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內聚集了大量的專家，甚至包括密碼學的專家，現在卻都一個個埋頭計算著，彷彿是在經歷最殘酷困難的考試一般。

所以大多數人都緊皺眉頭，神情煩躁。

有的人則是滿臉煎熬，扶著腦袋，彷彿實在想不出如何解答一般。

“我做出來了！”

但突然，一個專家大喊道，興奮無比。

眾人立刻抬頭看向他，仰望著他，滿滿的羨慕嫉妒恨。

然後見那人走向任教授，他們卻只能繼續解題，而自己該解答的題目卻依舊複雜無比，亦或者簡單到根本無從下筆。

“教授，你看看，能不能對照得上。”

任教授接過答卷，他填入電腦，然後一點頭，“對的！”

兩人均高興難掩。

任教授又道：“還有其他問題需要你解決，就在那邊都列印出來了，你隨便挑一個吧。”

“啊？”

那人訝然，看向印表機那邊，嘴角一抽，還有一疊，咋還有？

還那麼多？

但也沒辦法，任教授現在享有的地位可以調動所有醫療人員，甚至包括非醫療人員，他自然沒辦法違逆任教授的意思。

而且他那麼聰明，不就一些難題嗎？

能難得倒我？

算了，繼續做題去了。

而任教授看看時間，演講不能再拖了，便只好離開搶救室。

門衛主任早已經迫不及待，立即帶他去了臨時救治點。

一塊用鐵絲網圈著的巨幅空地，一間間帳篷林立，有的則甚至連帳篷都沒有，只有一張張躺滿病人的病床，上面的人不斷翻滾，難受異常。

而在鐵絲網內外，還有旁邊的塔樓上，則都有持槍守衛在不斷巡邏，緊盯救治點內的病人。

“砰砰！”

他們剛趕到時，便聽見槍聲傳來，稍後便見醫護人員將幾具中彈的屍體抬了出來，而這些屍體的家屬即便再不捨崩潰，依舊被槍口逼退遠離門口。

“教授，這邊請。”

救治點的醫護人員對任教授道，任教授點頭，和主任一起靠近大門。

大門再次開啟，持槍警衛護佑在他們左右，他們進入救治點內。

所有病人不由都看向了他，就連病床上躺著的病人也都奮力撐起自己，將希冀的目光投向他。

這裡有老人，有孩子，有婦人，也有中年人和青年人。

很多人，因為這就是避難所人群的縮影。

“任教授，救救我們！”

有婦人請求道，任教授看去，見婦人拉著孩子靠近過來，“至少先救救孩子，他還……”

“退後！”

警衛向前來，將婦人和孩子呵斥擋住。

任教授看向孩子，孩子左手的前手臂已經截肢——

相比身體健全的孩子，全力救治他的希望太小了，這孩子將來既沒有辦法成為軍人，也沒辦法成為合格的勞動力。

給他截肢已經是醫護人員所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救治了。

不可能再為他去製備專門的喪屍病毒血清的。

任教授看在眼裡，但清楚，小孩想要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了，或者靠——老天爺。

他將目光移開，繼續向前走。

主任不由小聲道：“教授啊，可以開始演講了。”

任教授無言，繼續走。

“任教授！”

有人叫道，他轉頭，看向一個臉部有些腐爛的老婆子，其他人都不願意靠近她。

老婆子可以說已經毀容，所以他對這人的印象有些模糊。

只是聲音有些熟悉，是誰呢？

嗯，似乎不太重要。

他便要走過，但忽然他停住步伐，讓緊跟的主任差點撞到他。

而後他走向老婆子，老婆子立刻道：“教授，最近還好嗎？又回來做醫生呢？”

“是的了老師。”

教授說道，“當年我女兒可喜歡你給她講課了，還說你最會講童話故事，講……”

主任道：“教授，我們時間不多了。”

“老師你等我一會，我先把事情做完。”

“好好好，你先忙先忙！”

老師答應的很快，任教授點點頭，繼續向前走。

但身後卻傳來了痛苦的嘶吼聲。

他轉頭，卻見女兒曾經的老師臉部腐爛迅速擴散，而老師則晃晃悠悠起來，嘴裡滿是是低聲嘶吼。

“不不不！”

任教授連忙向前，但警衛已經扣動扳機，“砰砰砰……”

