉好奇的看著年年,“你姓什麼?家是哪裡的?”
不等年年回答,董寧直接伸手啪的一下搭在顧乘風的腿上,“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問這個。”
顧乘風有些尷尬,但是不忘了找補,“我就是問問,這人和顧釵長得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董寧抬眼看著年年,表情複雜,不說和顧釵長得像,就是和顧清,眉眼中也有些相似的地方。
想到顧清,董寧眼眶又紅了,同時看著隋御的表情更加的氣憤。
年年給自己和隋御倒了水,想了想也給顧乘風和董寧各倒了一杯。
隋御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其實他想過會和顧家的人碰面,所以這心裡自有一套說辭。
讓他意外的是,這一天來得似乎有點早,也有點讓他措手不及。
他本來是想等著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妥當了,帶著年年約顧乘風出來談的,年年如今的這張臉,始終是個禍端,需要主動處理了。
之前杜老白看電視,說是他可以帶著年年去做面部調整,弄得和顧釵稍微不一樣一些就行了,什麼事情都能免了。
可是隋御不太願意。
那些做微整的人,肯定是對自己某些地方不是很滿意,可是他對年年的長相,並沒有任何不喜歡的地方,她現在就剛剛好,不需要調整任何地方。
他就是喜歡她如今自然的樣子。
猶記得杜老白聽見他這番說辭的時候,縮了縮脖子,還感慨了一句“年輕就是好,什麼話都敢說”。
隋御把杯子放下來,“叔叔,阿姨,這位是年年,我的女朋友。”
董寧啪的一下拍在桌子上,聲音很大,嚇了年年和顧乘風一跳。
“果然,你們果然是那種關係,隋御,我問你,你們什麼時候開始的,是不是我家清兒在的時候就已經勾搭上了。”
年年在一旁趕緊擺手,“沒有沒有,真的沒有。”
董寧根本不聽年年的解釋,始終看著隋御。
隋御轉頭看了一下年年,覺得想要把事情解決的乾脆一點,戲還是要做足一些。
於是隋御擺出有些為難的樣子,對著年年,“年年,你先去外邊幫我買點東西,行麼?”
這種明顯要把她支開的舉動,年年是看得出來的,她看了看隋御,又看了看顧家夫妻倆,眼神疑惑,不過最終還是點頭,“你要買什麼?”
兩個人配合的好,顧家夫妻倆也沒覺得不對勁,看著隋御給年年拿了錢,又看著年年出了門,才盯著隋御,“這回可以說了吧。”
……
年年走出飯館,看了看日頭,真的是大,她想了想,又回到醫院裡面去,一站式的服務那邊開了驗血的單子,然後去等著抽血。
坐在一長排的椅子上,年年還有些難受,顧清的死,對那老兩口的打擊還真的是大,可是她也沒辦法,她在顧清的身體裡面,始終是不長久的。
而且顧清本來就應該死的,很早之前就應該死了。
前面排隊的人並不多,年年過去抽了血,然後出來,站在醫院的門口,朝著飯館門口看了看,那邊沒什麼動靜,想來是裡面還沒談完。
年年有些無聊,這醫院前面的街道倒是熱鬧,她索性就沿著街道慢慢的走。
這邊商販比較多,來來往往的人也多,年年停下來買了點吃的,一邊走一邊吃,才走到前面的轉角處,一下子就站住了。
前面一家店門口,臺階上坐了個人,那人穿的也不算邋遢,但是坐在那裡,怎麼看都有些頹敗。
年年慢慢的過去,現在她頂著顧釵的臉,也不怕會被認出來。
她走的近了一些,才看清楚周陵的臉上好多的傷,眼眶還是淤青的。
想起之前隋御說的那些話,年年就對周陵同情不起來。
他想對隋御不利,所以隋御不管如何對他,年年都不覺得過分。
周陵半垂著頭,周圍注意他的目光很多,所以被年年這麼看著,他一點也不在意。
他今天也不算是跑出來的,從前想跑,每次都被抓回去,而今天找了機會出來,那些人其實也知道的,不過是玩膩了,不想攔著了。
可是出來之後,他又有些迷茫了。
如今他似乎連一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他身無分文,身體也壞掉了。
周陵抬頭看了看天空,那些懊悔早就沒了,現在懊悔也沒什麼用。
年年站在旁邊看了一會,點點頭,還算滿意,周陵這樣子,以後再想要耍小心思,估計是不行的了。
他那張好看的臉,上面好多的傷疤,而且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折磨他的,他周身的氣質,明顯有些不太對勁。
從前還陽剛氣比較足,現在,嗯,年年摸了摸下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總之就是看的不太舒服。
年年站在那邊熱鬧還沒看多久,手機就響起來,能給她打電話的,也就是隋御和杜老白了。
年年慢吞吞的拿著電話看了看,也沒接起來,轉身朝著醫院那邊走。顧家的夫妻兩個已經走了,只有隋御站在那飯館的門口,模樣看起來還挺輕鬆。
年年過去,站在隋御的對面,“都解釋好了?”
隋御從臺階上下來,把年年護在懷裡,“就是讓你委屈一點。”
年年差不多能想到隋御如何解釋的,笑了笑,“委屈什麼,反正也就是個說辭,我心裡知道什麼情況就行了。”
隋御摟著年年,“走吧,去檢查一下。”
年年抱著隋御的腰,“不去了,沒什麼不舒服的了。”
隋御還不放心,“走吧,之前你的臉色不太好,還是檢查一下安全一點。”
年年搖搖頭,“有點累了,想回家休息。”
她和從前不同,從前什麼都不懂,隨便忽悠一下就行,可是現在脾氣拗得很,完全不聽勸。
隋御盯著年年看,“真的沒有不舒服的地方麼,要是哪裡難受,你要早點告訴我。”
年年點頭,想了想就笑了,“嗯,現在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