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郎心頭頓時一陣火熱，臉上激動難掩，手中舉著銅鱗片，高呼道。
“這上面寫的是赤龍二字！”
“我今日收爾等入幫本是臨時起意，沒想到竟然得到上天呼應！”
“看來老天爺也看不下這腐爛的朝廷了！”
但呼喊了半天，陳三郎也不見眾人有半點應和。
一個個直愣愣的看著他，像是陰間來的厲鬼似得，惟有那瘸腿鐵匠獨目炯炯有神的看向他。
‘終究是一群草民……’
陳三郎暗歎一聲，面上卻絲毫不顯，低聲道，“你們想想，赤龍代表什麼？”
“什麼情況下赤龍能變成真龍？什麼情況下你們才不會被官府肆意欺壓？”
“造反！”
瘸腿鐵匠低吼一聲。
將龍王廟眾人嚇得一個哆嗦。
大武多年的統治終於見到幾分效果，恨，他們是恨的。
但造反兩個字，就像是懸在頭頂的利劍，脖頸上的繩索，是不敢想，甚至不敢看的。
哪怕下一刻利劍就斬下來，腳底的椅子就被踹掉！
他們也會用同樣麻木和迷茫的眼神看著。
見眾人這幅反應，陳三郎經驗豐富，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
火候不夠，靠這些不夠勾起他們的怒火，釣不起他們的膽子。
只有鐵匠的獨眼裡有他熟悉的東西，那不是怒火，而是人被逼到絕境散發出來的惡意。
最極致也最純粹的惡意和怨毒。
這才是他想要的東西。
陳三郎臉上浮現出冷漠的譏笑，俯視著腳下箕坐的佃農。
“你叫李恆是吧，我記得你爹死前給你留了不少祖產，還娶了媳婦，今年閨女也該及笄了吧，怎麼混到這來了？”
佃農抬起頭，昏暗的臉上看不清神色，乾裂的嘴唇張合，發出低啞的聲音。
“沒了。”
“怎麼沒的？”
“……官府加稅，餓死了。”
陳三郎又上前一步，指著另一個人，“你的胳膊哪去了？”
那人臉色晦暗，咬了咬牙說道，“被一個武館弟子打斷了。”
這次沒等陳三郎去問，一個漢子自己就說了。
“那姓李的截斷了溪水，我們去找他理論，結果被他給打回來了，去報官，結果那狗官只會收錢，對那李家也是不聞不問！”
立刻有人譏笑道，“那些官員和大戶都是一夥的，當初有人被李家佔了地，告到縣太爺前面前都沒要回來，還被倒打五十大板，人當場就沒了。”
“嘿，這還不算完，我聽說後來還要賠他李家十兩銀子！”
“我還聽說那李家鬧過好幾次妖鬼呢，結果都被高人給平了。”
“這群狗日的畜生！”
“……”
憤怒就像是篝火，一人一句就像添柴，生生給架了起來。
眼看周圍人都在罵，眾人徹底都沒了忌憚，一個個跟著破口大罵。
阿桑聽得心驚膽戰，但陳三郎說不用受人欺負，能吃飽飯就像是有魔力一樣吊著她。
黑夜的龍王廟，怒火愈燒愈烈。
同樣的場景發生在雲麓各處。
不過是一兩日的功夫，無論是縣城，還是鄉下村堡，都出現了各種神秘詭異的讖言，矛頭赫然指向朝堂。
百姓之間迅速流傳起了一句話。
“大武蔽日，赤龍開天！”
……
刀會總舵。
“砰！”
大手拍在桌面上。
“你們要是活膩歪了就找顆歪脖子樹掛上去，別在這裡禍害別人！”
一個頭頂短髮，腰挎長刀的男人站在桌子前放聲大罵道。
看著碎了一地的茶盞，盜晟臉色難看至極，沒想到這刀會會主脾氣比傳聞的還要爆裂，話還沒說完就給他碎了一地。
但想到眼前人對赤龍天大事的助益，還是強忍著說道。
“守山軍對幫派是什麼態度，萬會主不會不清楚吧？”
聽到這話，萬鷹差點被氣笑了。
雲麓府府主換了不知道多少，他刀會這麼多年安安穩穩，連一樣生意都沒丟過。
就因為換了一個手段凌厲點的都尉。
跟你去造反？
而且你七色天造反這麼多年連一塊地都打不下來。
兄弟們跟你去喝西北風嗎？
頓時變臉厲喝道，“從哪來滾哪去，再多囉嗦一句，直接開幫戰！”
盜晟頓時一窒。
光一個守山軍就夠麻煩的了，若是再招惹刀會，雙重打擊下，赤龍天的大事必然會毀在他的手上。
沉著臉道，“希望萬會主多斟酌斟酌。”
說完，趁著夜色迅速離開，身後隱約還能聽見萬鷹的啐罵聲。
見他走了，萬鷹臉上的怒色迅速收斂了起來，左右房間內，一排排手持刀斧的精銳幫眾鑽了出來。
為首者遲疑道，“會主，就這麼放他走了？”
萬鷹望著夜色冷笑道，“一個馬前卒罷了，又不是赤色天龍頭，不值得咱們摻和這渾水。”
說完，轉過頭肅聲道，“等會我親自去一趟州里，你們留在府城這邊好好看家。”
手下點了點頭，又忽然問道，“那過段時間咱們還收不收人？”
“會里也需要新血，一切照常即可，保持中立，讓他們自己鬥去。”
……
盜晟這邊從刀會出來，臉上絲毫沒有挫敗感。
碰壁才是正常，畢竟這世上多的是庸碌之輩，哪有真英雄？
等他們後手展現出來的時候，必然叫他們知道，什麼叫做赤龍開天！
一個人影從角落裡跑了過來，正是接應他的手下。
“幫主，青狼幫那邊有回應了……”
“嗯？”
盜晟一愣，隨即面上浮現出喜色。
大事在即，本就是抱著試試看的念頭去的。
雖然青狼幫被打落四大幫派之列，但底蘊深厚，比一般的小幫派強得多。
能拉過來也是一大助力。
“是文娘還是青海棠？”
“是文娘，她說青海棠在猶豫，需要看一看龍頭的誠意。”
盜晟頓時瞭然，心下也更放心了不少。
“待價而沽罷了，既然他們想要誠意，就給他們看看，告訴他們，只要他二人配合，事成之後，給他倆一個執事的位置。”
“明白！”
“對了，其他勢力有沒有回應的？”
“只有兩個小幫派同意了，其他的連見都不見。”手下猶豫了片刻問道，“幫主，我們如此大張旗鼓，會不會……”
“龍頭自有他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