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兩步道你走不動了?”
魏石頭氣急敗壞道,“放屁,你個子比我高點,自然比我省力,再來!”
說完就較勁似的把鐵木扛在了肩膀上,還踮起腳,聳肩膀,讓自己更高一些。
虎子扭了扭肩膀,完全沒有疲憊的樣子,向校場內跑去。
老遠的,就看見剛從人群裡鑽出來的廖黎。
昂著頭打了聲招呼,“二哥!”
然後吭哧吭哧抬著十米長的巨木從身邊跑過。
看著像是回家一樣的倆小子,廖黎愣了一下,“這是什麼玩意?”
“送給張西哥的新婚賀禮!”
一根長木所過之處,人人讓行。
熟悉虎子的老卒笑著跟他打招呼。
看著倆小子扛著巨木在校場轉了一圈又一圈,把本來就混亂的場子攪的更亂了。
廖黎摸了摸下巴。
虎子轉了一圈,拖著累的眼睛發黑的魏石頭又跑到廖黎跟前。
“二哥,張西哥人呢,還有七哥他們都跑哪去了?”
虎子一臉認真的問道。
“新房那邊,你現在過去正好能幫幫忙。”
廖黎面色古怪的說道。
“嗷!”
“砰砰砰……”
虎子又風風火火的衝張西新房的方向跑去。
看他跑遠,廖黎才忍不住露出一抹期待。
有虎子在,鬧洞房這活穩了!
不過他現在需要處理一下老軍鎮的問題。
……
張興幾人剛把張西送入洞房,大聲嚷嚷著往外走,腳還沒落在門坎上就收了回來。
“砰”
關上了院門。
悄無聲息的轉過身來,就看見幾個穿著儐相紅衣的傢伙趴在房間門口。
就連呂安都搶佔了一個最好的位置。
邊上,幾個張西的老部下一身酒氣,迷迷糊糊的箕坐在牆角,馬伕和張三一左一右放哨,劉長恭和梁進直接蹲到房頂上充當脊獸。
原本劉長恭和廖克狄是不想來的,但被張興給硬拽了過來。
上下掃了一眼,所有有利地點都被自己人佔據,張興臉上露出一絲壞笑,踩著貓步悄悄來到幾人身後,附耳傾聽。
房間內,喝大了的張西感官遲鈍,再加上美人當前,沒有發現自己已經被包圍了。
掀了蓋頭,喝了交杯酒,窸窸窣窣正準備下一步呢。
忽然聽見門外傳來沉重的踏步聲。
“砰砰砰——”
正在傾聽的眾人也是一愣。
屋脊上撅著屁股聽的劉長恭兩人下意識的看向院外,愕然的伸了伸脖子。
剛趴到鈴蘭身上的張西疑惑道,,“什麼動靜?”
“轟!”
一根粗大的鐵木直接被從院牆外扔了進來。
外面傳來虎子的大喊聲,“張西哥,我給你送禮來了!”
鐵木如同守城的滾木一般,轟隆隆的就滾了過來,地面被壓出深深的溝壑。
張興臉皮抽搐,罵了一嗓子,面對滾木還不敢躲,身後就是張西的新房,只能上前攔著。
手往上一搭,面色一變,呂安幾人見狀連忙上去幫手。
“砰!”
院門和房門同時開啟。
虎子看見狼狽的眾人,好奇道,“興叔、七哥,你們咋在這?”
張西見到這場景也懵了一下。
好訊息是張興幾人攔住了滾木,壞訊息是隻攔住了一頭。
另一頭扎進屋子裡去了。
不偏不倚,破洞正好能看見架子床上心有餘悸的鈴蘭。
張西轉頭看向一眾狼狽的儐相,捏了捏拳頭,臉上的刀疤聳動,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張興眼看要遭,單臂抬手指著虎子,怒目而視。
“好你個小兔崽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看我抽不抽你!”
“別跑!”
“揍他!”
