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婆婆媽媽的。”
“一點都沒有個爽利勁。”
“你們誰能想到，我其實才是最怕死的那個。”
“怕到藏了千年。”
“分不清自己是人是鬼。”
“恐怕我自己都想不到，有朝一日……我能以這種結局落幕。”
“我就要死了，天尊……你驚訝麼？”
帶著笑容，看著葛洪師那有些不解的目光，四妞沒有去解釋什麼，而是轉過身，看向身後那茫茫野原：
“顧易……”
“你能贏麼……”
“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她對這世間有些留戀，甚至有些恐懼。
四妞從來都不否認，自己怕死，她想活著，她想盡一切辦法活著。
遠古，為了不被諸神當做螻蟻屠戮，她努力的加入了凌霄宮。
發現了天尊的想法後，又是為了活著，她甘願將自己分裂，一位落於凌霄宮，一位藏於天地間。
哪怕天尊吞噬了自己的其中一具分身，自己還能活著。
然後又誤入了三頁紙時間法則內，四妞覺得自己找到了機會，跟在陳思兒身邊，反天。
失敗後，又繼續藏於冥府。
直到如今……
為了不被天尊吞噬，提升實力，為了給人族多那麼一絲絲的勝率，四妞選擇了近乎於自盡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結束了自己東躲西藏的一生。
就彷彿，她從一開始就註定是一個笑話。
一個悲劇的笑話。
“你真的……從來都只把我當成一個……工具麼？”
四妞眼中帶著一抹莫名的意味，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隨後身影一點點的碎裂，化作道道光點，隨風散去。
“四姐……”
葛洪師從來沒有像這一刻般，如此痛恨自己的實力。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實力最強，死的最慢。
要眼睜睜的看著一名名最親近的戰友，一位位兄弟姐妹，就這樣死在自己面前。
“原來……”
“我已經無人可以道別了……”
苦澀的笑了笑，葛洪師深吸一口氣，眼神變的無比銳利。
“冥府！”
“奈何婆，崔珏，鍾馗，葛洪師！”
“為人族死戰！”
“今日斬六仙，為冥府落幕，終章！”
“諸位，冥府……告退！”
這聲音自天空中不斷迴盪，越傳越遠。
在所有人的注視中，他甚至沒有時間去懷念自己的曾經過往，沒有去展現什麼英雄氣概，而是手忙腳亂的在半空中胡亂的抓著。
抓起一些還未徹底消散的餘灰，分別放在幾個瓷瓶當中，然後珍而重之的放在一個布袋裡。
輕呼了一口氣，彷彿了卻了什麼心願。
這一刻，葛洪師的臉上浮現出了笑容，只不過這笑容有些苦澀。
“可惜……”
“沒辦法收自己的了……”
話落，人散。
在人族護佑會所有人的注視中，至此……冥府全員，落幕。
……
“劉文成……”
“其實……咳咳，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惑。”
“會不會有更好的處理方法。”
“能少死一些人。”
“這些……這些在不在你的算計當中。”
“呵呵……”
“心腸最硬的，其實是你才對。”
“所有人都在猜……咳咳，猜你是為了離開眾人的視線，才選擇了死亡。”
“但我卻覺得……你是為了逃避。”
“或許，就連你，都怕看見這一幕而崩潰。”
“所以將這個擔子交給……咳咳……交給我了麼。”
陳守江咳的很厲害。
他的頭髮都掉了很多，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幾根。
當初那英姿勃發，永遠自信的遠古智囊，此時卻更像街邊臨死的老人，邋遢而狼狽。
“我能做的，已經做到極限了。”
“剩下的……”
“就要交給天意了。”
“哪有什麼絕對的棋手……”
再次用力咳嗽幾聲，看著手掌中的鮮血，陳守江佝僂著腰，緩緩起身：
“唉，劉文成，你終究……還是給我下了悲天憫人的藥啊。”
帶著輕嘆，這是陳守江這兩年多第一次站起來。
再次俯視著蒲坂城，俯視著野原，俯視著人族。
陳守江的心境又一次發生了變化。
無喜無悲……
……
這場戰爭足足持續了三日。
凌霄宮的潰敗已成定局。
顧易依然沉睡在那棵樹內，只不過此時這棵樹已經徹底變的晶瑩剔透起來。
地底的鬼氣已經變的稀薄。
而這棵樹也逐漸變的虛幻。
就在凌霄宮徹底陷入絕望中的那一刻，遠處天邊突然出現一道裂痕。
三道恐怖的氣息甦醒，自野原中一掃而過。
緊接著，是如同火山噴發般的怒意。
“哈哈哈哈……”
“終究是本仙贏了。”
南極仙翁此時顯得極其狼狽，但卻在狂笑著。
鐵血中年的身體四分五裂，永遠的倒在了地上。
曾幾何時，他怨天不公。
舉兵伐神……
哪怕身死，卻依然蘊含滔天的戰意，再次復甦，也要讓神明膽寒。
但……
隨著他徹底的消逝，一切終成過往。
“那三個傢伙要復甦了麼？”
“現在，也該到我了。”
“小弟死了，我這個大哥，怎麼也要為他報仇才是。”
葬神城的城牆上，地靈子起身，伸了一個懶腰，帶著些許的慵懶，摘下了自己的面具，放在城牆垛上。
面具下，是一張英俊，陽光的面龐。
“無論怎麼說，我也算是為玄宗留下一線生機。”
“只希望那傢伙，心不要太狠了。”
他長身玉立，更顯英姿。
“小姑娘，再見。”
對著劉冰溫和的笑了笑，宛如鄰家男孩般親切。
下一刻，他雙眼微微眯，一步踏出。
眨眼間，就已來到南極仙翁面前。
“老傢伙，我讓你笑了麼？”
輕輕揮手間，巨量精神力湧現，化作一柄柄無形的利刃，穿透南極仙翁的胸膛。
而地靈子的雙眼也逐漸變的紅了起來。
“原來……”
“這就是道心破碎的感覺麼？”
“有點疼啊。”
嘟囔了兩句，他壓制著自己內心深處那股暴戾慾望的躁動，精神力不斷穿透南極仙翁的身體。
“咱倆智商差不多，打起來更有趣些。”
南極仙翁面容猙獰，陰沉的盯著地靈子，下一刻手中柺杖刺向他的胸膛。
但地靈子卻完全沒有躲的意思，任由胸膛破碎。
“嘁，你個傻子……”
“我道心破碎，已經是個死人了。”
“還在乎這個麼？”
嗤笑聲中，地靈子精神力驟然凝固，在南極仙翁錯愕的一瞬間，切下了他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