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筒輕羽箭,一筒三十支。
一筒精鐵穿甲箭,一體打造成形,長約一米二,堪比標槍。
數量僅有十支。
一筒特殊箭矢,其中包含了兩支哨箭,兩支爆裂箭,兩支縱火箭,兩支照明箭,一支毒箭,一支鉤箭。
光箭矢,就足足有八十支,種類齊全,堪比移動彈藥庫。
而且這些配置跟廖黎一點關係都沒有,都是將士在戰鬥中一點一滴積累的經驗,然後反饋給匠作部的匠人。
經過反覆迭代,才成了現在的樣子。
除了必備的刀弓,弓騎兵還帶四把短槍,用於投擲。
王林穿戴完,又檢查了一遍裝備,確認沒有遺漏後,拿起最後一件雙手一抖,黑色的披風迎風展開。
這東西裹在皮甲外面,遮擋風塵效果極好。
以前可是百主的專用,現在普通前軍士卒都能用上了。
“屯長,弟兄們都準備好了。”
噠噠的馬蹄聲踢踏黑土,一個什長牽著馬匹走了過來。
同樣裹著一身黑色的披風。
“人齊了沒?“
“四個什,五十人,算馬共計一百口,一個不少。“
“往日疏忽點無所謂,今天可是軍侯親自訓話,少了的得拿人頭填!”
王林沉聲提點道。
“絕對不出岔子!”
王林扯拽韁繩,戰馬聽話的跟在他身邊。
原本他以為自己的戰功不過是封一個什長,沒想到因為人手緊缺,硬生生把他這新兵拔成了屯長。
好在手下幾個什長都是帶過兵的,再加上百主也是守山軍老卒。
基本不用他操什麼心。
整軍、訓練,到現在還沒掉過什麼鏈子。
一眾士卒早已牽馬等候在兩旁,見他出來,齊聲喊了一句“屯長”。
聲音宏亮,軍容齊整。
王林暗自深吸一口氣。
單手扶著刀柄,學著軍侯的模樣,將麵皮繃的緊緊的,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有軍侯的幾分威嚴。
但還是沉聲喝道,“今日軍侯親自訓話,軍主也有可能過來,都打起精神!”
“諾!”
眾士卒轟然應諾。
走出營房,一隊隊的騎卒依次從兩邊匯入,按照次序站入隊伍之中。
王林很快找到自己的新百主,跟在身後。
百主跟著自己的隊旗。
守山軍軍制愈發龐大,相應的軍旗鼓角也愈發完備。
屯一級不再設旗,從隊一級開始設立隊旗。
那張青色的小三角旗既是他們的隊旗,也是百主的牙旗。
人在旗在,旗倒人亡。
跟著隊旗抵達校場之時,王林終於看見了不少熟悉的面孔。
比如他們弓騎兵的曲主,就是他的同鄉,因為跟著馬伕一起衝陣,攢下敵首二十六顆,一戰從什長提拔為曲主。
還有槍騎兵曲主,正是沒鼻子的馬伕,此時正遊走於眾軍之前,和各曲主對照人數。
重騎兵和遊騎兵曲主他就不認識了。
還沒等他細看,一陣乾淨急促的馬蹄聲就從耳側傳來,黑氅墨甲的身影劃過眼尾。
只見那戰馬距離四五米就抬起了前腿。
還沒等眾人瞠目,那神俊的黑馬就載著騎士一躍上了三米的高臺。
手挽長弓殺白虎,長臂一揮,黑氅振響!
寒眸一掃,五營噤聲!
這便是守山軍第一將的威勢!
見識過呂安斬將如割草的降兵心中更加敬畏,想到日後要跟著這樣所向無敵的人物,一個個心潮澎湃,站得筆直。
高臺上,呂安見軍容整齊,心中暗自點了頭。
畢竟新軍初成,也不指望他們能有多精銳,但若是鬆鬆垮垮,裡倒歪斜,那可就丟人現眼了。
馬伕見到正主,上前半步,雙拳一碰,轟然道,“稟軍侯,前軍校尉部兩千五百人悉數到齊,無一缺漏!”
呂安微微頷首,鏗鏘之音被寒煞炁傳遍整個校場,“奉軍主之命,東出守山,靖平諸縣,即刻出兵!”
凌冽的聲音還在校場盤旋。
然後、逐漸——
安靜了下來。
安靜。
還是安靜。
兩千五百人的校場除了偶爾的馬蹄刨地聲,沒有任何雜音。
眾將士耳邊迴盪著餘音。
還等著接下來的訓話。
但——
就沒了。
熟悉呂安風格的馬伕立刻扯著嗓子狂吼一聲。
“東出守山,靖平諸縣!”
