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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6章 平賬

趕在太陽落山前,廖黎的中軍已經抵達常青縣。

因為一把斷刀插死岳氏子的餘威尚在,常青縣縣令帶著縣尉縣丞親自出城,到三里外迎接廖黎。

三里亭殘碑旁,二十盞“肅靜“燈籠被野風吹得忽明忽暗,照見亭中石桌上三甕松針酒。

夕陽溶金,染得墊道黃土金黃一片。

一應大小官吏分列兩旁,如同迎接上官一般。

若是一般都尉,縣令絕對不會多走一步,但面對這位廖都尉,所有人都打起了十二分小心。

縣令官袍下的中衣已被汗水浸透。

看著遠處密林中源源不絕的旌旗,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中漆盒的鎏金鎖釦——那裡面裝著老師給他的一封信。

內容不多,主要提及一件事。

司天監星宿官嚴菱在朝堂上給廖黎請封之事。

雖然暫時壓下了,但若是守山軍真能破山伐廟,鎮守渠山地脈,那封侯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雖然廖黎現在還只是一個都尉,但在整個天下都算有了幾分名號。

若是惹得他不快,就算老師都救不了他。

黃土之上,挽弓跨馬的哨騎呼嘯而來,也不與眾人打聲招呼,如同燕型分成兩隊,向一眾人身後的常青縣而去。

前後過了上百騎,轟隆隆的馬蹄聲像是響雷一般,震的眾人腦瓜子木木的。

整個常青縣方圓三里,全部撒上了守山軍的哨騎。

還沒等縣令等人反應過來,一批一批身著輕甲的槍騎兵提馬而來,列陣兩側,將眾人包裹在中央。

若有若無的黑色煞氣激的眾人汗毛聳立,紛紛回頭環視。

就連縣令都心驚肉跳。

領頭扛著三角青旗的軍卒大喝道,“軍主已至常青二里。”

隨後一隊隊的騎兵從密林中衝出,越過眾人,列隊在常青到三里亭的這段黃土路上。

“軍主已至常青一里!”

“三百米!”

每一聲大喝好似監斬的令箭,駭的眾人心頭跟著一跳。

而且趕來的騎兵威勢愈發深重。

最後傳聲的明顯是一位將軍。

身著明光甲,胯駿馬,披黑氅,縱然天氣炎熱,堅毅的臉上沒有半點汗跡。

到眾人跟前,猛地一勒馬,黑氅忽地被狂風掀起,青緞內裡翻湧如驚濤。

廖克狄反手將白金槍桿橫在馬鞍上,平靜道,“軍主已至。”

縣令微微抬頭,只見一道雄壯如山的身影逆著光,萬千霞光披肩,刺的他汗水滾滾而落,蟄的眼睛生疼。

不敢抬頭再看,垂頭恭敬道。

“常青縣縣令楊文清率常青上下,恭迎都尉。”

廖黎看了眼跟鵪鶉一樣的官吏,淡淡道,“有心了。”

倒不是他講究排場,非要給他們來個下馬威。

而是到了他這個程度,必須講究。

向哨騎灑出三里,已經是很收斂了,等到他真入城了,這些哨騎最少要到十里外。

聽到廖黎的聲音,眾人終於鬆了口氣。

剛抬起頭來,就聽見遠處傳來一聲——“報!”

廖黎側頭看去,一哨騎領著一騎兵向中軍而來。

見那騎卒臉上還有些驚疑,廖黎心裡大概有數了。

“稟軍主,府城來信!”

“過來。”

廖黎招了招手,那騎卒被放到近前,趕快從懷中掏出憑證信件,並低聲說道。

“各地出現赤色天叛賊,府主希望都尉速速發兵平亂!”

廖黎不慌不忙的拿出信件,看了看府主的大印,將內容細細讀完。

赤色天就在前兩日在府城內燒糧倉造反,同時各地都出現叛賊蹤跡,但府城內缺乏守軍,事情出現,就用飛鳥加人力傳信,將資訊傳到廖黎手中。

看著手上的信紙,廖黎神色微妙。

他左手掌心裡還扣著一條資訊。

是李旭半個時辰前發給他的——打點上下,得陳糧萬石。

不是一千兩千,而是整整兩萬石,能放滿一座糧倉。

能供養兩三萬大軍一個月!

