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伙真是下血本了啊。’
王洪看著往日的老搭檔,暗自心驚。
別看田楷這些年兢兢業業的收賄,但實際上真正的好東西也就六樣,赤鹿起碼排前三。
他也就是偶爾聽田楷提起過一嘴,沒想到今天眼睛不眨就送出來了。
廖黎盯著田楷看,輕笑道,“張西,老田送你的寶刀,不上來接著,還等我給你遞過去?”
哪有將軍不愛寶刀。
一旁的張西眼珠子都直了,臉頰顫動一下,又看了看鈴蘭,遲疑道,“這不扣我戰功吧?”
他還打算留著戰功給鈴蘭換一套大宅子,要是有剩的再換點田,畢竟以後還是要過日子的。
廖黎這才回頭橫了他一眼。
那眼神意味鮮明。
‘別逼我在你大喜的日子抽你。’
張西當即沒了猶豫,上前接過寶刀,再看田楷的三角眼,不由覺得親切了幾分,雖然還是不喜歡對方市儈的模樣,但他還是真心實意的道了謝。
但田楷想要的遠不止如此。
他知道自己的名聲,更清楚自己的“斤兩”,換位思考,若是自己手下有一個如他這般肥碩的下屬。
他能不心動?
恐怕做夢都想著榨出油水來。
他揣測廖黎之所以沒動他,一是看上他三境的實力,有些用處,二是看他識趣,暫時沒找到什麼藉口。
導致田楷每日都如芒刺背,如坐針氈,如鯁在喉。
那感覺就像是老鼠天天在貓眼皮子底下一樣。
他可不敢讓廖黎再惦記下去了。
這段時日接觸下來,發現廖黎對自己人比較照顧,那何不找個機會徹底投誠?
從張西準備大婚開始,他心底一直在喊著兩個字。
加註!加註!
既然賭,就要賭個大的!
一次次加不如一次性梭哈,今天這個風頭,他田楷是出定了!
抬起頭,儘量露出親善的笑容,但那雙閃爍的三角眼看的張西都有些不自在。
“既然是祝賀新人喜結連理,賀禮自然要成雙結對,聽說鈴蘭醫師在學習草藥,我特意蒐集了六本草藥醫術,匯聚成藥典一本,一併送給新人,祝早日悟得藥理精髓,施妙手,除沉痾,為杏林添輝!”
聽到這話,一直看熱鬧葛老爺子眼睛微微發亮,王銘更是站了起來。
“還有!”
田楷中氣十足的喝了一聲,側身一揮手,早有準備計程車卒抬了十二個小箱子上來,在新人面前一字排開,然後齊刷刷的開啟。
“嚯!”
不少人發出一聲驚歎。
只見小箱子裡整整齊齊碼著一排一排的小銀元寶,雖然個頭不大,每個五兩左右,但這一箱加一塊至少有三百兩,十二個箱子就是三千六百兩!
守山軍不是沒見過錢,在場的老卒不少都是跟著廖黎抄家滅戶的,幾萬兩的銀子都抬過。
但那是軍需。
眼前這是給新人的賀禮!
白花花的銀子對底層士卒吸引力可比一兩樣寶貝強多了。
頓時難以移開雙目。
不過曹然、負皚等人看向田楷的目光頓時變得微妙起來。
李瑞皺著眉頭,見廖黎依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按耐下內心的不滿。
當著全軍的面大手一揮送出去三千多兩銀子,你田楷是蕭灑了,但引出了一個更危險的話題——邀買軍心!
說的更糙一點。
你田楷算老幾?
送張西一把赤鹿,送鈴蘭一部藥典沒什麼問題。因為沒人會認為這點東西能撼動一個守山軍披旗者。
但你送士卒幾千兩白銀,就有些逾越了,軍主這邊才添了了幾套傢俱啊?
廖黎更是饒有興趣的打量著田楷,想看看他一會怎麼說,這是個聰明人,自然不會幹明顯的蠢事。
“新人總共十三對,賀禮自然不能只送一份,下面的兄弟也想添點彩頭,我自然不能壓著兄弟們的一份好意,所以統計了人數,又添了幾口箱子,一併送上。”
“三千六百兩,此為三千府兵為新人賀!”
田楷一聲高喝,眾人臉上重現笑容。
不少和他有過接觸的官員更是眸光深深。
早知道這個左都尉肥碩,人家還沒沒榨他呢,油自己就流出來了,但不得不說,這份果斷就已經超越了絕大多數人。
三千六百兩對不少人來說並不算什麼。
但那赤鹿和藥典,都是能興盛家族的寶貝,哪怕被廖黎當場格殺,也捨不得送出去。
“有心了。”
廖黎讚許的說道。
得到這三個字,田楷焦躁的內心才得以平復,反而湧現出一抹喜悅來,低聲道,“另有一份誠意,我已經令人送至軍主房間了,還請軍主指點指點。”
“回頭的,行了,去和兄弟們喝酒吧。”
廖黎隨手指了下陳烈身邊。
在眾人矚目下,田楷從下面若干賓客之中脫穎而出,直接坐到了主桌。
這意味不言而明。
還是曹然率先向這個老同僚舉杯,有了廖黎的點頭,諸人自然不會排斥他,不一會便觥籌交錯。
田楷更是紅光滿面,那股痛快勁,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新郎呢。
沒耽誤多少時間,婚禮繼續先前的流程。
十二家高堂一字排開,少的一個,多的三個。
其實有兩對是一個都沒有的,但那太難看,就從親戚家找了一個長輩,替一下。
伴隨著周順的高喝聲。
先拜天地高堂,然後新人對拜,伴隨著喧天的鑼鼓聲,在眾人的鬨笑聲中,新娘子被先送入洞房。
張西這邊還沒反應過來呢,手裡就被塞入了一個酒碗。
“把醫衛部最漂亮的鮮花給摘了,現在有許多人看你小子不順眼啊,今晚想進洞房難了。”廖黎低笑著打趣道。
張西眼珠子一瞪,狂傲道,“就他們還想喝倒我?”
