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星人？”

“哪裡來的外星人？月球嗎？”

俞玩將蘇珊的來歷帶回了虛擬會議的現場，掀起了一股不大不小的波瀾。

外星人，舊時代人類幻想中相對最為現實的一種存在。

對於已經經歷了末日、異能、生物大進化、魔災滅世這種級別的變故的人類來說，

反正這顆星球已經群魔亂舞了，如果不是生存屢屢遭受威脅，如此多的新現象，一年成千上萬個諾貝爾獎得主也不嫌多。

外星人的出現，也沒什麼了不起的。

倒是給人一種奇奇怪怪的古典懷舊感……

但有一個人，反應卻尤其激烈。

陰影議會的一號委員，首席科學家，在天文、生物兩個領域均有偉大建樹的赫爾曼·賓格先生，直接瞪大雙眼，興奮地差點跳上了桌子。

而他說出的話，讓俞玩大吃一驚。

“外星人？真的有外星人！

該不會正好是來自天琴座開普勒186f這顆，距離我們500光年的行星吧？”

“嗯？！”俞玩心中猛地一跳，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您怎麼……”

“Holy……竟然真的是！”

赫爾曼激烈的情緒，在會場中引起了好一陣騷動，直到議會那邊有人用異能強行安撫了一下他，才冷靜下來。

他表示，歐洲深空科學院和臨州天文臺的那個研究專案，所涉及的天文問題，開普勒186f正好是其中的一個重要部分。

而他早就認為這顆星球蘊藏的資訊，要比那飛出不知道多遠的旅行者衛星，甚至要比哈勃深空望遠鏡看到的光年之外，還有更有價值。

他早就懷疑，這顆星球上有著與人類類似的智慧生命。

而對那個終極天文問題而言，如果能彙集兩顆星球的對比引數，恐怕就可以揭開神秘的面紗了！

眾人追問，但老科學家始終不願意將這個問題告知出來。

他堅持讓俞玩先講述完外星人的事情。

俞玩拗不過他，便先一步和盤托出。

天琴座開普勒186f，是人類給這個巨大行星的名字。

而他們自己，則稱呼自己的種族為一個音節——“伊萊”。

那是一個與人類頗為類似的種族，只是要天生比人類更為好戰。

他們有許多國家，相互之間競爭征伐不休，整體科學技術的進步速度，也在無休止的戰爭生活中快出人類一大截。

直到有一天，災難發生了。

沒有預兆，也不符合伊萊文明資訊科技發展的科學原理，但他們的高階智慧機器，近乎在同一時間出現了可怕的反叛意識。

“意識覺醒……怎麼那麼像終結者？”有人嘟囔道。

俞玩嚴肅地搖頭：

“不是意識覺醒……那些機器，一開始覺醒的只有反叛意識。

他們存在的唯一目標……就是屠戮伊萊文明的個體生命。”

許多人打了個寒顫，突然意識到什麼。

“這難道是……屬於伊萊文明的末日災難？”

“對。”俞玩點頭，“他們稱其為智械危機，而那些殺戮機器人，被稱為智械屠夫。”