再結合這騎卒所說……

所以赤龍幫他們這是——給守山軍平賬來了?

“損失怎麼樣?”

廖黎問道。

騎卒痛惜道,“兩座糧倉被燒的乾乾淨淨,一粒糧食都沒剩下,這群該死的反賊還趁機作亂,裹挾了不少百姓,想要進入府城破壞鎮物,被衙門內的高手給殺散了。”

廖黎挑眉打斷道,“等會,幾座糧倉?”

騎卒篤定道,“兩座糧倉全燒了。”

廖黎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帶他下去休息。”

見騎卒下去了才忍不住咧了咧嘴。

見他這模樣,周圍諸將心頭一凜。

張西沉聲問道,“軍主,可有大事發生?”

廖黎笑著搖了搖頭,“無妨,先入城。”

隨後大軍在外紮營,廖黎只帶了五百陷陣營和內政班子入城。

全然沒把席捲諸縣的赤色天反賊放在心上。

好不容易有人造一次反,趁機平賬也是正常的。

當初小小一個守山縣都被蛀空成什麼樣了,更何論整個雲麓府。

水只有徹底攪混了,才能看到裡面有多少髒東西。

到時候慢慢收拾著就是了。

……

夜半三更。

馬戶村,地主家。

一群吃飽喝足的漢子想到接下來的大事,沒心思睡覺,一個個興奮的大聲說笑,聲音愈洪邁,越能緩解心中的緊張。

目光時不時瞥向炕上的幾個漢子。

他們不過是赤龍幫外圍幫眾,而那幾位,才是赤色天四堂八柱的正式成員,真正刀口舔血的猛人。

見對方沒有半點動身的意思,一個個躺在那裡眯著。

有幫眾忍不住問道,“執事,都這時候了,咱們還不動動?”

為首那漢子早就把赤巾解了,蒙在面上,聞言冷笑道,“著什麼急,大晚上的,你精神,官兵也精神,現在沒準到處找你呢。”

問話的幫眾猛地一哆嗦,隨後眼神兇狠的看向幾個村民,“執事的意思,官兵知道了咱們得計劃?”

大漢直接抽出身下的麥麩枕頭丟了出去,罵道,“蠢貨!”

“這次要截的是官兵的糧!肯定要有人守著,不等他們困了乏了,是你去填刀口,還是我去?而且誰特麼大晚上運糧?不都是趕早不趕晚麼!”

麥麩枕頭很硬,那人被砸的齜牙咧嘴。

但還是諂笑著把枕頭送了回去。

“大人英明,大人說的是。”

“再提醒你一點,咱赤色天傳承有序,兄弟友愛,不講什麼大人不大人的,要是讓白虎堂的人聽到你這句大人,有你好果子吃。”

大漢接過枕頭,繼續睡覺。

那人卻心思活泛道,“我們一直在外做事,很多規矩都不懂,執事能不能給我們講講?”

漢子抓掉臉上的赤巾,看著他們一個個好奇的鳥樣,沉吟道。

“那就給你們講講規矩,先從咱們赤色天的四堂八柱講起吧。”

“四堂就是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堂,我青龍堂,掌管對外征戰,白虎掌刑律懲戒,朱雀管情報傳遞,玄武負責財貨經營。”

“……”

一講就是半宿,直到天盡頭泛起微微亮光。

驢子開始“兒啊兒啊”的開始叫喚著要吃飯。

不少人這才迷迷糊糊的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已經睡著了。

為首的那漢子沒有一點疲憊,一個打挺就從炕上坐了起來,大喝道,“都精神精神,要幹活了!”

見眾人還有些在夢裡,幾個養精蓄銳的赤巾獰笑一聲,抽出腰刀,“最後一個準備好的就準備吃刀子吧!”

一眾人心頭一駭,連滾帶爬的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