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殺了他!”小黃的語氣愈加暴躁,身影也隨之沸騰。
“我說,讓你回去!”某一瞬間,陳紀坤的眼神陡然變得冰冷,似乎是對小黃不聽話的不滿。
對上那幽冷的眼神,小黃的身影開始劇烈的顫抖,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畏懼。
雖然他的心中仍舊憤怒,但還是如潮水一般退回了陳紀坤的影子之中。
那幽冷的眼神一閃而逝,陳紀坤的眼睛再次變得清澈,然後心中浮現出一陣滿意。
果然,小黃還是很聽話的嘛……只要自己稍微引導一下,說不定以後真的能夠治好他偏激的性格。
就像我一樣……喜歡講道理,懂禮貌,這才是一個三好市民該有的樣子嘛。
如此想著,陳紀坤的目光落到了鬍子拉碴的男人身上。
對方脫離了束縛之後,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後接連蹭到了角落,懷抱著失去知覺的右手,將腦袋死死埋在裡面,顫抖不已。
“呃……你還好嗎?”陳紀坤試探性地問道,臉中閃過關心之色。
“別!別靠近我!”
男人驚懼慌亂的聲音響起,雙腳仍在往裡面擠,尋找那微弱的安全感。
他的口中不斷喃喃自語,無論陳紀坤如何詢問,都失去了其他的反應。
陳紀坤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又看了看角落的男人,無奈又問了一句:
“你朋友還差我三塊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那我就自己找咯?”
回應他的是一片顫抖的低語聲。
得到默許的陳紀坤開始好好打量房間中的環境,在一陣羨慕中,他在床頭桌上看到了一疊聯盟幣,可惜最小都是五十塊的面值。
這可怎麼辦呢?
拿多了肯定不好,自己不能夠趁火打劫,可是……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自己沒有那麼多零錢可以兌給他呀。
突然,一個白色的塑膠盒映入了對方的視野之中,他的眼睛亮了。
……
懷著滿足的心情,陳紀坤緩緩走出了龍鼎酒店。
夜幕逐漸降臨,他提著一個塑膠袋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穿梭在大街小巷裡,陳紀坤忽然回憶起剛剛在酒店裡被槍指著的一幕,身體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
臉上流過一閃而逝的恐懼,他的心中一陣後怕。
剛剛真的好危險啊……
如此想著,他又回憶起今天自己的行為。古話說,一日三省吾身,陳紀坤也的的確確照著做了。
起床,上班……下班,買菜……找人要賠償……正當防衛……
再三確定後,陳紀坤肯定了自己還是一個遵紀守法的好市民,沒犯一點錯。
……
陳紀坤離開不久,兩名身穿黑色制服的人悄無聲息開啟了3201的大門。
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龍鼎酒店已經被悄然圍了個水洩不通。
隨著二人逐漸走入房間,陣陣陰冷的低語也傳入他們耳中,嚴肅的神色逐漸變得緊張。
“怪物!怪物!那是一個怪物!”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可以給你錢……多少都可以……”
……
眼角帶著淚痣的女人輕微點頭,兩個全身武裝的戰士迅速衝進來,將牆角不斷哆嗦的男人架了起來。
那輕微的低語聲陡然變得強烈,帶著無窮的恐懼。
“許部長,可以確認他就是鞏正海的同夥!”
“經檢查,他的精神已經崩潰,隨時會有被地獄感染的風險。”
聽著手下的彙報,女人逐漸皺緊了眉頭,看著男人的臉上帶著疑惑和不解。
“讓黃隊去調取酒店的監控,我要知道今天龍鼎酒店所有進出的人員名單!”
……
二號衛星城,東區。
這裡相對整個衛星城來說比較偏僻,人煙稀少,入目皆是上了年代的一二層老屋。
一名老嫗在成片的垃圾堆裡不斷翻找發臭的食物,一個斷腿的老頭在街邊哀聲祈禱,一個青年馱著大包的破爛漸行漸遠……
陳紀坤微笑著在人群中穿行,內心感慨:大家都在很努力地生活呢,我也得加油才行啊。
而事實上也是如此,在全球災變之後,活著已經成為了大多數人的追求。
……
一個兩層的水泥屋,陳紀坤用力推開了一扇生鏽的鐵門,發出嘎吱的聲響。
映入他眼簾的是一間客廳,四周只有簡單的傢俱,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黴味。
隨著他回到家中,腳下的影子翻湧到了極致,瞬間就遍佈所有的空間。
“該死!該死的傢伙!居然敢拿槍指著我們的頭,下次我一定要把他的腦袋打爆!”