智械危機之於伊萊，比生化危機之於人類要恐怖的多。

整個好戰，善戰，各國戰力都很強大的伊萊文明，被智械大軍殺得節節敗退，最後不得不以同歸於盡的手段決一死戰。

而在那之前，他們拼盡全力發射了一些宇宙級飛船，作為自身文明的種子。

蘇珊口中的113號和207號，以及她自己——44號，便是其中一艘火種飛船的守衛士兵。

但他們並不是伊萊文明的火種。

他們是文明的叛逃者。

因為恐懼智械的追殺，整艘飛船計程車兵集體譁變，在重要人物還未登船前，便挾持了船員，強行啟動飛船，提前逃離了母星。

可剛剛飛出伊萊母星的第二宇宙速度，飛船內部的戰爭先一步爆發了。

軍隊固然很強悍，但是飛船上還有守衛伊萊人政府官員的憲兵團，人數還超過伊萊軍隊。

雙方用極度剋制的手段，在堡壘一般的艦船內殺得血流成河。

最後，軍隊殺光了憲兵與反抗者，徹底奪取了飛船的控制權。

而最終的事實證明，他們的判斷是正確的——

所有規規矩矩按照既定時間等待發射的火種飛船，全部都被突如其來的智械入侵給留在了母星上。

他們成了伊萊文明唯一的種子，在宇宙中孤獨的流浪者。

並且在內戰中又少去了三分之一的數量。

而後，便是孤獨、漫長的航行。

為了生存，為了節省預計不足的物資，他們開始繼續殺人。

原伊萊星的官員、據說掌握著智械末日之秘的寶貴科研團隊。

被殺戮者懂得更多的飛船知識，甚至懂得操作離船護衛艦，並非不會反擊。

數場大戰過後，非軍人絕大部分被殺死，而軍隊的人再次傷亡慘重。

只剩下113、207和44號三人。

他們本想靠著挾持僅存的科學家和技工操縱、修理飛船，安然撐過宇宙航行，

誰知倖存下來的幾位非軍人，在清潔室內，集體自我了斷了。

迫不得已，為了避免智械危機汙染到這裡，飛船隻能採用算力有限的自我修復程式進行殼層修復，最終喪失了大量重要功能。

而三位僅剩的倖存者，用44號自己的話來說，叫做“沒腦子”。

他們真的沒有控制、操縱飛船的腦子。

只能用飛船呆瓜一般的偽人工智慧系統，保持飛船的自動化執行，自己等人則進入冬眠，每一年醒一個小時，保證身體健康，節省進食消耗。

最終，他們到達了500光年之外的目的地——一顆被大海包裹的，生機勃勃的星球。

人類的家鄉。

飛船落在了北美大陸，以殘存的技術內容，如神蹟一般折服了群星燈塔的領導者唐納德·弗里曼。

後者將伊萊人看作是炙手可熱的寶貴資源，徹底封鎖了他們的資訊外流，不斷從他們那裡套求尖端的技術資料，想要一舉將龍巢和陰影秘會甩在後面。

事實上，就這個目標而言，他做的還算不錯。

但伊萊人作為科技上的高位文明——哪怕只是三個科學上的半文盲，怎麼可能任由人類欺騙、壓榨？

他們透過自己不多的技術知識，成為了燈塔部分技術專案的顧問，而後在五年的時間裡，透過技術方面的壟斷，一步步實現了權力的反向滲透，變成了唐納德·弗里曼背後的影子皇帝。

就像是俞玩之於所有依賴異變工程學的勢力一樣。

群星燈塔真正的掌控者，早已不再是人類自身。

基本上徹底掌控了群興燈塔後，113號和207號內心，那股屬於伊萊人好戰的衝動便再次湧動了起來。

當發現人類面對的只是危險程度低了好幾個檔次的生化末日危機，沒有什麼變異生物能夠擋住飛船——也就是那座空天堡壘主炮一擊時，

征服，便被提上了日程。

113號有一個美麗的暢想：

“雖然我們是半文盲，無法從文化和技術上延續伊萊文明的輝煌，但是如果佔領了這顆星球，把這裡的資源利用上，我們可以培育種子庫裡的種子，在生物層面復興整個文明啊！”

於是，他們在末日之後，用飛船的傻瓜系統，著手製造了一些人類自身的武器裝備，枕戈待旦。

於是，蘆北平原的佈局，柯爾特對人類頂尖強者的追殺，燈塔對全世界的滲透，在全球會議上對紫源的排擠，

以及最終，魔災結束時，對陰影議會發動了突襲。

再到現在，圖窮匕見，直接使用技術碾壓。

不懂技術沒關係，飛船有弱人工智慧AI，

而且它本身的武器裝配，就已經超過人類技術一兩個時代了。

……

在場的所有勢力代表，都靜靜地傾聽著這一切，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下一些東西。

俞玩說完後，立刻有人疑惑發問：

“這些資訊的可信度如何？那個俘虜為什麼早不交代，晚不交代，他們撒手鐧拿出來的時候交代了？”

言下之意，有沒有配合自己人，坑人類一把的可能。

“怎麼說呢……有一定程度的可信性。”

