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陡然一個激靈,雙鞭抽出,發出一聲虎吼,“誰在那!”
周圍十個親衛如同狼狗一般,一下子就竄了出去。
哪怕周圍都是草叢糧苗,都沒有影響他們分毫。
一個個抽出腰刀,把剛才發出動靜的草垛圍了起來。
“先別動手。”
廖克狄大步先行過來,沉聲喝道。
下地之前,他就發現廖黎目光往這邊撇,這才出聲喝止。
走近一些才感應到微弱的存在感。
若是妖魔野獸,氣血不會這麼羸弱,應該是沒來得及逃走的百姓。
走過去一看,果然有人。
只見一個黑不溜秋的人影蜷縮在草窠裡,一頭長髮亂糟糟的紮在腦後,細小的跳蟲在上面進進出出。
廖克狄皺了皺眉,在守山他已經許久沒見過這樣邋遢的人了。
雖然廖黎並沒有什麼直接針對百姓的政令。
但沒了變著花樣收稅的官府和家族,百姓勉強也能填飽肚子。
再加上守山軍大量僱傭民夫,收購各種手工物件。
只要凡手腳勤快些,都能活出點人樣。
雖然少年不像是有修為的樣子,但廖克狄還是謹慎的叫了倆親衛按住他,仔細的搜了下身。
除了髒點,沒什麼奇怪的的東西,這才問道,“哪的人?在這做什麼?”
“……馬戶村的,在這幫東家收粟。”
人影聲音年輕,帶著些許顫音。
馬戶村就是他們剛剛經過的村子,村裡最大的地主家世代養驢,故而得名馬戶村,而整個村子的村民都是他家的佃戶。
如今的守山軍早就不比往昔,訊息通達。
普通士卒或許不知道,但他們這些高層將校早就將堪輿圖上的內容背的滾瓜爛熟。
廖克狄面無表情的詢問了幾個問題,見對方回答自如,這才放心回稟。
隔著老遠,少年只能偷偷打量那雄偉的身影。
站在那裡,比最高的草都高了一頭。
冷不丁見那人目光看了過來,少年頓時混身僵硬,他形容不上來那是什麼樣的眼神。
哪怕那雙眼睛裡沒有任何情緒,但僅僅是其存在,就給了他極大的壓迫。
也不知道那人說了什麼,周圍計程車卒收刀退走。
一個年長的還丟了一個布袋給他。
少年站起身,看見那些軍卒匯聚到了一眼望不到頭的旌旗之中,小心翼翼的開啟手中的布袋。
發現裡面是一些褐色的粟米,抓起一把在鼻尖一嗅,炒制的香味湧入鼻腔中。
下意識的想要填入口中,猶豫了一下抖回袋中大半,這才塞入嘴中。
然後將袋子繫緊,藏在剛才的草窠裡,頭也不回的向馬戶村的方向跑去。
剛一回村,就見一群村民杵著農具站在村頭。
一雙雙黑黝黝的眼睛盯著他,活像一群黃鼠狼。
“小驢子,大人們在村裡等著你呢,問什麼答什麼,全村性命都掛在你身上了。”一個看不出年紀的漢子喊道。
小驢子頭也不回的從他們身邊竄過,跑向唯一的地主家去。
在那夯土圍牆前停了腳,敲響門環。
“咚咚——”
沒等他敲第三下,門忽然開啟,一隻大手閃出將其一把抓了進去,機警的左右觀察後才關上門。
小驢子被帶到裡屋,進來前,他身上又被摸了個乾淨。
一群額帶赤巾的漢子坐在地主家的桌子上大快朵頤。
方桌上放著幾盆肉,肉是粉紅色的,透明的油脂顫巍巍散發著誘人的味道。
小驢子雖然沒吃過,但他進門的時候看見地主家的驢子少了一頭。
平日裡那幾頭驢都是他去放的。
沒人比他更清楚驢的數量。
身後的人忽然推了他一把,“小子,看到什麼了,趕快說!”
但小驢子的眼睛落在了那驢肉上,根本拔不出來了。
領頭的那漢子嚥下一口粟飯,哈哈一笑,抓起一塊驢肉就丟到少年手中。
“好小子,盯上爺的肉了,拿去吃!”
小驢子手忙腳亂的接過那塊驢肉,一把塞入口中,還沒等牙齒咬到,光憑舌尖一抿,那肉就化到了肚子裡去。
細膩的油脂餘韻從口腔一直蔓延到所有味蕾。
他從來沒想過朝夕相處的驢子這樣好吃。
那副如狼似虎的樣子頓時惹得眾人一陣鬨笑。
“小驢子,肉也吃了,趕快說罷。”
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小驢子側頭一看,是幾個村人,不過唯獨不見地主家的人。
見那群大漢目光逐漸變得不善,小驢子連忙說道。
“我看見你們說的那人了,不過沒有批鎧甲,披了一張紅色的布,揹著一把巨大的黑刀,看向他像是看著大山一樣。”
幾個赤巾漢子相視一眼,問道,“他可曾看見你了?”
“看見了,就是他放我回來的。”
“還有其他人不?”
“有一個看起來跟我差不多大的,穿金甲,拿著一杆長槍,威風極了。”
“你都看見誰了,一併說來!”
“還有一個胖子,一個拎著兩根棒子的大漢,一個拿著奇怪兵器的漢子,也是金甲,不過看起來比拿槍的更威風!”
“還有呢?”
“沒了?”
“你說謊!”
為首大漢厲聲喝道。
小驢子倔強道,“我沒有!”
房間裡氣氛頓時一凝,幾個村民也是嚇了一跳,趕快求情。
“小驢子是我們村裡記性最好的孩子,應該不會錯的,不會錯的。”
一個漢子回頭瞪了他們一眼,呵斥道,“事關赤龍大事,怎可怠慢?!”
村民聽了這話,連大氣都不敢出。
赤巾漢子抬頭看向小驢子身後那個人,看見那人微微搖頭才大笑道,“好小子,臨危不懼,是個幹大事的料。”
小驢子向他伸出了手。
赤巾漢子一愣。
“你答應我的粟!”
小驢子堅定的說道。
赤巾漢子這才想起來,自己答應過這東西的,轉身在方桌上看一眼,拿起自己剩下的那小半碗飯,扣在了小驢子懷中。
看著幾個村人,意有所指,“我們赤色天就是為老百姓做主的,跟我們赤色天做事,才有飯吃!”
幾人臉上堆笑,“是極,是極。”
問完了話,赤巾大漢把小驢子和幾個村人一併打發了出去。
這才湊到一起商議。
“看來那玉面殺神果真不在這裡,等到他們大軍過去,我們就按計劃行事,去截他的糧道!”
“對,殺殺他守山軍的威風!”
“還敢拒絕我們七色天的威風,真是不識抬舉。”
有人遲疑道,“若是那糧道重兵把守怎麼辦?”
赤巾大漢哂笑道,“把守個屁,這才剛出安丘,他肯定想不到我們會去截他的糧道。”
一人忽然摸了摸下巴嘆道,“可惜……”
其他人問道。
“你又在可惜什麼?”
“大戰在即,沒個娘們洩洩火。”
幾人大怒,“還不是怪你個牲口下手太重,把那老財閨女老婆都玩死了!”
“那是她們不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