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江的初冬要比蘭箏想得更冷一些。
出來得急,沒有穿外套,身上的開衫毛衣很薄,根本擋不住寒風的侵蝕,細雨落在身上像化開的雪,自帶涼意。
在房子周圍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小兔。
手機沒電關機,周圍漆黑一片,想要原路返回也忘記了路徑,幾幢房子還在遠處,隔著雨霧,亮著微弱的光。
蘭箏一路淋著冬雨找路回去,邊走還不忘順便看幾眼草叢找兔子。
不知走了多久才走回舟水灣。
芳嬸開門看到她,臉上藏不住的嫌棄,“你又跑哪裡去了?飯也不做,衛生也不打掃,真當自己是來當大小姐的了?”
想到被開啟的籠子門。
蘭箏持著懷疑衝上去拉住芳嬸,張唇啞聲問著:“您是不是動我的籠子了?”
芳嬸揮開她的手,“你在說什麼啊?我告訴你,我沒見到那隻小畜生!”
不給蘭箏廢話的機會。
她提著蘭箏的胳膊將人提上樓塞進浴室。
“快點洗乾淨,你生病了不要緊,要是傳染了先生,有你的好果子吃。”
猛戳了蘭箏幾下腦門。
芳嬸摔上門出去。
剛走到樓下,大門再次被開啟,有傭人上去給霍旭東遞毛巾拿鞋子。
“旭東,你回來了。”
芳嬸小跑著過去。
一靠近便發覺了古怪,霍旭東眉間凝聚著不滿,身上沾染了外面的冷雨,髮絲被打溼了幾縷聳在眉上,莫名將氣溫壓得很沉。
“……您吃飯了嗎?要用晚飯嗎?”
霍旭東沒理會,用熱毛巾擦了身上水,揮手直接丟給傭人便上了樓。
*
蘭箏洗了熱水澡換上睡裙出去。
剛推開門便被沙發上坐著的人影嚇到,手一鬆,毛巾掉到了地上。
霍旭東幽黑的眸緩緩下移,從毛巾看到蘭箏光潔的腳上,腳趾像珍珠,飽滿圓潤。
因為被嚇到,蘭箏又下意識打手語,【霍先生,你怎麼在這兒?】
雖然看不懂。
可霍旭東莫名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怎麼會在這裡,是嗎?”
他反問,順勢起身走在蘭箏面前,身上的雨水摻著苦艾味道,“我來是想問你,你究竟是斯家的傭人,還是斯沉的未婚妻?”
什麼未婚妻?
蘭箏搖了搖頭,撲上去便抓住霍旭東的手,眼神已經在否認,可他怎麼還會輕易相信她的鬼話。
“你不是?”霍旭東垂眸看著蘭箏的手,清瘦的喉結上下滾動,“那為什麼斯家以找未婚妻的名義在找你?”
鬆開霍旭東的手。
蘭箏跑過去拿起紙筆,快速寫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字拿給他看。
【我不是他的未婚妻,他是為了抓我回去故意這麼說的。】
無法開口說話,她只能用最簡練的語言進行解釋。
見霍旭東還是半信半疑。
蘭箏繼續寫:【不要趕我走,我沒有撒謊,我會聽話的……】
邊寫邊哭。
碩大的淚珠掉到了紙張上,暈開筆墨,蘭箏實在是太怕被送回去。
那種住在地下室裡,見不到光,吃不飽穿不暖,被人丟進湖裡,推下樓梯,冰天雪地裡差點凍死的日子她連想起來都煎熬。
如果霍旭東趕她走。
如果斯家來人要抓走她,她情願去死。
男人成了救命稻草,蘭箏一手抓著紙,一手抓著他,淚眼瑩瑩,好不可憐。
存了一肚子的氣在此刻被女人嬌滴滴的淚壓了下去。
在飯局上聽到蔣伯父那麼說。
霍旭東險些氣到失態。
未婚妻——
蘭箏要真的是斯沉的未婚妻,那他成什麼了?
奪人妻子的惡霸?
霍旭東自詡清高,當然不允許被莫名安上這樣一個罪名,才會不管不顧衝進來要個說法。
可看到紙上的字、蘭箏的淚、她哭到皺巴巴暈紅的小臉,又不可控的升起了憐意。
鬼使神差的,怒意沒了。
霍旭東抬手拭去蘭箏頰邊的淚珠,她像是隻黏人的貓,自動蹭了蹭他的手背,用眼神乞求憐憫。
最後一絲理智迫使霍旭東垂下手,又背過身不去看她,“你說你不是,你又怎麼證明自己不是?”
蔣伯父人脈廣,訊息不可能有誤。
那麼需要自證的就是蘭箏。
身後沒了聲音。
連哭泣時鼻腔的抽息聲都沒了,這是不辯解了,騙不下去了?
轉身那一秒,他心頭閃過一絲失望。
可等看到蘭箏的樣子,便一個逼問的字也說不出來了,嗓子又幹又澀,如同著了火的引信,一路往身體的血液裡燒。
蘭箏脫去了睡裙,身體上還染著沐浴露的工業香,淚從雪腮滑落,滴到下巴,再到鎖骨,再往下。
淚溼潤了面板,留下淺淺光澤。
向前一步,她豁了出去,什麼清白自尊都不要了,只要留下來。
手指笨拙地去解霍旭東的襯衫紐扣。
一顆還沒解開,手指便被男人抓住,他眼底已經被清晰的慾火覆蓋,早沒了第一次見面時站在姐姐身邊那個禁慾冷淡的模樣。
“這就是你證明的方法?”
他問。
蘭箏點頭。
“好。”男人擲地有聲的一個字,讓蘭箏溼瞳瞬間亮起來,“我接受了。”
*
第二天是有早課的。
連晴沒在課上看到蘭箏,打了好幾通電話才把人吵醒。
睜開眼睛已經是中午。
窗外雨過天晴,陽光從雲層裡折射出來,看起來暖和,可開啟窗還是撲面的寒意。
霍旭東已經走了。
床頭櫃上落下的腕錶是他來過的痕跡,蘭箏起床洗漱,照鏡子時才看到耳垂上的紅印子,是被咬的。
平日裡不近人情,看著不食煙火氣的男人,在床上卻像狗一樣四處啃咬。
幾次下來蘭箏心裡有了數,霍先生最喜歡從後面咬她的脖子和耳朵,有點疼,好在她能忍,只要他有喜歡她的地方就好。
哪怕只是床上。
但能用這招糊弄得了一時,以後該怎麼辦?
她清楚。
斯沉不會這麼輕易放過她的。
臥室裡手機又響了,蘭箏止住胡思亂想,跑過去接起來。
“二小姐是我。”
蘭箏輕敲螢幕。
“大小姐問你什麼時候有空,她找了國內最好的醫生來給你看病,如果能治好,你就可以開口說話了。”
原以為蘭箏會高興。
可話音才落,她便迅速結束通話了電話,像是在逃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