身後眾多儐相避開張西的目光,一個個怒氣衝衝的就衝了過來。
虎子大驚,轉頭就跑。
氣喘吁吁的魏石頭好不容易走到正門,看見奪路而逃的虎子有些茫然,然後看著身後一眾喊打喊殺的將校頓時打了個哆嗦,提著兩條灌了鉛的腿跟了上去。
“他們為什麼要追你?”
“不知道啊!”
虎子反問,“你為啥要跟我跑?”
魏石頭瞄了一眼身後凶神惡煞的眾人,欲哭無淚,“我特麼也不敢停下啊!”
……
守山城外,降兵營地。
相比於城內校場的宴席,城外就簡單許多,不過是些饅頭、粟飯等量大管飽的飯食,最精緻的就是一籠籠拳頭大的包子。
但哪怕如此,一萬多人的飯食也從凌晨做到了現在。
城內都散場了,城外營地這裡才上桌。
王林手上端著一籠包子,嘴裡還叼著一個,向著他那桌走去,雖然所謂的“桌子”不過是一塊空地,但上面的吃食可不寒酸。
有半壇水酒,滿滿一桶粟飯,每個人碗裡還有兩大塊肉。
畢竟每天干著重體力活,要是不給吃飽飯,不出一個月,這一萬多兵得廢掉一半。
想再養回來,耗費的資源更多。
所以廖黎從來沒有剋扣過降兵飯食,與守山軍等同。
平日裡由守山軍士卒帶著他們一起幹活,雖然有監視的意思,但該乾的活一點不含糊。
王林把一籠包子放在空地中間,白白胖胖的包子頓時彈動一下。
拿下嘴中的包子,含糊道,“吃吧。”
一圈降兵哪見過這好東西,七手八腳的抓了上來。
王林在老卒身邊坐下,遞給對方兩個,隨口問道。
“話說,我封賞完也不過是一個什長,你怎麼也得是一個百主吧,怎麼不去城內吃酒去?”
老卒狠狠咬了一口包子,一臉享受模樣,“城裡酒宴確實不錯,但只有外面有這口包子。”
王林咂了咂嘴,“就為了一口包子,連見軍主的機會都放棄了?”
“這可是頂好的玩意!今天我要吃十個!”
老卒白了他一眼。
“反正咱們活下來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吃。”王林看眼前包子還有不少,又抓了幾個在手,“前兩天我把我孃的墳從他老王家遷出來了。”
“我尋思了一下,雖然以後還要去府城,但我現在算是守山人,索性就給我老孃埋到守山縣這邊了。”
“我跟文書說了,要是我死了,就給我埋到我老孃旁邊。”
“剩下的那點功勳我託大匠營的石匠給我娘刻了一個石碑,本來想刷金字來著,但我娘命薄,我怕那碑壓著她……”
“……還給她置換了一口新棺材,又寬又厚,足足能睡下兩個人。”
“本身還想給她燒倆男人的,想想算了,她性子弱,窩囊,容易讓人欺負了。”
“大不了等以後我下去了伺候她……”
王林一邊說話,一邊吃著包子。
一旁的老卒默不作聲聽著。
忽然,他冷不丁的抬頭,發現周圍降兵都驚愕的盯著他。
疑惑道,“咋了?”
降兵嚥了口口水,“包子吃完了。”
王林看了看空蕩蕩的籠屜,拍了拍手,“吃的還挺快,我再去弄幾個。”
剛一起身,一股嘔吐感上湧,剛吃的包子差點吐出來。
一旁的降兵連忙扶住他。
“頭,不能這麼吃,會把胃撐破的。”
王林怔愣在原地,“我吃了多少個?”
“足足十六個。”
王林後知後覺的向自己坐著的地方看去。
地面空蕩蕩一片,哪有什麼老卒,只有一個被坐下去的印子。
這才想起來。
老卒死了。
死在了突圍的那天晚上,好像是被人拉了下去,也有可能是被射死的。
他記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