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藤聽到顧明沒有生氣的意思，這才直起腰。

他尊敬道：“顧桑，我先跟我的同伴們解釋一下，請你稍待。”

說完後，他跑到前來的同伴身邊，嘰裡呱啦地說了一通東瀛語。

好半晌忽悠走了同伴，又屁顛屁顛地跑了回來。

“已經跟他們解釋清楚了，請您賜予我這個機緣。”

伊藤次郎再次九十度鞠躬，屁股高高撅起，態度可謂極其謙卑。

如今東瀛的松茸稀缺無比，只要能夠運到東瀛本土，一斤松茸輕鬆能賣上百美元，這還是批發價。

在他眼裡，顧明即便不是得道高人，也是財神一般的人物。

“只是希望您也體諒下我的難處，松茸要從華夏運送到東瀛，許多環節都需要成本，期間還會有一定的損耗……”

伊藤次郎腰躬得更低，他已經做好對方獅子大開口的心理準備。

“放心，我要得不多，五塊一斤而已。”顧明笑道。

五塊一斤？

伊藤次郎豎起的耳朵微動，瞬間被驚喜給砸倒。

早說啊，這個價錢跟白送有什麼區別？

“不過我指得是美元。”顧明繼續道。

這年頭外匯才是爺，如今國內能用人民幣買到的東西，美元都能買，美元能買的，人民幣可不一定。

也就是這買賣不適合招搖，不然松茸換美金，國家知道了，還得誇他會掙外匯。

總比那些專門掙外匯補貼的企業要強。

伊藤次郎狂喜的心情冷靜了些許，但即便如此，比起他的利潤，對方所得到的也不算多。

說實話，他心裡都有點心虛。

“顧桑，這……不太好吧？”伊藤次郎猶豫道。

“我們是朋友嘛。”

顧明笑了笑，繼續道：“但我還有一個條件，你只能從我這裡收。”

伊藤次郎瞬間清醒，這樣豈不是自縛手腳？

松茸開採期只有七八九三個月，現在已經八月末，等於只有一個月的時間。

只從顧明這裡收，那他得少賺多少？

何況一路上所有環節都需要他來負擔成本和墊資，顧明那邊倒是不用承擔任何風險。

顧明時刻關注著伊藤次郎的神色，知曉對方這是財令智昏了，用言語敲打道：“伊藤，你有沒有想過，這裡有松茸的訊息傳出去，這機緣還會屬於你嗎？”

“但只要這個訊息瞞下去，你我就算只吃這蛋糕的一點點，也足夠吃撐了。”

他說完以後，就等著神色掙扎的伊藤次郎作出抉擇。

不過以他這麼短時間對伊藤次郎的認識，這傢伙就是個有點機靈但不多的慫貨，傾向於哪個不言而喻。

“顧桑，我聽你的。”

伊藤次郎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也從昏頭的狀態恢復了過來。

對眼前的顧明更多幾分拜服。

面對龐大的財富，哪怕清楚自己吃不下，可又有幾個人能把持住？

更不要說對方的條件，明顯要比自己更差，定力卻明顯更強。

“看來我們可以從朋友進化成夥伴了。”

顧明眼中生出讚賞，能這麼快作出抉擇，這個東瀛人還算及格。

作為自己目前唯一對外的渠道，他自然也希望自己這個合作伙伴頭腦能夠聰明一些。

至少撐到國內環境徹底放開的時候吧？

“回去找好冷庫，安排好後，我明天就把松茸給拉過來，每次重量我會限制在一百斤以內，再多就容易引人矚目了。”

“往後交易的地點暫時定在我們遇見的那條山溪處，我們兩個儘量不碰面，有需要就留下紙條交流。”

顧明交代著交易的細節，雖然粗糙了點，但有總好過沒有。

他比伊藤次郎更需要隱秘性。

兩人的松茸交易若是被發現，對方最多也就少賺或者不賺，他的下場怕是就慘了。

這個年代，富豪的稱號是一項詛咒。

伊藤次郎連連點頭，等到顧明說完，才不好意思道：“可是我手裡暫時沒有那麼多錢……”

他大部分積蓄都得用在接下來冷庫和運輸各個環節的打通上，再加上顧明這裡肯定要的是現金。

顧明愣了下，他之前還真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畢竟前世就算不能支付寶或者圍信轉賬，也能直接銀行轉帳。

他餘光掃過伊藤次郎的手腕，陽光照射在對方的手錶鏡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這表就行。”

顧明想到一個更合適的交易方式：“暫時的話，我們也可以用等值的工業品來交換。”

這會兒在華夏，工業品比錢值錢，不然不能搞出工業券這種東西來，本質上就是工業品的數量不足以滿足廣大群眾的需求。

之所以說暫時，自然是因為這種情況其實維持不了幾年了。

說著，他就把伊藤次郎手腕上的手錶給擼了下來，打量了一番：“呦呵，還是西鐵城的啊，買的多少錢？”

“三萬日元。”伊藤次郎老老實實說道。

“對你們東瀛人來說應該不算貴，對了，日元對人民幣現在多少匯率？”顧明隨口問道。

“我來的時候，一萬日元能換七十六塊。”

伊藤次郎的回答嚇了顧明一跳。

我去，人民幣現在這麼堅挺？

他記得自己前世去東瀛旅遊的時候，一百塊才換了兩千多日元。

“不過我有的同事私下找人換的，聽說能換更多，但我沒有找。”伊藤次郎說道。

顧明這才回味些許，這會兒國內美元兌人民幣的官方匯率，還是1:1.5呢，實際私底下可翻了好幾倍。

甚至誕生出了以此為生的倒爺，從中賺了不少。

主要這會兒華夏實行得是進口替代經濟戰略，需要大量外匯進口國外的機械裝置，才採用高估人民幣幣值的方法來提高本幣兌換外幣的能力。

等到工業生產能力上來，要把工業品往外賣了，巴不得越低越好，反倒是美利堅那邊堅決反對，一直想讓人民幣升值。

“那美元兌日元多少？”

“1:240。”

“那這塊表就按125美元抵了，不能讓你吃虧。”

顧明一副你佔便宜的語氣，讓伊藤次郎大為感動。

顧桑簡直太好了，這就是國際主義精神嗎？

顧明心裡也感慨著，怪不得外匯倒爺那麼賺，自己這一繞，多賺大幾百人民幣。

這表他拿到市面上，輕鬆能賣600塊以上。

儘管比黑市匯率低，但來路要穩妥清白得多。

“明天我先給你帶過來五十斤，千萬記得找好冷庫，松茸保鮮是最重要的環節。”

顧明提醒了一句，只有對方賺了錢，他作為供貨商才能掙錢。

對自己來說冷庫不好找，對伊藤次郎一個國際友人，應該不難。

“嗨一！”

伊藤次郎一個鞠躬。

“我先回去了，明見。”

顧明也懶得再矯正這小東瀛，拍拍對方的肩膀，帶著手錶就走了。

而一直到他消失不見，伊藤次郎才直起腰，感慨道：“顧桑真是個好人。”

說罷，他將顧明送給自己的松茸，小心翼翼地撕掉一條，塞到嘴裡，一臉的滿足。

即便他是個東瀛人，也沒有那個經濟條件品嚐這種頂級食材幾次，不然也不至於主動請纓來華夏當勘察員，不就是圖多掙點收入。

嚼嚼嚼……

嚼到一半，伊藤次郎的嘴停住，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自己好像從未說過自己是東瀛人，也沒提過勘察長白山火山的事情，顧桑是怎麼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