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這裡的小路一直往橫越深處走，最多遇到一些一階小妖，運氣不好的話，最多遇到一兩頭二階妖獸，所以這裡還是很安全的，至少現在來看。”

紫煙一頭紫發，站在空中，看向秦玄升說道。

她在橫越山脈內呆過幾百年，對於其中的地勢地形極為了解，對於這一點，秦玄升毫不懷疑。

“那還等什麼，我們直接走就是了。”

秦玄升道。

“不過這是以前的事，幾十年過去雖然應該變化不大，不過我覺得從穩妥的角度考慮，我們應該問一問這裡當地的人，下面的這個家族在我看來就是最好的選擇。”

紫煙緩緩說道，她對這裡的記憶還保留在幾十年前的時候，雖然幾十年過去可能也發生不了太大的變化，但她覺得還是問一問為好。

“這件事好說，你我都是築基修士，簡直不要太輕鬆，不過這毋家看起來平平無奇卻讓我想到了一位匪修。”

秦玄升眯著眼睛看向下方的練氣家族，太清山毋家，下方的小鎮生活著萬餘村民，這些人幾乎都是毋家的血脈，每隔幾年都會為毋家送上幾位有靈根的孩子。

“這家族比一般的練氣家族要強的多啊，上上下下都十分警惕，這裡經營的幾乎達到煉氣期的極限了。”

秦玄升神識覆蓋而下，很快便將整個太清山無論凡人還是修士，幾乎所有人都盡收眼底。

他的身影奇快無比，查探了一番後便攜帶者巨大的靈壓來到了太清山的山頂，他沒有絲毫掩飾，所以造出了很大的動靜，太清山山頂處幾乎要形成一座旋渦，這般龐大的動靜幾乎很快吸引了整個山巔周圍的修士，幾乎在秦玄升駐足在山頂的瞬間，便有一道黃色遁光朝著他所在的方向趕來。

毋功房作為毋家的大長老原本正在山巔靈氣最充裕的地方修士，察覺到動靜幾乎是立刻便趕了過來，這般龐大的動靜驚的他額頭冒汗，一瞬間幾乎就在想家族最近是不是又得罪了哪一位前輩，族內小輩是不是又闖下了什麼禍端。

毋家雖然存續也有二百多年，在練氣家族中歷史不算短，但幾乎每一步都走的是險棋，稍有差池，便是族滅的下場。

故此等他飛到秦玄升近前時，已是滿頭大汗，惶恐不安。

“築基修士！”

雖然心中已有預料，不過在察覺到秦玄升那龐大的靈壓之後，毋功房幾乎是瞬間就將身子屈了下去，身體半彎，戰戰兢兢地開口：“不知前輩大駕光臨，有失遠迎。”

一邊說，毋功房一邊用餘光去撇這位築基前輩的動靜，觀察對方的喜怒。

“不用多禮，我乃南郡秦家築基修士，來這裡不為別的，只為了向你們打探訊息。”

秦玄升揮了揮衣袖，示意他不用多禮。

“不知前輩要問何事，晚輩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儘管毋功房已經是中間模樣看起來頗有些蒼老，反觀秦玄升少年意氣，看起來只不過二十歲出頭，但毋功房深知築基修士的利害，自然不能從表面上看待年齡，所以自稱晚輩，態度十分謹慎。

“你們家族在這裡這麼多年，自然是為了橫越山脈的事。”

秦玄升緩緩說道“最近獸潮爆發，你們毋家最近，最近幾年遇到的妖獸數量大概多少？”

“原來是此事。”

毋功房聽到這裡稍鬆了一口氣，面色也逐漸舒緩起來。

他們毋家距離橫越山脈最近，別說如今正值獸潮高峰期，就是以往沒有獸潮的時候，也能遇到一些築基修士前來打聽訊息，這些修士都是對橫越山脈抱有想法的人，他們毋家對於這些修士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只要有人問便如實回答。

“最近幾年妖獸多了起來，不過說來也奇怪，在我們毋家以南上千裡外都時常遇到大規模妖獸，我們毋家距離橫越山脈最近，雖然妖獸數量有所增加，但增加的也十分有限，以往每年要低於幾十只一階妖獸，如今也不過堪堪達到上百隻罷了，與其他地方動輒成百上千的妖獸群相比，我們毋家受著獸潮的影響較小，至少沒有那麼明顯。”

