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蕭晏澤抱著她。
外頭的風很大,不斷地灌進來,馬車上的窗簾被吹得上下翻飛,他看著眼前的窗簾,眸光冷肅。
有些話他不敢告訴她。
蔣國公昨日墜馬前,接到一封密信,他就匆匆騎馬出門,侍從都不許跟著,墜馬時額頭是有傷口,但不足以致命,致命的是,傷口被人用利刃刺破額骨,捅了進去,腦漿都被帶出來。
何典回來稟報,在場之人皆是神情大變,蔣國公是皇后的父親,又是朝中重臣,敢向蔣國公下手,那其他的重臣?
他當即命兵馬司的盧將軍派兵護衛兩位丞相,六部九卿及其家眷。
孟知嬅緊緊握著他的手,腦中不可遏止地浮現那遍地的血,還有他毫無生氣的軀體。
她把耳朵靠近他心跳之處,聽著那沉穩的心跳聲,“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她一直重複說著,蕭晏澤扶起她,看著她恍惚的神情,擔憂道:“你這兩日不太好,要不讓御醫給你瞧瞧。”
“我沒事,我只是害怕,魏王太可怕了,他連自己的孩子都捨得下手。”孟知嬅環住他的脖子,直直望著他,眸底泛著寒意,“能不能直接殺了他?”
“眼下不行,我怕一動手,他的人即刻反撲,上京的局面難以把控。”他說著,嘆了口氣,有些懊惱:“我當初算錯了。”
算錯了蕭容璟的底線,算錯了他的陰狠,所以才想著用華嚴尼寺一案,把他引出來,他是出來了,卻張著血盆大口,想把上京,乃至大周都吞噬下去。
“是我們都錯了。”孟知嬅垂下眼簾。
上一世,她就領教過他的狠絕,這一世,她以為自己不落入他的圈套,又破壞了他對杜梅若的圖謀,無妻族助益,他就無法再害人。
她算錯了,低估了他的狠辣無情。
馬車在蔣國公府前停下,蕭晏澤下了馬車,孟知嬅在車裡等他,窗簾晃動,蔣國公府的哀哀哭喪聲,隨風撲了進來。孟知嬅看著他走進大門,隱入一片慘白的喪幡中,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趴在窗後緊緊地盯著大門。
蕭晏澤在裡邊呆了許久,她看到他的身影,懸著的心才放下。
蔣煥章送他出來,不知道是傷心太過,還是恐懼,他竟然拉著蕭晏澤的袖袍痛哭流涕,蕭晏澤安慰著,把袖袍抽了出來。
回到馬車上,孟知嬅伸手過去拉著他的手,嘆道:“蔣大人也真是可憐。”
“他們是咎由自取。”蕭晏澤聲音有些冷肅,“當初他們把培養起來的勢力給魏王時,魏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行刺容珩,一朝得志,就向手足下手之人,他們竟然天真地以為他會忠於他們。”
“皇后會甘願任他拿捏麼?”孟知嬅問道。
能在蕭晏禎身邊待二十多年,無後卻又穩居中宮,皇后也是個厲害之人,此番的屈辱和憤怒,她能咽得下?
“索魂堂盯著蔣煥章,皇后不敢動。”蕭晏澤正說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他眼簾頓時抬起,雙眸炯炯盯著車簾。
孟知嬅一凜,也屏氣盯著車簾。
“主子,屬下回來了。”一個聲音在外邊說道。
孟知嬅覺得有些耳熟,蕭晏澤撩起車簾,她看出去,原來是薛雲。
“都回來了嗎?”蕭晏澤問道。
薛雲答道:“回來了。”
“好。”蕭晏澤放下車簾,把孟知嬅抱起放在腿上,親了她一下,“你很快就能睡個好覺了。”
孟知嬅敏銳發覺他眸底的陰翳已然散去,眸光清朗盈亮,她不禁跟著笑了起來,“你掌控了局勢麼?”
蕭晏澤挑起眉頭,“不算,但我不懼魏王暗中的勢力了。”
孟知嬅沒有去細問他原因,蕭晏禎當年重重威壓,他尚能死裡逃生,此番蕭容璟做惡,她信他也能擺平。
蕭容珩趕回了上京,在楊淑妃的靈前哭暈了過去。
蕭晏澤不敢去看他,自己在上京,還讓楊淑妃出事,他難辭其咎。
蕭容璉一臉鬱郁,吳如惠好不容易懷上的孩子沒了,人都要瘋掉了,他這段時日和蕭容璟鬥法,原以為能扳倒他,沒想到他毫髮無損,自己與何季舒,吳淳做過的事倒被翻了個底朝天,御史臺的人已經在問他,當年為何收了竇敬的銀子。
孩子沒了,只怕楊淑妃的喪儀後,自己也要被彈劾了。
倒是蕭容璟,一直陪著蕭容珩,兩眼通紅,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
平成把蕭晏澤叫了出去,周文在外頭等著他,見他出來,告訴他:“我們到常樂長公主的舊宅搜查,確實發現了索魂堂在那待過的痕跡,但他們已經挪走,蔣國公府,齊王府,甚至魏王府中和宮裡,我們都暗查了,沒發現一絲蹤跡,他們會不會出了上京?”
常樂長公主的舊宅,緊靠著魏王府,是沈明川無意中聽衛謙說,蕭晏澤授意讓袁星宜嫁了個妾室成群的世家子弟,日子過得雞飛狗跳,沈明川便猜測是她的母親常樂長公主在暗中幫著蕭容璟。
此前周文已帶著人暗查過常樂長公主舊宅,沒發現異樣,蕭晏澤找了個由頭,讓周文和大理寺的人一起去查,終於發現了有處屋子下面有暗道。他們到裡面去搜,發現索魂堂的斗笠和黑衣,但通道另一頭已被封起來,他們從方向推斷,另一頭的出口就在魏王府。
蕭容璟在宮中為楊淑妃守靈,元七親自到魏王府暗查,沒有發現索魂堂。
“此時正是需要用索魂堂的時候,他不可能讓他們離開上京的。”蕭晏澤斷然道,他垂眸凝思,不一會陡然抬起眼簾盯著周文:“你是說,在暗道中發現了索魂堂的斗笠和黑衣?”
“是。”周文答道。
他被蕭晏澤盯視著,漸漸的寒毛倒豎,不是因為畏懼蕭晏澤,而是他想到了一件事。
斗笠和黑衣是索魂堂的標誌,他們遺棄了,說明他們有了新的身份。
他的神情和蕭晏澤一樣凝重起來,在幾十萬人中,把幾十個喬裝打扮之人找出,無異於大海撈針。
有個小內侍出來,向蕭晏澤行禮,“攝政王,禮部的人找您,說是淑妃娘娘出殯的日子定好了。”
依禮制,楊淑妃葬於上京城外北郊的皇家陵地,從上京到皇家陵地,要經過山林,藏幾十個喬裝打扮之人,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