眾將士這才恍然大悟,帶著一絲驚奇和手足無措,匯入到守山軍轟轟烈烈又急促激昂的吶喊洪流之中。
直到呂安舉起手中長弓,呼喊聲才平息下來。
呂安給臺下的馬伕使了個眼色,輕喝道,“把人帶上來。”
一行十二人在眾將士茫然的眼神中被押解上臺。
身上五花大綁,嘴裡還塞著布團。
看見呂安的那一刻,有的人情緒激動,瘋狂掙扎,有的人神色晦暗,一瞬間好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氣,任其擺佈。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十二人雖然衣服破爛髒汙,但明顯都是守山軍的普藍色軍服。
幾個降將眼神交錯,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齣。
但無論這些人如何掙扎,呂安連眼尾都沒給他們一個。
一直以來,眾人只知道守山軍待遇好,卻沒聽說過軍規酷烈。
但那是臨山村人,守山老卒用命一刀一刀換出來的信任。
導致軍規很多時候僅限於鞭子和軍棍。
讓許多新兵誤以為軍規可逾,軍主可欺。
與岳家大戰之時,各營或多或少都有逃兵,戰況緊張之時廖黎自然不會理他們。
如今到了封賞有功的時候,自然得把他們拎出來做一個反面教材。
這十二個就是自以為自己躲得天衣無縫的。
卻不知道兵牌暴露了他們的行蹤。
有幾個聰明的知道扔掉兵牌,但廖黎這邊收回來根據上面資訊一對照,督戰隊當晚就能將其捉拿歸案。
為了防止誤會,每一個都是廖黎和張祜親自審過的。
這一次,廖黎不打算留情,全部拉出來祭旗,立一立軍規。
因此才有了這一幕。
見眾人看清楚了,呂安才冷聲道,“此十二人臨陣遁逃,棄袍澤於不顧,背守山軍之軍規,今當此斬之,以祭軍旗,以肅軍規!”
話音一落,早已經準備好的十二個刀手一刀揮出。
刺啦一聲。
十二顆人頭同時飛起,鮮血飛了一尺高。
旭日初昇,曉霧消散。
只剩下一青一黑兩色旗幟在風中搖曳。
剛剛熱血上頭的眾人看著倒地的十二具屍體,不約而同的脖頸一涼。
混沌的腦子也清醒了許多。
……
聽著城外轟鳴的馬蹄聲,廖黎瞳孔紋絲不動的盯著桌面的紙條。
上面並沒有多少資訊,只有兩句話。
【大武蔽日,七色換新元】
【朱旗卷地,萬姓脫枷鎖】
結合聽山八月初傳達給他的資訊,總結起來就一句話,“赤龍幫,要反了!”
不然得話,他還打算讓各軍再磨合一段時間。
赤龍幫身為雲麓府第二大幫派,勢力觸角遍佈雲麓,嶽靖安幾人也贊同提前扼殺。
早在幾日前,便已開始謀劃。
今日不過是執行罷了。
掙扎了一年,這是廖黎第一次提前得到某件大事的訊息。
這感覺比起被動應對自然不同。
【前軍從紫魚出,一路向東,經六縣,轉而向北,屯兵朔風府邊境。】
這是他明面上給呂安下的軍令。
實際上的命令還有一條,就是把赤龍幫給挖出來,以及城中任何不服從的勢力,不管明裡暗裡,全部打殘!
他的目的就一個,虎吞雲麓!
不管是岳家,還是什麼赤龍幫,沒人能從他嘴裡搶食!
廖黎摩挲了一下掌心,眼下,諸將列坐。
就連曹然、李瑞都正襟危坐等候軍令。
“傳我軍令!”
站在廖黎身後的虎子精神猛地一陣,跟著大喝道,“傳軍令!”
“即刻命後軍校尉部,兵出守山,由安丘向南,收復狼山峪、白草諸縣,屯兵鐵馬縣,以備榆林府,修士褚俊隨軍!”
大喝聲向外傳遞,王守義、褚俊二人離席起身,恭聲應諾。
廖黎掃過二人,微微頷首。
這兩人也是他比較放心的組合,一個性格謹慎,一個見多識廣。
他倆守備榆林府,主要是為了篩選過境流亡百姓,保證沒有妖魔混入。
兩軍一快一慢,遏住南北兩道最重要的關卡。
雲麓府便是煮熟的肥肉,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吃下去!