毋功房如實回答道，按理來說，獸潮一到，妖獸數量倍增，甚至幾十倍增加都是常有的事，但他們這裡卻沒有多大變動，這讓毋家近幾年十分慶幸，因為一旦妖獸，他們毋家面臨的就是滅族之禍。

秦玄升點了點頭，緩緩看向另一旁屹立在高空中的身影。

“千源道如今可還有修士坐鎮？”

紫煙聲音清冷，從空中傳來。

毋功房慌忙抬起頭，他適才還真未發現屹立在虛空中的紫煙，只當這又是一位大能前輩。

“千源道......旁邊的黃新縣還有修士坐鎮，不過數量也不多。”

“大概還有多少？”

“應該有十幾位吧。”

紫煙聽聞緩緩點了點頭，她看向秦玄升示意，秦玄升立刻心領神會，衝著毋功房說道：“好了，這裡沒你的事兒了，今日的問話你要保密，不要告訴任何人，後果嘛......”

秦玄升看著毋功房，眼中逐漸凌厲起來，還不等他開口，毋功房立刻跪倒在地：“前輩放心，晚輩一定守口如瓶，前輩今日並未來過，晚輩也從未見過前輩！”

“好。”

秦玄升笑著收回了目光，他顧忌的自然是紫煙的身份，雖然對方已經化為人身有段時間了，一般人也看不出來，但他此舉還是為了以防萬一。

修仙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些法器，秘術特別厲害，有時候也能做到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兒。

而且他覺得，紫煙的身份應該瞞不過紫府境修士，倘若紫府境修士在此，只怕一眼就認出了她的真身。

秦玄升與紫煙對視一眼後就換了個方向，很快兩道身影消失在山巔，留下毋功房大氣也不敢出，牢牢地看著地面，不敢抬頭，等察覺到兩人都已走遠，氣息消散的差不多後，這才戰戰兢兢地站了起來。

站起身後，毋功房盯著秦玄升兩人消失的方向，原本的惶恐之色頃刻間消失的一乾二淨，他的臉龐恢復了平靜，一雙眸子也平淡如水，腰桿挺的筆直，默默無語。

“這麼年輕，是秦家的那位少年築基麼？我毋家何時也能走出一位築基修士？”

毋功房面色平靜，心中卻幾乎在狂吼了起來，一雙拳頭不由自主地握緊。

方才跪倒在地的一幕幕在他眼中浮現過去，他並不覺得這件事恥辱，因為他這一生作為毋家的大長老修為最高者，這種事情已經做過不少次了，每次夾縫裡求生，為了家族生存祈求對方苟延殘喘下來，他都會覺得這麼做很值得，沒有什麼羞恥。

幾十年前，為了讓毋家在妖獸群中活下來，他向最近的練氣家族求援，對方家主看中他年紀輕輕便有練氣七層的修為，以讓毋功房迎娶自己女兒為條件換取他們整個家族的支援，對方那位家主當時已有七十歲，他的女兒縱使保養得當也足足有四十多歲，這對當時正值少年的他打擊很大，尤其是他前程無量，在周圍這片小地方，雖然築基渺茫，但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只要他成長起來，抵達煉氣九層就是板上釘釘的事兒，這樣的一個人，在練氣家族之中是能夠獨當一面的強者，築基不出，能抵禦無數普通一階妖獸。

要迎娶一位比自己大二十多歲的女人，這對當時只有十幾歲的毋功房來說是一個十分艱難的抉擇，對方是一位練氣家族族長的女兒，他深知自己娶回來對方後要面對什麼，他不能再納小妾，要給予對方足夠的尊重，同樣即使為了這個練氣家族的交好，也要奮力討好這位女子。

然而，最終一番抉擇後，毋功房還是答應了下來，迎娶了這位比自己母親還大的女人。

練氣境，修士的壽命比一般凡人並沒有強多少，所以模樣也沒差多少，一位少年與一位中年婦人站在一起，怎麼看都怎麼違和，但出乎意料的是，毋功房對這位妻子相敬如賓，相濡以沫，從未有過爭吵，兩人的關係比一般的道侶，夫妻還要好的多，也正是因此，他討得了妻子的歡心，同樣迎得了岳父家族的信賴。