子彈洞穿了老師的身體，將老師擊倒在地。

任教授伸手，停在空中，看著女兒曾經的老師就這麼倒下，他無能為力。

就像曾經一樣。

不，現在也一樣。

他沒救有救下女兒，也沒救得了陳墨，現在，女兒曾經最喜歡的老師也在他眼前死去……

“任教授，我們該繼續了……”

聲音似真似幻，迷離不清。

任教授收回手，看著倒在地上的老師，醫護人員過來將其拖到擔架上。

“教授，該演講了，時間真不夠了。”

看著老師的屍體被抬走，任教授收回目光，走向已經組裝好的演講臺，主任立即跟了上去。

“教授，這是演講稿。”

主任將演講稿交給任教授，

“教授記得真情實感些，不按演講稿上也行，只要能安撫這些人就行，將軍說，現在避難所最需要的就是安定和發展……”

生怕教授變卦，影響了自己這個小人物的生死，主任可是分毫不敢離任教授太遠。

上了演講臺，即便演講臺上，都有持槍守衛做在巡邏。

任教授接過麥克風，看向臺下聚集而來的大小病患，依舊無法下床的眾多病人。

所有人都將希望寄託在他身上。

對於這些人而言，他就是他們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他擁有決定誰活誰死的權力。

甚至對他而言，活多少人，活誰，無非就是一些數字和名字罷了。

重要嗎？

他低頭看向手裡的演講稿，根據演講稿一字一字讀出來：

“各位與所有人都一同經歷了萬千磨難的大家好！

懷著異常悲痛的心情，我與避難所的萬千同胞一樣對於不幸感染了喪屍病毒，

與親人好友暫時分離的大家說聲辛苦了！

……”

聽著任教授一字不落地照著演講稿宣讀，身在演講臺樓梯旁的主任鬆了口氣，還擔心任教授臨時變調，但幸好沒事。

媽的，幹完這票，再也不幹這些破事了，也太提心吊膽了。

還是老老實實當個主任渾水摸魚好嘍，錢雖然不算多，但還是有油水可以撈的，雖然也有些提心吊膽，但總是好過與虎為伴……

任教授的演講還在繼續，主任聽著無趣，演講稿他都看了幾遍了，沒什麼意思，都是慣例的模板，滿滿虛假的真情實感。

他從兜裡掏出煙盒，想給自己點上一根，又覺得在這裡吸菸似乎不太好。

點還是不點呢？

感受著因緊張而略微顫抖的身子，媽的，怕啥子，點！

便點燃香菸，深深吸上一口，煙霧盡入肺部，驅散所有憂慮，爽！

“……最後，我想說的是，請各位放心，我們將盡全力救治所有人。”

任教授的演講已經進行到了尾聲，可以看到那些病人早已失望透頂，任教授說了那麼多，沒有一句有用的。

他們關注的問題是一個沒提及。

臺下有人喊：“任教授，連你也被收買了嗎？！”

“教授，請不要騙我們，告訴我們真相！”

“我們究竟是留在這裡等死，還是能活下來，你給個準信吧！”

任教授放下演講稿，停頓片刻，又繼續道：

“請所有人放心，一款特效疫苗已經在研發階段中，如果研發成功，預計將可以讓喪屍病毒就此消失，所有人都有機會得救！”

咦，演講稿上還有這句？

最後一口煙也不吸了，主任連忙掏出演講稿，看到最後一行：“……我們將盡全力救治所有人。”

就到這啊，沒有了啊！

主任感覺又有些慌了，教授啊，咱演講完就可以下去了，別多說啊，說多錯多啊！

果然，臺下人立刻喧鬧起來：

“教授，真的假的，真有這樣的疫苗？”

“假的，他們連我們都救不了，又何談消滅喪屍病毒！”

“可是……”

人群喧鬧無比，如果他們大多數已經被拋棄，等待他們的只有死亡，那他們還在乎怎麼死嗎？

人們向前，甚至將石頭拋向演講臺。

“所有人退後！”

警衛立刻行動起來，將槍口對準鬧事的人，臺下的警衛逼迫所有人退後。

有人反抗，衝卡，便被直接擊倒。

企圖襲擊者，讓槍聲響了起來，數聲後，人群終於再不敢向前了。

“教授，趕緊走吧！”

主任向前對任教授道，任教授收回了對那些人的目光，走下了演講臺。

“救我們！”

和來時一樣，警衛依舊護送在他兩旁，不過這時已經有了很多病人靠近過來。

“教授，你沒騙我們是不是？真的有喪屍病毒疫苗是是不是？你會救我們的是不是？！”