廖黎鼻翼微張,深吸一口氣,雙眸之中鋒芒畢露。
“命左右中軍,隨我出征!”
伴隨著廖黎的軍令,守山軍這臺戰爭機器徹底咆哮起來,轟鳴向前。
除了預定留守的一千五百戍衛營,上萬正卒以及戍衛兵全部開出守山。
一路旌旗林立,車馬不絕。
一臺臺強弩、床弩披上油布被士卒向南推去,一輛輛糧車綴在大軍身後,按照預定時間依次出發。
這次廖黎並沒有一馬當先,而是架著戰車坐鎮中軍。
虎子率領十名親衛護衛兩側,陳烈、張西、廖克狄等諸將相隨,浩浩蕩蕩向安丘方向而去。
等到了安丘,會再次分兵。
五百戍衛營士卒將北上前往紫魚,五百留守安丘。
這兩縣多次戰爭抽調,青壯基本在他軍中,無力承擔戍衛,但位置又至關重要。
所以一併由守山出兵,張成的戍衛大營統領。
然後王守義南下抵禦榆林府妖魔,廖黎北上避虎道,由長青一路向東南,收復諸縣,拔出餘孽,正式入主府城!
……
阿桑把最後一把觀音土塞進女兒嘴裡時,聽見村口老槐樹在哭。
那個總用破鑼嗓子唱蓮花落的瞎眼乞丐,正抱著樹幹喃喃:“龍王爺掉鱗片了...赤的,都是赤的...“
她摸了摸懷中發熱的青銅片——這是今早在枯井底撿到的怪東西,廢了老大勁才吊了上來,上面刻著七顆滴血的星星。
五歲的小草突然劇烈咳嗽,摻著泥土的血沫濺在銅片上,竟慢慢凝成“赤龍“兩個篆字。
她不認識這字。
但她知道,能有字的,一定是寶貝,說不定能換上一口吃的。
她裹緊女兒,踩著月光摸向龍王廟。
沿途撞見馬販子王瘸子拖著輛板車,草蓆下露出半截青紫色的腳——聽說他娘子前日被徵去修城牆,回來時就剩這雙裹過的小腳。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每年都有那麼多東西要修。
或許根本沒什麼要修的。
不過是那些官吏找個藉口來折騰他們。
龍王廟在縣城外面,離得縣城近,但還不用受著縣城管著,最近有很多人在那裡換東西。
潮溼的夜風捲著香灰掠過神壇,陳三郎攥緊手中的烙鐵。
廟裡飄著奇怪的焦糊味。
跪在龜裂龍王像前的十二個漢子,衣襟下都藏著用赤紅的龍紋——這是今夜第三批飲過符水的兄弟。
當然,這是臨時的兄弟。
只有做過大事且活下來的,才有可能真的成為他的兄弟。
陳三郎沉聲道,“下一批!”
立刻又有一批人上前跪著。
陳三郎將手中的烙鐵遞給瘸腿鐵匠趙大錘。
對方再次將其放在焰火中燒的嫣紅。
陳三郎用火鉗夾著塊赤紅鐵片,“誰先?”
一旁的鐵匠扯下衣衫,露出身上上潰爛的鞭痕,踉蹌的跪下,咬牙道,“我來!”
陳三郎手一抬,烙鐵就落在了鐵匠的後背,白氣升騰,皮肉滋滋作響,“忍著!有了這赤龍印,就算入了我赤龍天,從此吃喝不愁,兒女不再給人當牛做馬!“
鐵匠的獨眼在陰影裡泛著血絲,“當年他們說我私鑄鐵器,就是用烙鐵逼死了我兒...“
忽然,身後傳來一道輕微的腳步聲。
眾人猛地回頭。
就看見一個抱著孩子的女人走了進來,神色枯槁,好似惡鬼。
見到廟中景象,阿桑早就被嚇得魂飛天外,剛要後退,就被枯藤般的手抓住。
“她是誰!”
陳三郎眼中閃過一絲殺意。
赤龍天的大事絕對不能讓人破壞。
“她是阿桑,也是一個苦命人。”同村的吳老三從阿桑身後繞了出來。
就是他把阿桑放進來的。
吳老三低聲在阿桑耳邊說了一句話,然後把阿桑一把推入人群之中。
或許是用力過猛,從阿桑身上叮了啷噹掉下一個物什。
形似鱗片。
“這是什麼?”
銅鱗片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陳三郎上前撿起著鱗片,看著上面形成的赤龍二字,心中訝然。
本來打算帶著眾人去尋找的,沒想到機緣巧合下被這女人給帶過來了。
難不成……
真是赤龍顯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