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領著一群嗷嗷叫的山賊,悍然殺進黑衣人的隊伍的時候,我能感覺得到,他們心裡都有一萬句媽賣批不吐不快。
不過我沒給他們講出來的機會。
尤其是當我發現自己的大鐵劍,當暗器比當劍用更給力的時候。
來之前我特地找大當家的借了一條鐵鏈子,拴在劍柄上,然後就這麼不斷重複把劍扔出去、砸人、再拽回來的動作。
就是如此簡單的招式,沒想到卻比我以前學了十幾年的繁複劍法更加有效。
看著一個個身手了得的黑衣人被我砸得人仰馬翻,我第一次有了一種所向披靡的錯覺。
和我同樣找到手感的還有安胖子和大俠哥。
他們一個抄著一把銀票就當起了殺手召喚師;另一個則弓著個背,像只皮皮蝦一樣滿地亂蹦,所過之處,一個個黑衣人像割麥子一樣倒在地上,哀鴻遍野。
事後我把這種感覺跟扛把子一說,扛把子大笑著恭喜我,說你們這是找到武學之路的真諦了。
我一臉懵逼,這也算武學?
他說當然算,又問我什麼是招式。
我說招式就是套路。
他說不對,套路是招式,但是招式不是套路。真正的招式,應該是武學中殺敵的法門。
不過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所有的招式,前人的招式流傳了下來,還能殺人的那就還是招式,不能殺人的就是套路。
他拿我的大鐵劍打了一個比方:
你這把劍對你來說最大的優點就是夠沉夠大,一砸出去別人接不住也躲不開,所以這就是你的招式。但是如果換一個力氣沒有你這麼大的人來,那優點就變成缺點了。你想,他連劍都扔不出,自然就談不上殺人了。那你這招對他來說,就變成套路了。
我似懂非懂,又指了指安胖子和大俠哥說,那他們呢?
扛把子解釋說大俠哥和我的情況正好相反。
我是自創了招式,他是正好碰上了一套適合自己的套路,於是別人眼中的套路就又變成了招式。
殺招。
抱著打破砂鍋問到底的精神,我緊接著又把視線投向了安胖子。
只是這一次,扛把子卻沒有再立刻回答我。
沉默了許久,他才拍了拍我的肩膀,嘆息了一聲:
“算了,不說他了。招式和套路再深,也抵不過門路,富二代的世界,我們不需要懂。”
這都是打完之後發生的事情,在戰鬥的時候,我只是覺得打的很爽。
打到後來,漫山遍野都是山賊在追打黑衣人,我們混在山賊的隊伍裡,倒是救出了不少和我們一樣被黑衣人衝散的新兵。
其中就有那幾個武當派青字輩的師兄弟,我還在猶豫要怎麼對待他們的時候,記仇的安胖子毫不猶豫地收繳了他們所有人的褲腰帶。
“要麼提著褲子,要麼光著屁股。”
安胖子惡趣味地笑容我至今依然記憶猶新:
“實在對不起,本公子信不過你們,為了防止你們在背後捅刀子,只好給你們的雙手找點事情做了。”
“提褲子一隻手就夠了。”我連忙提醒。
“有道理。”
於是安胖子略作思考,眼皮都不眨一下,大手一揮,又讓山賊把他們褲子都改成了開襠褲。
這樣一來,他們一隻手要提褲頭,一隻手要捂著褲襠,自然就沒有任何威脅可言了。
“捂襠派,實至名歸。”
當胖子把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九五二七小隊和武當的樑子結大了。
不過,誰在乎呢?
反正老子和這些名門正派的大爺也尿不到一個壺裡去。
不過就在我們追殺得正過癮的時候,四面八方突然又響起了馬蹄和喊殺聲,然後就看到一匹身披重甲的烈馬從重重灌木背後一躍而出,貼著我身邊衝了過去。
直到馬和馬背上的騎士衝出去老遠之後,我才看到離我不遠的一個山賊頭都被砍了下來,一顆光溜溜的腦袋飛在空中,嘴巴還在動,看著我說了一句話。
我以為他會像說書人講的那樣,喊一聲“好快的刀”或者別的什麼。
沒想到他喊的是“媽的騙子,陰老子”。
啪的一聲,頭顱落地。
我這才懵懵懂懂地反應過來,之前還豪氣萬千的大當家的就這麼死了。
我直接就愣住了,手都在抖。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這麼慘烈的死人。
雖然我是兵他是匪,立場決定我們永遠也做不成朋友。但是看到前一刻還在和自己並肩作戰的人,突然一下子就掉了腦袋,我還是覺得眼前霎時一片天旋地轉。
“媽媽的,又暈血了。”
我嘀咕了一句,卻幸運地沒有倒在地上。
扛把子抓著我,在我臉上狠狠抽了一嘴巴子:“還在愣什麼呢?還不趕緊追殺山賊?”
然後我就像夢遊一樣,轉身朝著剛剛還談笑風生好像親兄弟一樣的山賊殺了過去。
那一剎那,我忽然覺得自己活著的這個世界真是好生荒謬。
有了正規的重甲騎兵的加入,剿滅山賊的戰鬥變得無比容易。
我也忽然明白了為什麼大當家的臨死之前為什麼會說那句話。
如果不是我們把他從山寨裡忽悠出來,黑虎寨的地勢根本不可能容納這種成建制的騎兵衝鋒。
從這個意義上來說,確實是我們陰了他。
想明白了這一點,我的心裡也更加不好受。
就在這時,一個黑衣人突然跑進了我的視野,正殺得順手的我想都沒想就是一記飛劍砸了過去。
那黑衣人面巾動了一下,像是想喊什麼,可惜話還沒說出口,我的劍就已經到了。
然後我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撲上去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好半天以後,才聽到他奄奄一息地擠出一句話:
“誤、誤會。自己人……”
“都這個時候了還想騙我!”
我劈頭蓋臉又是一拳砸了過去,心裡卻有了不詳的預感。
這一拳正好把他蒙面的黑巾打落在地。
看著後面那張比黑巾也白不了多少的熟悉面孔,我只覺得自己腦袋都大了。
黑麵神?
他怎麼會在這裡?
下一刻,怒火中燒的我乾脆將錯就錯,又是一拳直接把他砸暈了過去,同時裝出一副殺紅眼的樣子,在嘴裡罵罵咧咧地喊道:
“媽的,讓你個孫子扮成我最尊敬的教官大人,看老子打不死你!”
這幾拳,我用上了畢生的功力。
風吹得我眼睛疼,沙子模糊了我的眼睛。
不知道為什麼,不久前那個大吼著想當著好人的年輕山賊,彷彿突然站在了我面前。
“給個機會吧?以前我沒得選擇,但現在,我想當個好人。”他笑著,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
“誰都沒法決定自己的出身,放下刀,你一直是好人……”我心中很想這麼大聲喊,但喉嚨動了動,說出的卻是另外一句話:
“對不起,我是捕快。”
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