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怡只覺得鼻尖酸澀,眼眶突然被潮溼的液體糊住。
她不是為失去的母女情分,而是為了那個在原生家庭的泥沼裡掙扎多年的自己。
楊思怡抬起手想擦掉眼淚,卻觸碰到了一片溫熱的布料。
不知何時,顧承允已經來到了她面前,手裡拿著紙巾輕柔地替她拭去眼淚。
顧承允張開雙臂,雪松與菸草混合的氣息裹著他的體溫將她微微顫抖的身體嚴嚴實實的包裹起來。
“對不起,我又讓你哭了。”
顧承允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帶著擔憂。
楊思怡悶在他的懷中吸了吸鼻子,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微微抬起頭看到他肩膀處的淚漬,突然笑了出來。
笑聲裡帶著劫後餘生的釋然,“又不是你的錯,你和我道歉幹什麼?”
顧承允的手放在她的頭上輕輕地揉了揉,很心疼的說:“之前說過,再也不讓你哭的。”
“我不是難過。”
楊思怡的眼淚已經停止,抬起頭撞進了他的眼眸裡,那裡沒有同情沒有憐憫,只有沉靜的理解,彷彿早已經看穿她強撐的平靜下,是怎樣翻湧的情緒浪潮。
“就好像做了一場很長的噩夢終於醒了,我不知道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
被原生家庭積壓多年的委屈和釋然絞在一起,讓她一時間找不到詞彙去形容此刻的心情。
她的聲音忽然哽住,強忍著要從眼眶裡冒出的眼淚,“我在監控裡看到她在協議書上籤了字,我反而鬆了口氣……”
顧承允默默地將她的肩膀攬得更緊了一些。
旁邊的一扇小窗戶外透進最後一縷殘陽,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襯衫傳遞進來,熨貼著她後頸因長期緊繃而僵硬的肌肉。
“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是事。你媽媽拿走的不只是五十萬,是你前半生被透支的親情債。”
顧承允忽然開口,頓了頓,聲音忽然低下來,“不過……你會怪我沒有提前詢問你的意見就做了這個決定嗎?”
顧承允的眼眸中此刻多了幾分擔憂。
淚眼朦朧的楊思怡看見了他眼底清晰的忐忑。
她忽然想起前不久和他聊天的時候,無意間說過楊母總是會在每個月固定的時間找她要錢。
她當時還說了句“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真正的擺脫”。
原來他都有放在心上。
此刻,看著他近在咫尺的眉眼,那些被母親視為“吸血工具”的歲月,那些在“養育之恩”綁架下的自我懷疑,突然都變得遙遠起來。
楊思怡把臉埋進他的胸口,聽著沉穩的心跳聲,搖了搖頭。
那些年被原生家庭吸走的生命力,彷彿正隨著顧承允掌心的溫度一點點回流。
“不怪你。”楊思怡的聲音悶悶地說,嘴角忍不住向上揚起,“我該謝謝你。”
如果不是顧承允,可能楊思怡還不知道用什麼藉口徹底擺脫楊母,就算擺脫了也不會像今天這樣徹底。
窗外的烏雲不知何時散了,一彎新月悄悄爬上夜空,清輝透過玻璃灑在兩人交疊的身影上,將楊思怡鬆開的眉頭鍍上一層柔和的光。
她想起在監控畫面裡,楊母確定手機收到了轉賬之後高興的表情,好像楊思怡是她無關緊要的人。
為了這樣的母親,她並不感到難過。
以後,會是她全新的開始。
“思怡,你放心。”顧承允看著她泛紅卻清亮的眼睛,臉上的神情變得格外認真,“我說過,你從來不是孤身一人,你的身邊有我。”
如果她需要,他的家人也會成為楊思怡的後盾。
兩人的雙眸對視,月光映在眼底,像落了一捧碎星。
楊思怡已經感受到他的那些未說出口的話是出於對她的尊重。
經歷了今天的事情,讓他們的心走得更近了。
夜晚漸漸降臨,兩人相依偎在一起感受著寧靜。
直到顧承允的電話響起打斷了氛圍。
電話裡說了什麼,顧承允連連點頭:“嗯,一會兒就過去,你們先稍等會兒。”
“怎麼了?”楊思怡沒聽見內容,“是有工作嗎?”
顧承允笑了笑說:“那倒沒有,是老季打來的,他說咱們好久沒一起聚聚了正好今天得空,我就讓他們先去我預定的餐廳了。”
“只不過……”
顧承允頓了頓,低著頭雙手握著楊思怡的手輕輕地捏著,“今天是我們戀愛一百天,我總是想和你過二人世界的。”
楊思怡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輕輕地踮起腳尖雙手環住他的脖子安慰道:“沒關係啊,我們以後的時間很多,不差這一會兒。”
顧承允還想自我安慰,忽然間察覺到她話中的關鍵資訊。
以後的時間……那不就是說?
顧承允頓時心情大好,用力抱住她的腰將楊思怡舉起來轉了一圈。
秘書不湊巧的進來,撞見這一幕趕緊躲開。
“抱歉顧總。”秘書連忙道歉。
顧承允心情愉悅沒和他計較,問:“什麼事?”
“車已經安排好了,需要準備司機嗎?”秘書詢問。
這次,換成了楊思怡回答:“需要,麻煩你了。”
顧承允倒是很驚訝。
楊思怡一向都不是很喜歡有司機接送,所以每一次只要他們約會的時候都是顧承允親自開車。
楊思怡解釋:“我有點工作上的事諮詢你的意見。”
“好。”
兩人坐上後座,顧承允將中間的擋板拉上接過了楊思怡遞過來的檔案。
看到內容便知道這已經超出了楊思怡理解的範圍之外。
從中間的抽屜裡拿出一支鉛筆,細心地為她講解,並且在紙張的空白處做好記錄。
楊思怡認真地聆聽著,經過顧承允的一番講解後很多疑惑的點也逐漸清晰明朗。
顧承允還很貼心的提供了幾個解決方案供參考。
結束後,楊思怡遞給他一瓶水誇讚道:“不愧是顧總啊,這麼難的專案到了你這裡瞬間迎刃而解了。”
“我也是透過很多實踐才積攢的經驗和知識。”顧承允謙虛道,“等你以後多做幾個專案也可以。”
楊思怡一直夢想著能有那天。
工作的事情解決完了,楊思怡又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產生疑惑,“我和你談戀愛的事沒告訴我家裡人,連我弟弟都不知道,我媽是怎麼知道的啊?”
說到這個,顧承允的臉色微微沉了沉。
“怎麼了?”楊思怡察覺到他的臉色。
“是單磊媽媽告知的。”顧承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