充滿憤怒的叫罵聲響徹整個房間,讓冷清的屋子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他們又過來欺負我們了嗎?怎麼能夠這樣?難道安分的人都得不到好的結果嗎?”
一個長髮高挑的黑影蹲在角落之中,發出淒涼的聲音,帶著無盡的悲意。
“哈哈!哈哈!又有人過來找我們玩了嗎?我好開心,好開心呀!”一個嬌小的人影在客廳內四處跳躍,發出悅耳的笑聲。
泛黃的燈光下,陳紀坤在熱鬧的氛圍中滿心歡喜地坐在長椅上,開啟了帶回來的塑膠盒。
盒子裡面裝著的是豐盛晚餐,不僅有新鮮的蔬菜,還有一隻大雞腿。
陳紀坤再三確認那個鬍子拉碴的男人今天晚上不想吃飯後,在對方的默許下用三塊錢和他交換了一份晚餐。
這是雙方都同意的交易,很公平。
小黃、小白和小紫都不喜歡吃正餐,所以一般早中晚餐都是陳紀坤自己吃。雖然飯桌上只有自己一個人,但氣氛卻非常熱鬧。
“許部長,對方的資料已經查清楚了。”
不到兩個小時,一份嶄新的資料就交到了許婉晴的手中。
姓名:陳紀坤。
年齡:23。
居住地址:二號衛星城東區高遷街19號。
工作單位:大興新聞記者。
……
“根據情報部門的調查,這個陳紀坤於兩年前突然出現在二號衛星城,然後一直在大興任職。”
“因為工作太過死板,所以不怎麼同事的待見,人際關係簡單。在衛星城生活期間沒有任何的犯罪記錄……”
“可以說,若不是因為這一次的白盒子事件,我們不可能察覺到二號衛星城還有那麼一位被感染的瘋子。”
“我的建議是,在他沒有完全失控之前,將其徹底抹除……”
聽著耳麥中的彙報,許婉晴臉上沒有絲毫變化,讓人看不懂她內心的真實想法。
……
清晨的天空宛如一幅細膩的水彩畫,淡藍色的底色上漸漸暈開了柔和的橙黃色光暈。
陳紀坤在小黃的碎碎念中,走進最早一班地鐵,花費了半塊錢的鉅款,他迎著朝陽走進了公司。
“大家好啊!”
“早上好!”
遇到每一個同事,陳紀坤都會笑著和對方打上招呼。
“大家都是幹實事的人啊……工作期間都不會閒聊。”在一群不冷不淡的眼神中如此感慨著,陳紀坤回到了自己的辦公隔間。
他的工作主要分為兩部分,其一是收集衛星城的熱門訊息,其二便是編寫文章。
椅子還沒坐熱乎,油頭圓腦的王主管就來到了他的工位旁邊。
“又是這個死胖子,不如把他殺了吧,省的在面前礙眼。”
腳底下,影子再次沸騰起來,暴躁的情緒試圖傳染給陳紀坤的心神,這是小黃的聲音。
陳紀坤幾乎能夠預見,王主管下一秒將一堆待編寫的新聞稿甩到自己桌面上的情景。
畢竟,以往都是這麼過來的。
“小陳,招待室裡面來了一位客人,對方聲稱目睹了昨天水松街暴動的全過程,但是點名要你記錄。”
王主管的臉色顯得非常興奮,平常帶著不屑的語氣此刻都充滿了激動。
陳紀坤沒記錯的話,水松街暴動這件事情是上個星期發生的,直接導致了百餘名群眾的死亡,堪稱近三年來最為惡劣的事件。
直到目前為止,仍然沒有任何一家新聞報和官方就此事作出解釋。那一場暴動中活下來的人也無一不陷入了瘋狂。
若是大興新聞報能夠抓住這個機會挖出真相,肯定能夠一舉成為整個二號衛星城最有名的新聞報。
……這種好事居然落下了自己頭上,果然,努力工作是有好報的。
“如果能夠將這件事辦好,那這個月的優秀員工就非你莫屬了。”
這是陳紀坤走進招待室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優秀員工……也就意味著額外的獎金。
……
招待室。
陳紀坤看到了這位客人的真容,對方穿著黑色的制服,長髮披肩,眼角帶著淚痣,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與此同時,許婉晴目不轉睛地觀察著陳紀坤的一舉一動,腦海中已經開始評判對方的失控風險。
“女士你好,聽說你目睹了水松街暴動的整個過程,能否詳細說一說?”
