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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嚴師

到了排演室。

兩人剛進去,楊紅唯隨手要帶上門,被顧明擋住。

後者一雙眸子疑惑地看來。

“就咱兩個人,還是開著吧。”顧明說道。

對方不怕,他還是個黃花少男嘞,得避嫌。

楊紅唯點點頭,進去後站定,看向顧明:“你唱,我學。”

“聽我的,沒必要急於一時,我陝北口音不正宗,再給你帶偏了,不如等隊裡找個會陝北口音的。”顧明勸說道。

楊紅唯不說話,就是盯著。

你妹的,碰到個耳朵自動過濾的主兒。

這是隻能聽見自己想聽的。

顧明搬了個凳子,隨意用衣袖擦了擦,也不嫌乎,就坐了上去:“既然你堅持要學,那我就勉強教教你,咱倆雖沒有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懂我什麼意思吧?”

“不懂。”楊紅唯搖頭。

“就是師傅說什麼是什麼,當然僅限於學習上啊。”顧明找補一句,不然容易被人當流氓打。

“可以。”

楊紅唯惜字如金。

顧明呲了呲牙花,攤上這麼個又冰又卷的同事,自己今後想混日子怕是難了。

“你先照著自己的感覺唱一遍,給我聽聽。”

“正月裡來……”

“停,鼻音再重點,氣往上顎走。”

顧明語氣嚴厲,根本不給對方緩和的餘地。

楊紅唯愣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顧明這麼快進入了嚴師的狀態。

“愣著幹什麼?再來一遍。”顧明沉聲道。

不是要卷麼,那就來唄。

“正月裡來是新春~”

“入聲要短促,再來。”

顧明不懂什麼陝北口音教學方法,他就是讓對方一遍又一遍練習,直到接近自己記憶中的歌聲。

覺得這方法笨,那就趁早結束,換一個會陝北方言的人來代替他。

只是楊紅唯硬是堅持了下來。

哪怕嗓子啞了,還按照顧明的要求,一遍遍地重唱。

中間楊隊長來過一趟,聽了好半晌,轉身又走了。

於是排演室裡,剩下顧明和楊紅唯兩人。

重複地唱著那一小段,以至於來看熱鬧的人沒一個受得了,全部皺著眉頭走了。

直到天色漸漸近黃昏。

顧明才出聲打斷了楊紅唯:“好了,可以停了,練得挺不錯,回去注意休息嗓子。”

“嗯。”

楊紅唯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

她嗓子早就沙啞得厲害,只是顧明要不喊停的話,看樣子怕是也不會停止練習。

“我有點事得去縣城一趟,就不陪你在這耗了,先走一步。”顧明說道。

他出來的時候,可是把精工手錶給揣在身上,打算給縣城供銷社那大媽看看貨。

說完以後,顧明也沒指望性子清冷的楊紅唯回應自己,自顧自地放回凳子,準備走人。

“這裡舞臺太小,我不想留在這裡,你也不應該。”

身後傳來沙啞的聲音,像是沙子互相磨礪,在早上剛來的時候沒人想到這種聲音會出自楊紅唯口中。

顧明腳步一頓,好笑地看向對方。

他本以為對方是個為戲瘋魔的文藝分子,現在看來還惦念著世俗名利。

那層濾鏡破碎,他說話也變得不客氣:“再小的舞臺也收留了你,只想著走,不想著感激嗎?”

“所以我想在走之前,留下一個好作品在這裡。”

楊紅唯抬著頭,脖頸像天鵝般修長。

顧明難得語塞,他指指對方,嘴裡憋出來一個字:“成。”

合著繞半天彎子,在這兒等著自己呢。

從來都是他站在道德制高點對別人指指點點,頭一次反過來。

看著顧明離去的背影,楊紅唯嘴角似乎向上揚了揚,仔細一看好像又沒有。

……

離開排演室,顧明先辦了飯票才走。

他也想天天吃紅燒肉,但誰讓兜裡的錢見不得光,只能融入群眾。

公社門口有去縣城的驢車。

看到是驢車,顧明還鬆了口氣,要是牛車的話那得耽誤不少時間。

看到還有空位,他就擠了上去。

“一人兩分,人齊就走。”老頭說道。

“就二十里地,搶錢吶。”有個婦女不願意了。

“那你腿著唄,知不知道這畜生比人精貴,多拉個人多吃不少草料。”老頭嗆了回去。

顧明掏出枚兩分硬幣,這還是第二套人民幣裡的,第三套裡面最便宜的也是一角。

至於硬幣,得到後年才會發行。

“叔,咱這小買賣,公社允許嗎?”顧明問道。

“我是南關生產隊的,拉完糧食做點副業算啥,這錢又不到我個人兜裡,最後還是要交公。”

老頭瞥了顧明一眼,見後者不像是故意找茬的,才解釋道。

顧明一拍腦袋,自己咋把這事兒忘了。

各個生產隊都是有副業組乃至副業隊的,有粉房、豆腐坊、縫紉組等等,甚至還有的乾脆是十幾個人出去打工,回來交錢給隊裡算滿勤工分。

這也是為啥有的生產隊一工分值一毛,有的生產隊一工分值五分的原因,地裡的收成大家都大差不差,差就差在副業收入上。

儘管一直有‘割資本主義尾巴’的事情,但各個生產隊私下還是沒停下。

顧明把這事給記在心上,有機會的話,他也想讓前營大隊的人都過得好點。

大家都富裕了,他就不顯得突出了嘛。

他雖然做不到達則兼濟天下,但照顧下身邊人還是可以的。

驢車走了一個半小時,可算是到了縣城。

顧明跟老頭約好半小時後,他再坐驢車回去,就往供銷社去了。

剛進去沒瞅見大媽,倒是那牛氣哄哄的售貨員站在櫃檯後,看那樣子也是馬上要下班了。

“你那同事在嗎?她要的東西我給她帶來了。”顧明敲敲玻璃櫃臺。

“我同事好幾個,我知道你要找的是誰?”售貨員不爽地懟了一句,才看了過去。

眉頭一皺,感覺有點熟悉,虧是時間不長,愣是讓她給記起來了。

售貨員瞪大眼睛,驚訝道:“那洋表你真給弄來了?”

“昂,東瀛精工牌的,你讓她拿錢去吧,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我半個小時後就走。”

顧明把表拿出來,在售貨員面前晃了晃,還特意讓對方看仔細表帶上Seiko的標誌。

“幫我看著櫃檯,我馬上把人給你叫來。”

售貨員看清表後,丟下顧明一人,就跑了出去。

輪到後者懵逼了。

不是,這麼放心自己嗎?一整個供銷社就讓自己一陌生人看著?

七零年代末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充裕得有點過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