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膳房準備了簡單的七菜一湯，有魚有肉，整體偏素，都是我愛吃的。
我吃了整整兩碗飯，三碗湯，肚皮撐了起來，圓滾滾的，像懷了三個月的身子。
一想到懷孕，我就想起那個從出生開始，我就沒碰過一下的孩子。
“我想看看烏朵拉。”我望向莫幹比耶。
他頓了頓，朝一旁宮女看了一眼，宮女瞬間領意退了出去。
沒多久，白紵便抱著孩子走了進來。
我接到懷裡，小傢伙長得真可愛！
軟軟暖暖的，像個糰子。跟上一次不同的是，她睡著了。小眼睛閉著，嘴巴緊抿，還皺著眉頭的模樣，像極了個小大人，遇著了難以抉擇的事，在凝眉沉思。
“真可愛！”我望呀望，怎麼也忘不夠。
腳旁忽然傳來喵喵的聲音，是小白繞著我腳邊叫喚。
我將它抓起來，放到小傢伙跟前。
“你們兩個一樣大，你們長大做好朋友好不好？”
小白喵喵叫著，往我的手蹭了蹭，乖巧地趴在小傢伙身上，歪著腦袋一臉好奇地看著她。
“知道嗎。”我望著懷中兩個傢伙，喃喃自語：“從小到大，我就有一個夢想。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那樣，爹爹就不用打仗了。爹爹不打仗，就可以帶著我和孃親雲遊四海，覓一處山清水秀之地，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可爹爹也說了，這是亂世。亂世，沒有權利，就是螻蟻。螻蟻，是沒有保護家人資格的……”
一隻寬厚的手掌伸到我後腦勺，莫幹比耶朝我靠了過來，將臉靠在我肩膀，在我耳根吻了吻：“我會保護好你和烏朵拉，還有巴圖魯和珠珠兒，誰都沒法再傷害到你。”
我抬頭，望向他，與他四目相對，良久，我又將目光收了回來，低下頭，“我想一統天下。”
我道：“我想一統天下。阿爹說了，只有天下統一，把權力握在自己手中，才有決定世間命運走向的權力。我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居樂業，只有這樣，巴圖魯珠珠兒還有烏朵拉才能在太平盛世中平安快樂地長大，你能答應我麼？”
我望著他，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望著我，沉吟半晌，點頭：“我答應你。來年春天，出兵中原。”
我搖頭：“我不希望你魯莽行事。我希望你的每一步都是計劃縝密的棋招，而不是靠著一腔熱血的橫衝直撞……至少，出兵之時一定要師出有名。”
“都聽你的。”他道：“你就是我軍的軍師。”
我搖頭，“我沒有這個資格。”頓了頓，“中原人的心思詭秘莫測，你要學著提防。不要相信任何人。就算是枕邊人也不要相信。往往令你功敗垂成的，是你最信任的那個。也不要對任何人掏心掏肺，這世間，沒有值得你掏心掏肺的人。人心這種東西，最是難測。這是母親跟我說的……我跟你說這些，就是希望你能夠成為一個真正的君王。君王之路，向來孤獨。你現在是草原的天，我希望你能成為整個世間的天，而不僅僅是一個人的天……”
我感到腦子嗡的一下，有液體順著鼻樑緩緩滑落，啪嗒一下，滴落到懷中孩子的襁褓上，猩紅奪目，像一朵盛放的薩日花。
小白一臉好奇地朝前湊了湊。
有手慌忙地將它和孩子抱走。
我看到莫幹比耶驚慌失措的臉，他將我抱了起來，朝房間走去，大呼：“快叫薩滿過來！”
我摸摸溼噠噠的鼻子，摸到滿手的紅。
我拉著他的手，笑了笑：“沒事的，老毛病了。你把他叫來，也診不出什麼，何必勞煩他大老遠地跑這一趟。我記得明天就是烏朵拉的滿月，我們擺一場滿月宴好不好？把太后，左賢王，李柔，桑達大王，薩琪瑪都請來，噢，還有蒙奇和星圖。我已經好久沒見過星圖了，你把他父親殺了，你幫我報了仇，你們就成仇人啦！這不應該的，星圖對你那樣忠心，你不在的時候，他一直保護我……”
他握著我的手，“你還想請誰，告訴我，我都幫你請來……”
“其實我還想請我阿爹阿孃，還有好多好多人，我都快把他們忘了，也不知道他們肯不肯來喝我這杯喜酒。烏朵拉的滿月宴，我希望熱鬧些，喜喜慶慶的，最好不過啦。我聽阿爹阿孃說，我滿月那會，可是擺了整整一百席，把整個宜門關有名望的人都請來了，還有軍中，百姓，都舉行了宴會，但凡是個酒樓，都被我阿爹包了下來，說是三天之內，只要有人來，就免費提供吃喝，所有賬，入鎮北王府……”
有侍女捧著金盆上來，他接過熱帕子幫我擦拭臉上血跡，“烏朵拉的滿月宴，盛況一定不會比你的差。”
我將他的手抱在懷裡，蹭了蹭，滿手粗繭，還有觸目驚心的傷痕。
這樣的手，一點也不好看，反而有點猙獰恐怖。
可也是這樣的手，抱在懷裡，放在心上，卻是無比的安心。
“謝謝你。”我道。
“我們是夫妻，烏朵拉是我們的孩子，沒什麼好謝的。”
“但我還是想謝謝你。謝謝你這三年無微不至的照顧和不問緣由的付出。你是除阿爹阿孃以外，唯一用命信我愛我的人……”
莫幹比耶望著我，眸光顫動，良久，道：“你若是真的要謝我，就好好活下去，陪在我身邊。我們一起統一天下，一起締造盛世太平，一起完成你父親的心願。”
“當然。”我道：“我自然是要與你一起的。生生世世，我們都要在一起。都說男子多薄涼，你不會因為我變老，變醜，就見異思遷，愛上年輕貌美的姑娘吧？到時候你成了萬人之上的帝王，喜歡你，想要嫁給你的人一定很多，我皇伯祁皇朝的殤愍帝就有著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
“我的後宮只你一人，就永遠只會是你一人！”他眼眶泛紅，將我的手握在跟前吻了又吻：“我們不說這些好不好？我不想對你說太多承諾，我只想用時間證明，我害怕說太多，就做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