陳紀坤剛剛坐下,便直入主題,認真問道。他的手掌攤開一本筆記本,隨時準備記錄當時的情況。
事關到自己的獎金,陳紀坤決定拿出百分之兩百的專注態度。
篤!篤!
話音,許婉晴卻是輕輕敲響了桌面。
在陳紀坤略微驚訝的目光中,她的影子緊跟著沸騰起來,無形的波紋擴散而出,將整個房間變成了黑白二色。
他發現,外面的噪音在這一刻都消失不見。女子的背後站著一模一樣的影子,同樣凝視著自己。
在這一刻,房間中任何的監控和錄音裝置都失去了作用,彷彿和整個世界獨立開來。
“昨天下午,龍鼎酒店,3201,你在那裡幹了什麼?”
許婉晴的話讓陳紀坤的筆微微一頓,配合上那凌厲的雙眼,讓人不寒而慄。
一種不妙的感覺……獎金泡湯了呀。
許婉晴之所以選擇直入主題,還是為了觀察對方的情緒狀態。
若是處於失控邊緣的瘋子,無疑會直接陷入狂暴。
嗚嗚——
“放開我!讓我幹掉她!”
怒吼聲中夾扎著憤怒與興奮,巨大的黑色巨人在陰影中沸騰,若不是陳紀坤壓制著小黃,現場已經一發不可收拾。
“你是……警官?”陳紀坤有些緊張地問道,急忙解釋道:“我昨天可沒幹什麼違法的事。”
最後的最後,他還小聲嘟啷了一句:“就算是自衛,那也不是我打的呀……”
無視了對方的疑惑,許婉晴繼續說道:“陳紀坤,你應該發現了自己與常人不同的地方……”
“面對這種不受官方控制的力量,我們一般都會選擇直接抹除。”
陳紀坤:“啊?!這不太好吧……”
未免有點太不講道理了。
就在他想著是不是應該卷錢跑路的時候,葉婉晴也對其目前的表現作出了一個大概的評價。
到目前為止,對方沒有表現出任何極度的憤怒,恐懼,厭惡,驚訝……情緒穩定,沒有任何失控的症狀。
許婉晴頓了頓,給了陳紀坤另一個選擇:
“當然,如果能夠加入我們守序者的話,那前面說的都不再是問題。”
……
“這不符合規定!對方沒有經過危險風控員的監察,不能夠納入守序者部門!”
許婉晴已經離開了大興公司,耳麥中不斷傳來咆哮的聲音。
她按了按太陽穴,不緊不慢道:“這不還有考察期嘛,到時候再補上不就好了。”
“這也不是你濫用職權的理由!”
“如果……”
“閉嘴!”許婉晴打斷了對方的碎碎念,轉移其他話題:“白城如今的情況如何?”
通訊器對面沉默好一會,才沉聲應道:“不容樂觀。”
“隨著白盒子事件的開始,越來越多的群眾受到感染,守序者的人手已經嚴重不足。”
許婉晴的目光落在手中陳紀坤的照片上:“你覺得還有多少時間讓白城慢慢發展?”
“……”
“只要在允許的失控範圍內,適當開啟綠色通道又有何不可?”
“……”
摘下耳機,許婉晴靠在汽車後座撥出一口濁氣。
她看向高聳的城牆之外,濃稠的紅霧吞沒了所有的荒野,彷彿近在咫尺的死神,讓人畏懼。
一陣急促的聲音陡然響起,通訊器裡傳來了一個噩耗:“許部長,鞏正海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