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西轉頭來到另一個房間,開門的是廖克狄,一襲錦緞深衣,玄色為底,繡紋寬大的暗紅滾邊,配上廖克狄那俊朗堅毅的五官,打眼還以為是哪家少年王侯。
入了門,伸脖子喊道,“都換好了沒?新郎官呢,讓我瞅瞅。”
廖克狄輕笑道,“催了好幾波了。”
倆人進裡屋。
到處披紅帶彩的,桌子上還有幾樣瓜果。
梁進,劉長恭等百主擠在外面,呂安抱胸立在窗邊,手裡啃著一個果子。
屋子正中站了倆人,一個眉宇含威煞氣重,一個咧嘴傻樂一臉疤。
張西有點緊張,“我穿這一身行不行?”
“這婚禮少說要持續一天,到時候你別給我吵吵熱就行。”廖黎拍了拍他的背甲,甲冑發出細微的碰撞聲,鏘鏘悅耳,“轉過來,給你捯飭捯飭。”
張西轉過身來,穿了一身重甲,是匠作營這兩天趕製出來的最新將甲,精鐵為底,加入玄鐵和赤金砂,整個鎧甲呈黑色,隱隱有鮮紅紋路,匯聚在腹吞虎首之中。
賣相已經不比岳家的明光甲差了,等級差一些,是寶中的鎧甲。
張西嘴角扯動,訕笑道,“我這不就是怕不體面嘛。”
廖黎抖開青色山形旗,披在張西肩頭,語氣緩慢溫和,“就憑這身甲,這張青旗,你就是最體面的。”
張興在一旁喊道,“我要是個姑娘,我都忍不住往你懷裡靠一下!”
梁進在一旁砸吧了一下嘴,“現在也不是不行。”
鬨笑聲中,外面又進來一人,穿著喜慶,就連臉上的空洞看著都有幾分喜感。
“軍主,都準備好了!”
廖黎望了眼馬伕,揮了揮手,“行,我們這也準備好了,讓他們開始吧!”
因為有張老漢他們操持,流程上的事幾人跟著走就完了。
實際上真正的婚禮在張西回來之前就已經開始了,今天不過是婚禮的高潮部份,也就是迎親。
這廖黎就不用跟著去了,有幾個儐相陪著就行。
來到校場,已然是人山人海。
張成、曹然、陳烈、田楷四人負責迎來送往,既能照顧到守山軍老人,也能招呼一些探風而來的雲麓府官員。
一道道高亢的唱禮聲傳進來。
“守山縣魯老爺送寶級下品陰陽魚玉佩一對兒,祝新人瓜瓞綿綿,爾昌爾熾!”
“三孝口縣縣令送雲麓堪輿圖一份,祝爾夫妻恩愛,白頭偕老。”
“赤龍幫幫主送五色米各百石,祝新人……”
‘人來的還挺全乎。’
廖黎聞聲,饒有興趣的望向校場門外。
一隊身著赤衫的身影站在門口,約十幾人許,左顧右盼,打量著校場各處維持秩序計程車卒,眼神忌憚。
廖黎微微咧嘴,曾經一名不文的守山軍,如今一個曲主大婚都攪和的雲麓風雲聚會。
就合該是他守山軍立威之時。
伸手一招,跟在身後的馬伕立刻上前半步。
“今天來的客人多,記得可清楚?”
馬伕掃了一眼那群赤衣之人,不太確定廖黎的意思,遲疑道,“所有來的客人都記下了。”
廖黎淡淡道,“來了的不重要,主要把沒來的都給我列出來,只要是縣級以上的武館、世家、幫派、官員,清單到時候貼我床頭。”
馬伕聞言眼皮一跳,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怎地,額頭見汗,“諾。”
門口這裡。
陳烈這邊自然是認識這群赤龍幫之人的,是雲麓府新晉的四大幫派之一,但無論怎麼鑽營,一直在他們老軍鎮下面。
粗壯的短眉聳動,審視的看著對方,語氣平靜,“你就是那個赤龍幫的新幫主,盜晟?”
盜晟一副豪俠做派,側身踏前半步,雙目微微發亮,“你便是那南面邊軍含冤卸甲的鬥勝?訓練出二流精兵大戟士的陳烈?”
被人如此當面吹捧,陳烈略微有些害臊,鐵著臉,漠然道,“大戟士已經不是我率領了,進去吧,但你只能帶兩人。”
頓時有赤龍幫幫眾不服,嘴剛張開,被陳烈那凝萃了戰陣殺機的目光一掃,頓時吶吶難言。
這可是在千刀萬矢裡滾出來的殺胚,名號響噹噹的校尉。
這麼四境的一個兇人真要不讓你進,別說是他赤龍幫,滿堂賓客都得站外面!
還是盜晟明白,轉身吩咐了幾句,這才帶著兩個心腹入了校場。
進去之後,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最中間的廖黎,但周圍沒幾個人,一般的小世家和官員都圍在了田楷和曹然的身邊。
抖了抖衣衫,大步向廖黎的方向走去。
但哪怕他的目光如何炙熱,都無法牽引那雙笑中含威的眸子。
直到距離身前三步,廖黎的目光才平淡的落在他身上。
二人對視了三息,盜晟落敗,垂眸避開廖黎愈發鋒銳的視線,行了一個江湖豪俠的禮儀,豪邁道,“赤龍幫盜晟,見過守山軍之主!”
周圍幾人雖然沒穿官服,但那一身久居人上的氣勢都掃過盜晟,默默揣測這赤龍幫要搞什麼花樣。
廖黎不為所動,“這個場合,你應該稱我都尉。”
盜晟抬頭,“區區都尉,豈能代表您這樣的大豪傑!”
見他如此,廖黎心中警鈴大作。
這狗入的不會是想拉他入夥吧?
別人或許不清楚赤龍幫的底細,但有嶽靖安的提醒,他早就知道這玩意和幾百年前的反賊不清不楚了。
赤龍天,赤龍幫。
說不準就是一脈相承。
自然不會給他話柄,“那你可以稱我天門橫斷。”
盜晟也是明白人,兩次試探後迅速收斂,抬眉道,“不知大人這幾日可否有空?”
“沒空!”
今天這些賀禮,像是堪輿圖,糧食,都是衝著他來的,忙著數錢都沒功夫,哪有時間打發一個大混子?
見廖黎如此乾脆,盜晟也不急,認真道,“我赤龍幫有一批陳糧急需處理,希望大人考慮考慮。”
嗯,開始下料了。
“那我考慮考慮。”
“量很大。”
“多大?”
“夠一萬人吃三個月。”
“三天後我有點時間,你要是不急可以等等。”
“還有一批破舊鏽爛的刀兵。”
“記錯了,是明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