“教授，您說話啊！”

“教授，如果我死了，請不要讓我的孩子再死在喪屍病毒手裡了！”

“……”

喧鬧的聲音漸漸消失，最後隨著“咔”一聲大門關閉，他們徹底成了兩個世界的人。

沒有耽擱，任教授回到了醫院。

回到辦公室，卻見伍健將軍正揹著手，站在辦公室門前，透過窗戶，看向辦公室內。

“將軍您來了。”

任教授立即道，伍健將軍慢慢轉過身來，他腰間的長劍跟著轉動，其說道：“任教授，事情辦的如何？”

他還沒開口，主任搶先說道：“一切順利將軍，所有人都很滿意。”

“很好。”

將軍道，讓出一步，問向任教授，“任教授，他們在做什麼？”

任教授立刻解釋道：

“將軍，陳墨研發了一款‘喪屍病毒特效疫苗’，但由於過於複雜，部分公式缺乏，我正讓他們計算補完。”

“陳墨研究的？”

將軍道，任教授答，“是他記錄下來的。”

伍健將軍沉默了幾秒，而後說道：

“陳墨是我們啟星避難所的希望和未來，因為他，我們贏下了這場戰爭，我們倖存了下來，我們也成為了第五大避難所，他更是成為了我們避難所的啟明星。”

“我知道，將軍。”

“那麼教授，有人開槍射擊了陳墨，你為什麼沒通知我？”

將軍冷冷道。

任教授沉默了，而後道，“將軍，他們也是無心之舉……”

“無心之舉？好一個無心之舉。”

伍健將軍冷笑道，

“啟明星是上天賜予我這個天神之子，真龍之人的最好的禮物，

而他必將助我我消滅所有喪屍和異類，統一全國，乃至全世界！

而現在，就因為一些人的一些‘無心之舉’，就差點讓他死掉？！”

將軍似乎變了。

任教授忽然感覺到了伍健將軍的陌生，

他感覺將軍顯得可怕而讓人感到不熟悉了。

“任教授，現在，這些犯了“無心之舉”和企圖包庇他們的人都已經被掛城牆上示眾了，而我希望你不要重蹈他們的覆轍。”

“……我會的將軍。”

“那我問，這款疫苗的研究有助於陳墨的康復嗎？”

“……這款特效疫苗預計可以徹底消滅喪屍病毒，它將會拯救……全世界！”

“那它會讓陳墨醒來嗎？！”

“……陳墨已經完全喪屍化，所有疫苗對他而言都是無效的……”

“那，你為什麼還要浪費時間在這上面！”

將軍一字一字冰冷道，“讓他們停下來，去全力以赴地救治陳墨，陳墨要是死了，你就和他們一起陪葬！”

“……可是將軍，這款疫苗要是研究成功，將……”

“——沒有可是，去做！”

將軍吼道，讓辦公室內都引起了一陣騷亂。

而後將軍轉身就走，獨留任教授和主任低著頭目送將軍離開。

任教授看著腳尖。

是啊，時間久了，都快忘記將軍是將軍，並不是他的朋友或者上司，將軍就是將軍。

他推開辦公室的門，看到了個個猶如驚弓之鳥的教授與專家，見他進來，有人問道：“教授，這……”

他拿著手裡的問題，不知道該怎麼做。

教授沉默片刻，瞥了眼門口，門口只有一臉擔憂的主任。

他收回目光，看著眾人：

“各位，你們手裡的東西是拯救人類的希望之光，

它是陳墨的最後一份研究，一份從基因層面解決喪屍病毒的特效疫苗，

其可以無視如今具有多種變種的喪屍病毒的偽裝，從基因層面徹底辨別消殺喪屍病毒。

我想你們在解答這些‘問題’的時候應該已經猜到了，或許——還不敢相信？”

教授最後輕笑了聲，“但現在將軍需要我們優先治療陳墨，所以暫緩現在的研究。”

“那……”

眾人聽聞，神色複雜。

“陳墨如今的情況你們幫不上忙，所以還想研究的，可以把手裡的東西帶回去，它能拯救全世界、全人類。

這也是陳墨的希望，不是嗎？”

任教授笑道，主任卻立刻慌了，“教授，不行啊，將軍要是知道，他會……”

“我知道，我說帶回去燒掉。”

任教授笑笑，眾人無言，便默默點頭，紛紛收拾一下都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