巖田一眼神複雜地看著龍洋晴,憐憫道:“真是一個可憐人。”
龍洋晴暴怒道:“你憑什麼說我可憐,一個孤伶伶死在公寓,等著發爛發臭的人,一個從樓上墜落,摔成破麻袋的人,居然說我可憐,多麼可笑啊!”
“如果真覺得可笑,你不會這樣暴怒。”
巖田一依舊平靜地說道,眼中鬼火跳動,讓龍洋晴心中發怵,可是她不想在眼前的亡魂面前示弱。
她已經出賣良知陷害朋友,難道現在要在受害者面前示弱,表示自己做錯了嗎?
如果真這麼做了,她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小丑,她寧肯死也不會承認自己錯了。
巖田一繼續道:“今天以前,世界處於黑暗時代,神明自身也在迷茫之中,不知該怎麼對待祂的造物。”
“從今天開始,世界將邁入光明時代,神明重新掌握祂的權柄,正義的秩序將會統治這個世界。”
“可憐的人啊,你本來能以清白的靈魂迎接黎明,可惜你在太陽昇起的最後一刻,將自己永遠留在黑暗中,你將要受到審判。”
“原來死亡可以改變一個人到這種程度。”
龍洋晴諷刺道:“這麼說,在死後的世界,你見到神明瞭?”
巖田一從編織椅子上站起來,他身形漸漸膨脹,體表長出兩三尺的鋼針毛髮,粗壯的狼腿,鋒利的爪子和牙齒讓人望而生畏,他眼中的火焰更是彷彿能灼燒人的靈魂。
龍洋晴連退三步,直到後背倚到房門上,她呼吸都停滯了,好像空氣已經變成粘稠的凝膠,無法再進入她的肺部,給她提供生存最重要的助燃劑。
“我接受神的使命,來審判你的靈魂。”
忿怒天王居高臨下地看著龍洋晴,看到她先是猝不及防得被驚到,但很快臉色木然地沉默下來。
“原來真有神明,真是諷刺啊。”
龍洋晴無奈地笑了笑,很快她搖搖頭,堅定地說道:“可是那又怎麼樣呢,既然當不義的事發生在我身上,祂不能解救我,也不能給我力量,讓我有勇氣忍受住他們的虐待,那麼祂又有什麼資格審判我呢?”
“神如果不能支援正義,祂也就沒有資格審判不義。”
忿怒天王眼中的火焰變得微弱。
他想起了淒涼死在公寓的憐子小姐,她就死在這明暗交替的時刻,她本有機會進入這光明的時代,卻永遠留在黑暗中,過去有太多遭受不義的人,都像憐子一樣,他們的公道已經無處去討。
神明坐視這一切發生,他們有資格表示憤怒,龍洋晴也有資格表示憤怒。
不過他並不會被龍洋晴的話語迷惑。
他的職責是化身為神明的忿怒,把像河流一樣,從無窮久遠的上古流淌而來的不義鏈條斬斷。
龍洋晴就是這鏈條的一環,她本身是不義行為的受害者,並最後主動投身到這個鏈條中去,所以必定在他的審判之列。
忿怒天王的怒火再次炙熱起來,聲音彷彿洪鐘大呂,說道:“審判不義便是主持正義,你可以對我狡辯,卻無法在神明的忿怒面前遁身。”
“不過你是對的,在你身上曾經發生至為不義的事,我會讓正義的天平回到它應有的位置,然後再進行對你的審判。”
說罷,他深處恐怖的大手,將龍洋晴抓住,隨後身子彷彿化成無形的虛影,向遠處掠去。
……
忿怒天王帶著龍洋晴,只花了不到十分鐘,就趕到幾十公里外的郊野“貴族圈”,他腳步踏在虛空中,就像是有無形的臺階託著他。
龍洋晴心想,若是他生前有這樣的本領,也不會摔死了。
神明…
真有這樣的東西嗎?
她暗自搖搖頭,誰知道呢,或許吧。
不過這些都與她沒有關係了。
她好像從這個世界抽身出來了,出賣良心背叛最好的朋友,導致她自殺。
她本以為這會是進入上流圈子的門票,卻被告知馬上要面臨神明的審判。
她回想著自己的背叛,以及這陣子受得所有苦楚和煎熬,忽然感覺到莫大的荒誕。
早點解脫吧。
水野大明被他做議員的父親水野俊叫回家族的聚居地。
水野議員已經知道他叫人把龍洋晴綁去別墅的事,為此大罵他一通。
因為秋葉憐子的案子,水野家動用了許多關係,給不少政敵創造了攻擊他們的機會,這陣子他也是焦頭爛額,偏偏這小子就是不讓他省心,還在四處惹事。
很快水野議長就給自己的兒子下達禁足令,勒令他一個月內不許離開此處的貴族圈。
水野大明暴虐的眼神死盯著站在父親背後的黑衣男人,這是他的保鏢頭子,看來是他給父親報信了,事後一定要把他沉到海底。
這個兩面三刀的混蛋!
水野大明知道,這都是自己的妄想。
這個家父親說一不二,所有人都會敬重自己這個公子,可一旦自己的命令與父親的心思相悖,沒人回聽自己的。
自己要想當家,除非老頭子死了。
對,死了。
水野大明意識有些迷糊,他發現自己的手在身上摸索身上。
“你出畜牲又在搞怪什麼!”
水野議員怒斥道。
水野大明頓時意識到,自己是在找刀子,乾脆捅死這老頭子!
到時候自己就能當家了!
水野大明頭腦裡只剩下不多的理性,就像在怒海中行船,勉強駕馭著他狂亂的思想,讓他制止住自己近乎失智的行為。
他總算想到,若是殺死老頭子,誰還能給他做靠山,供他肆無忌憚生活呢?
老頭子還有些用,等他沒用了,一定捅死他!
水野大明迷迷糊糊地想道,誰讓自己不痛快,絕不會有好下場,就像那個賤女人一樣!
說到賤女人…
水野大明的眼睛凝滯起來,怒道:“你這賤人怎麼到這裡來了!”
眾人順著他的眼光看去,發現一個女人正從門口進來。
水野議員皺眉道:“你是什麼人,怎麼闖進來的,保安呢?”
說著便大聲呼喚起保安,可是外面沒有絲毫回應。
龍洋晴看著這滿屋子權貴,忽然升起一個念頭。
如果真有神明,倒是有件好處,在神明面前,自己和這些所謂貴人,總算處在同樣地位了,誰也不比誰高貴,同樣接受神明的審視。
這是憑自己的力量永遠不能實現的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