可以說，這麼多年毋功房一直兢兢業業在為家族作貢獻，無人知道的是，在這毋家這麼一棟小房簷下，他心中仍舊潛藏著野望。

目送秦玄升兩人離去後良久，毋功房孤身一人返回到了毋家祠堂。

毋家祠堂極為破舊，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修繕，兩百多年歲月的侵蝕，已經在倒塌的邊緣徘徊，原本幾十年前打算重新修繕一次，不過被毋功房給拒絕了。

“有道是居安思危，我毋家地勢不佔優勢，橫越山脈內的妖獸就像是一頭猛虎，我們毋家只是一隻兔子，不要修繕這座祠堂，我要毋家此後歷代弟子都牢記族訓，逐道長青，念賢思祖，扶互興族，登仙不朽。”

“祖地不是我們可選的，我知道你們這些人尤其是小輩都對於我對你們的安排十分不滿，認為我束縛住了你們，不讓你們遠離家族外出闖蕩是扼殺了你們的天賦，可我們毋家修士緊缺，抵禦妖獸的修士一少，護不住凡人，有靈根的弟子一旦得不到補充，頃刻間便有傾覆之威，先祖當年從寸土寸金的南郡好一番廝殺才打下來這麼一處地盤，我們在有能力脫離之前一定要守好，至少不能亡在我們這一代。”

毋功房當時初任大長老，以往的話還歷歷在目。

他又想到了年少時的經歷。

“我認輸！”

毋功房氣喘吁吁，打出最後一道防禦法術後，他法力耗盡，連忙衝著對手說道。

“認輸？都說了不是我的對手，早不投降，非要和老子纏鬥半天才肯投降，我看你是找事的吧？”

對手大怒，他還記得當時自己修為孱弱，擂臺之上不敵對方，在認輸之後，被對方當著無數人的面狠狠踩在腳下，衝著周圍的人喊道：“就這就是你們毋家的天才？我看也不過如此！”

“老祖們，我會親手帶領毋家脫離苦海，讓我們毋家走出這片是非之地，這是我毋功房的宏願，天地共鑑！”

祠堂內，毋功房心中怒吼，表面上卻面無聲息。

他想到了早年時的一次奇遇。

“小夥子，你叫什麼名字？”

那個縣城之中的老將軍看向自己，蒼老的面龐上露出了幾分笑容，他一頭黑髮，明明已年過半百，但廝殺起來竟然比起年輕人絲毫不差，甚至更為出色。

“毋功房。”

自己看向對方緩緩說道。

“毋？很少見的姓，這個姓氏放在越國都不多見吧？”

黑髮老將軍眸光深邃，緩緩唸叨著這個名字，這個姓氏。

他凝望了毋功房片刻後，忽然說道：“相遇便是緣分，我便送你一道造化，不過得人恩果千年記，今日因，他日果，你若接受了這份傳承，以後我需要你的時候，你務必要為我做事，無論何事。”

隨後，他看到那老將軍一指點出，自己腦海中便多了一份充滿煞氣的傳承，這份傳承被牢牢封印著，等自己反應過來後，對方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時他已有煉氣期的修為，知曉自己這是遇到大能，不過對於腦海中的傳承，他一直保持著警惕。

“等對方來找自己，我就要為對方做事，無論何事？這與被奴役的魔修手下有什麼區別？”

他一直保持著警惕，因為察覺到了腦海中那道傳承的煞氣，他對這份傳承便有了猜測。

這或許是一樁魔功，而魔修無論如何修行，在南郡都是人人喊打的，練氣家族一旦出現魔修，搞不好哪日便被路過的築基修士隨意一擊收走性命。

而且相比於築基家族，練氣家族更為看重凡人修士的數量，一旦他成為魔修，周圍幾個練氣家族倘若知曉，不用多久就要聯合起來討伐他了。

“也未必是魔功，雖然充滿煞氣，但倘若看一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