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晟頓時默然。
不管廖黎知道,還是不知道,這事都好辦。
但看這態度,顯然是知道他們根底,並且不打算摻合他們這攤子事。
“你們有多少人?”
廖黎冷不丁問道。
盜晟心中一凜,這是要探他的底,故作豪邁道,“我赤龍別的不多,就是兄弟多,數量記不得了……遍佈雲麓!”
‘這血洗一遍恐怕要傷天和了。’
廖黎眼睛眯了眯,心中暗自琢磨。
“能拉出多少兵馬?”
“帶甲三千!”
“三千也敢做大事?”
“成大事靠的是手中刀,胯下馬,左右兄弟,一腔滾燙熱血!”
“血是熱的,刀是冷的,光憑三千甲,成不了大事。”
“還有萬千黎豎!”
“你不成。”
“為何不能!”
“……”
盜晟說到興起時,雙手左右比畫,好似真有兄弟在左右。
廖黎吃著飯,頭也不抬,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聲音穩定而淡漠。
剛進門的石頭看出點不對勁,倆人一左一右站在盜晟身後,虎視眈眈的盯著其要害,只要廖黎一聲令下,就打算把這傢伙拿下。
盜晟恍若不聞,聲音愈發高昂,鏗鏘有力,大斥朝政敗壞,魚肉百姓。
還總結出朝廷三罪,苛稅如虎狼、徭役摧骨血、酷吏奪民命。
聽起來有模有樣的,有不少內容聽的廖黎心裡都點了點頭,不愧是老牌造反組織,都快形成核心綱領了。
廖黎默默聽著,吃完碗中最後一粒精米,將筷子橫在碗上。
抬頭看他,“若是成了呢?”
盜晟沒反應過來,往常他這一套話術拿出來,那些底層出身的無不狗血沸騰,豪強官吏聞之如見蛇蠍,震怖莫名。
但眼前這人……
怎麼又像是相信了似的?
“若是成了,自然是海河晏清,百姓安居樂業。”
又是一個只管砸鍋,不管造飯的貨色。
聽到這,廖黎心裡僅有的一點興趣也熄滅了,興致缺缺道,“請回吧。”
盜晟頓時急了,“若大人接納千萬百姓,我願奉舉大人為赤色龍頭,鞍前馬後,任其驅使!”
腦子有病才跟你去做反賊。
控兵一萬六的都尉不香?
廖黎敲了敲桌面,神色玩味,“你是民,我是官,我驅使你是應該的。”
“就算你是賊,我還是官,我驅趕你,還是應該的。”
盜晟面色一沉,“大人這是執意要與我赤龍為難了?”
廖黎眸子陡然一厲,森然道,“執意為難?你算什麼東西跟我說話?要不你回去跟身後的人說,把你們那三千帶甲拉出來轉轉?”
本來就沒什麼情面可講,沒給他砍了都是看在那兩批物資的面子上。
一個區區三境的匪頭子還敢跟他吆五喝六?
真是反了天了。
就算他背後赤龍天都鑽出來,在他廖都尉面前也得低一頭!
當他天門橫斷是吹出來的嘛?
看見廖黎變色的剎那,盜晟好似見到一頭吊睛白額虎盯死了他,一股子涼氣從尾椎骨直鑽天靈蓋,額頭赤巾剎那間被汗水打溼。
要不是這條赤巾,當場就得露了怯。
盜晟這才反應過來,眼前這可不是江湖門派、山野村夫,可以隨意嚇唬。
這可是橫刀當路,殺了個天昏地暗的兇人!
心中念頭紛雜,但盜晟像是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按在了椅子上,半天不敢開口。
縱然廖黎全程都斂著煞氣,那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氣勢依舊讓盜晟如坐針氈,腦袋上像是頂了一座山嶽。
進退不得。
什麼豪俠熱血,全部委頓在這方桌之上。
見他心神被懾,廖黎更懶得跟他拉扯,隨意揮了揮手,“告訴你身後的人,別給我整亂子,不然我不介意給雲麓府鬆一鬆土,挖一挖泥鰍。”
盜晟不敢再多說,故作沉穩的退去。
得虧他是個三境武人,換成別人被廖黎這麼一嚇,八成破了膽走不動道了。
見他離去。
廖黎握拳敲了敲桌子,將分出來的兩份飯食推到石頭虎子身前,“快吃飯吧,都涼了。”
倆小子就像沒聽到廖黎與盜晟的對話一般,坐下開始狼吞虎嚥。
廖黎目光落在魏石頭身上,這小子長的挺快,身板子雖然次了虎子一籌,但眉眼已經有幾分成人氣度了。
尤其是板著臉的時候。
凶神惡煞,天生是個執法的料。
“石頭,明天你收拾收拾東西,帶兩個人去找張祜報道。”
正在乾飯的魏石頭愣了一下,旁邊腦袋埋在飯碗裡的虎子也後知後覺的抬起頭。
臉上還沾著飯粒。
悶聲問道,“二哥,你為啥要攆石頭走?”
石頭連忙碰了一下虎子的胳膊肘,眼中露出幾分鄭重,“我魏石頭絕對不會給軍主丟臉。”
廖黎看著虎子那傻樣張嘴欲罵,聽見石頭的話又咽了回去,微微嘆息道,“要是真犯了錯,別管丟不丟臉的,脫了甲就跑回來。”
“絕對不會有那一天!”
虎子終於聽出點門道來。
上次砸了張西哥新房的事被石頭給扛下來了?
……
又過了兩日,新兵選拔的事進行的如火如荼。
但一道黑線卻橫亙在守山縣的上空,氣浪翻湧,白雲被黑線破開,露出後面淺藍的天空。
軍民還在對這異景驚詫的時候,廖黎已經在院子中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地魂宮,地師。
老人摘去兜帽,露出略顯凌亂烏髮,凝重看向廖黎,沙啞道,“渠山山麓,你扼殺鐵木軍的戰場,化邪了。”
廖黎眸子微微睜大,剎那間想到那日給幾個北狄使者帶路的事情。
眉頭頓時擰在一起。
這群該死的蠻子!
本來那群陰煞屍在那躺的好好的,無緣無故怎麼會化為邪祟。
絕對是北狄蠻子的陰謀!
先在心裡狠狠的給這群蠻子記了一筆,廖黎猛然想到明年自己可是要破山伐廟的!
那鐵木軍的邪祟在什麼地方?
唯一的入山之路!
一個個的都給他上眼藥!
長吸一口氣,暫且壓下心裡閃過的嘈雜念頭,廖黎抬頭看向老人,“現在情況怎麼樣?”
老人搖了搖頭。
“不好?”
“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