聲音很大,最起碼主桌附近的將校都聽到了。
張興還嫌熱鬧不夠大,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兄弟們,聽到沒,這小子嫌你們都是慫包啊,打仗打不過,娶老婆比不過也就算了,喝酒也比不過嗎?”
“放屁!”
“我先來敬軍侯兩杯!”
“你那酒量,滾一邊去,老子先來!”
“都別搶,兄弟們併肩子上,今天就不信灌不醉他!”
張西瞠目,回頭看他,“你不是我的儐相嘛?不替我擋酒?”
張興怪笑著踢飛張西手裡的酒碗,塞給他一個酒缸,帶著廖克狄等人圍了上來,“上了酒場你就只有敵人了!”
鬨笑聲中,酒香四溢。
廖黎這邊剛回桌,一堆酒碗就頂了上來,愣了一下,“我又不是新郎!”
陳烈豪邁道,“軍主你隨意,我老陳幹了!”
說完也不給廖黎說話的機會,一飲而盡。
“誒?你這!”
廖黎無奈,只能先喝了再說。
“軍主,你看我幹啥,那我也敬你一個!”
田楷嘿嘿笑著說道。
“軍主,你也看我了!”
“軍主,你為啥不看我,來來,我也敬您一杯!”
廖黎:“……”
沒頭沒腦的被灌了兩缸水酒。
好在他現在的體質喝酒和喝水沒啥區別,稍微活動了一下身體,細微蒸汽從毛孔裡鑽出。
還不敢弄得太過,免得這些傢伙說他賴酒。
張西從人群裡擠出來,來到主桌邊上,眾人齊齊抬頭看他,嘴裡的酒還沒嚥下去,碗都懟到他嘴邊了。
“新郎官來了!”
“喝一個!”
“先等一下”,張西撥開酒碗,來到坐在末位的馬伕身前,眾人目光隨之而動。
馬伕見他過來,連忙起身,臉上露出笑意,“恭喜……”
“不”
張西按下他的手,神色鄭重的對眾人說道,“當日馬伕率領一眾驍騎血戰突圍,正好與我撞上,我卻誤以為他捨棄了同袍,苟且偷生!當眾斥責於他!”
或許是酒勁上湧,或是夕陽太熾,照的張西臉上的刀疤一片深紅。
“後來戰況緊急,我一直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機會,今日,有軍主見證,有大夥見證!”
“我要給馬伕兄弟賠罪!”
“……”
這事張西早就跟他透過氣,他原本是打算過些日子,整軍封賞的時候讓他們說的,沒成想張西在自己婚禮上說了出來。
這個時候說開了也好。
馬伕雖然是被強行收編的,但一場場血戰早就證明其忠心,只要他不犯軍規,以前的事情自然不會追究。
就在廖黎想著怎麼安排這群人的時候,穿著一身儐相紅衣的呂安走到廖黎身後,低聲笑道,“牛爺帶著虎子和石頭回來了。”
廖黎眸子一亮,“那五百人也是他們帶回來的?”
“是老軍鎮的人,現在被虎子收編了。”
“他倆人呢?”
“距離守山縣還有三里地,是在外偵查的哨騎回來告知的。”
廖黎看了看漸黑的天色,“讓他倆快點,不然晚上這頓飯也趕不上了。”
“你去幫張西擋著點,免得他一會進了洞房成軟腳蝦。”
呂安笑著離去。
……
天色黯淡,好在守山縣今日有大喜事,沿路點了一堆花燈,一車車的水酒吃食送往城外的臨時軍營和城內校場。
一隊人馬卻逆著人流向城內開進。
穿著古舊的甲冑,刀斧劈斫的痕跡沉澱出絲絲煞氣,一個個雙鬢斑白,有的瞎了一隻眼,有的少幾根手指,凶神惡煞不似好人。
三三兩兩的扛著一根粗大的原木,伴隨著沉重的呼吸聲,每一步邁得都又大又穩。
為首的是兩個壯漢,嘴角有絨毛,抬著一根直徑一米,長達十米的巨木走進了城門。
魏石頭狠狠的抹了一把汗,衝前面的身影喊道,“慢點慢點!”
前面虎背熊腰的漢子回了頭,露出憨厚的面龐,髒的跟鬼畫符一樣,愣愣道,“咋了,再晚就趕不上張西哥的婚禮了。”
魏石頭氣喘吁吁,“反正也趕不上了,不差這一會,讓我喘口勻乎氣。”
(ps:沒進宮,要過年了,事多,渣更一個月回家過年,二月開始正常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