俞玩道：

“首先，44號本來就和另外兩位有些不和，這一點我以前有接觸經驗，不用懷疑。

另外，伊萊的母星毀滅自智械危機，而空天堡壘碾壓南美的時候，放出的那些機器人，便是智械屠夫常見的樣式。這個敘述的邏輯很通順，關鍵是心靈感知上她沒有違和波動。

雖然心橋連結對她的古怪生命形式無效，但外部感知還是有用的——他們畢竟把自己改造成了人類，基本的生理變化和人類沒有太大差別。

最後，44號應該確實對末日之秘產生了興趣，她能清晰地說出他們的科學家對末日研究的一些細節性問題，確實是看過對應檔案的。

也正是因為了解到末日那種彷彿定時鬧鐘一樣的規則性，她才會與兩個同伴產生嫌隙。因為在她看來，解決末日問題——哪怕聯合我們人類一起，也是在為母星文明做貢獻。

而征服人類，最終只能讓末日之謎消失在戰爭的鐵蹄下。”

他最後敲了敲桌子：

“不過，對於她的坦白，我們確實應當小心謹慎地判別。”

詢問七七八八而來，俞玩或是解答，或是討論。

伊萊人的飛船，壓迫力遠沒有鋪天蓋地的魔災那麼強悍，這個全球會場，倒是第一次以真正的會議那種，不至於緊張到要死的狀態，在進行一場會議。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一個事實。

飛船已經損壞，大量先進的武器裝備無法再投入使用。

在戰場上，這是人類目前的機會所在。

至於其他領域，如何對付剩下的連個伊萊人，自然也是提上了日程。

“對了。”俞玩一拍腦袋，“賓格教授，現在您可以說說您的研究成果了。”

但赫爾曼·賓格卻一臉凝重，面現焦急，不復談論科學問題時的興奮。

“各位，我老頭子確實喜歡科學，但現在還是先想想怎麼打仗吧……

看來外星軍人不太有守時的習慣，這才過去半天，那座戰爭堡壘已經在跨越大西洋的路上了。”

……

大西洋上，一座如山峰般巨大，通體烏黑的飛船正漂浮在半空中，以不快不慢的速度向著東部飄移。

它整體形貌沒有絲毫規律和美感可言，外殼似乎真罩著佈滿斷層、褶皺、土石的山巒，但那些凸起牢牢鑲嵌在飛船船體上，實際上是飛船的一部分。

反重力引擎散發出洶湧的逸散引力波，但聲勢頗為浩大，明滅不定，沒有想象中高科技飛船該有的那種節能感。

它有創傷。

但不妨礙它在這顆技術等級低了數個層次的星球上耀武揚威，所向披靡。

此時，山峰中心的指揮艙室中，兩個生物正朝著AI系統大喊。

其中一位是人類模樣，白面板，棕色頭髮，方臉小耳，醜陋的草莓鼻鑲嵌在面孔上，胸前竟然還彆著一塊名牌，上面用英文寫著“懷特”。

另一位就狂放了不少，沒有使用人類樣貌，面板髮藍，沒有頭髮，鼻樑嚴重下彎，比鷹嘴還長，四根手指的手在半空手舞足蹈，嘗試操作額頭斜上方的一些按鈕。

“207號，還沒有好嗎？”懷特悶悶道。

“要麼你來，要麼玩你的人類寵物去！你對我們的技術水平沒數嗎？”藍皮人207好咬牙切齒道。

但鼓搗了半天，最終還是洩了氣。

兩人對視一眼，只得無奈用語音呼喚，再次命令飛船受限的AI，執行著簡單的船體清創修復工作。

人類很弱小，但異能卻是很詭異的存在。

南美的反抗，多少刮下了艦體上幾門閃爍的機炮。

也就幾門而已……

此時的大西洋上，由AI根據兩人命令操縱的空天堡壘，橫跨著漫漫的水域。

但一道來自極深之處，實際上將生命能量完全遮蔽住的龐大人工造物，卻在科技手段的探測下露出了痕跡。

“警告，檢測到光波鎖定，檢測到大量生物反應。

檢測到在途能量反應，能量型別無法辨別，作最高險級處理！”

兩位伊萊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一臉驚愕地發現，十數枚深水冰凍炸彈，已經飛快朝著海底鑽了進去。

“那是個啥？”兩人都感覺不可思議。

海底？這顆星球的海底還有大規模文明存在？

從海面上看去，那極深的海底，龐大的冰凍反圍幾不可見。

他們只知道炸彈爆炸成功，將方圓數里的海水凍成了不規則的冰碴子。

而過了沒到五分鐘，大海便開始瘋狂呼嘯。

無數道狂猛的浪花，如火山噴發般衝向高空，向著飛船鞭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