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源回身看去,一個身披獸皮的女子正遠盯著葉源,那寬大的獸皮在寒風中獵獵作響,卻勾勒出了女子曼妙的身材。
女娃娃看到女人之後直接鑽入了她的懷中,女人緩步從葉源的身邊走過,輕輕拍打了一下男人的身體,瞬間就讓男人冷靜了下來。
“跟我來吧。”女子一手抱著女娃娃,另一隻手牽著男人,語氣就和眼神一樣毫無波瀾。
葉源心有疑惑,但他能夠感受到對方並無敵意,所以跟著一起鑽入了一處洞穴之中。
洞穴入口極為狹窄,兩側還有不少兵器隨意的堆疊在路邊。有陣陣的打鐵聲傳來,洞穴越往裡越大,一股熱意直直襲來。
葉源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忙碌著的男男女女,誰又能想到這冰原之下竟然還有一個如此火熱的地方!
“客人來了啊。”一個白髮耄耋的老者撐著一根獸骨走上前來,他是這裡的族長。
大家都漸漸地圍了上來,他們的身上穿的都是獸皮製衣,葉源站在他們之中顯得卻是如此的突兀。
在聽說葉源手持赤鋒劍的時候,族長立刻帶著眾人跪倒在地,“不破一族恭迎大炎天子!”
葉源也沒想到大家會是這樣的反應,趕緊攙扶起了族長,“我不是天子,現在也不再是大炎的天下了。”
對於這個訊息,所有人都大驚失色,不知道是誰先哭出聲來,隨後整個洞穴的人都互相擁抱著哭泣了起來。
古有燕雲不破氏,為鑄造大族,曾鑄造絕鋒、赤霄名劍,名冠天下。後有逆賊鑄成邪劍,是為鬼壑,世人稱之為鬼冶子。得其所累,不破一族流放至極北之地,世代不得再入中原。
不破川之所以叫不破川,是因為這裡乃是流放燕雲不破氏的地方,而曾經的鑄造世家,如今也只剩下了一小撮人而已。
他們世代在此等待,只為了等待一個釋放他們的命令,卻不曾想等到的是朝代變遷的訊息。
葉源看著坐在自己面前的這些人,將目光重新落回到了腳前。他本不是多愁善感之人,但聽著如此世事變遷,也不由動容嘆息。
“阿魯這個孩子腦子就不太好,還請大俠見諒。”族長看了一眼已經熟睡的男人,給葉源倒上了一杯濃茶。
“他為何如此害怕這把劍?”葉源不解。
按照年齡推算,阿魯應該自小就在不破川長大,怎麼會認識赤鋒劍呢?
“他不是害怕這把劍,他是害怕‘赤鋒’這兩個字。”坐在葉源身邊的阿柳解釋道,就是她帶葉源回來的。
“阿魯的爺爺曾經是赤鋒劍的鑄造者之一,雖然不知道發生過什麼,但是當他回來的時候就已經瘋了。”族長無奈嘆氣,這段往事亦是他心上最為疼痛之處。
“他爺爺回來之後性情大變,對子孫都是又打又罵,口中常常唸叨著‘赤鋒’‘妖劍’等語焉不詳的話。阿魯當時還小,因此留下了陰影。”
葉源知道赤鋒劍的故事絕對不會簡單,現在聽來似乎背後還有一段更為沉重的過往。
只是這畢竟涉及到人家部族的過往,也不便揭開他們的傷疤,葉源便不再追問了。
“你們沒有想過離開這裡嗎?”
“離開了這裡又能到哪裡去?”阿柳苦笑著,眼神中盡是落寞。
他們已經來到不破川百年,這裡就是他們的新家,他們甚至不知道外面的國號已經從大炎改成了大陽,就算是離開了這片茫茫冰原,他們又該到哪裡去建立新的家園呢?
葉源不再問話,眾人又聊了幾句之後就各自散去,只剩下阿柳還坐在葉源的身邊,似乎有話想要問葉源。
“有什麼話就問吧。”
阿柳猶豫再三,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但是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支支吾吾的問出一句,“外面究竟是怎麼樣的?”
“很美。”葉源沒辦法詳細的說明外面的世界到底如何,但是他可以告訴阿柳外面的世界很美。
“我聽長輩們說外面的世界不只有火和冰,外面會有鳥語花香,外面會有各種好吃的,外面的女孩子也會穿著一種叫綢緞的東西做的衣服。”
阿柳是這一代中最大的,儘管已經是三十多歲的年紀了,但是當她談起這些的時候雙眼之中還是會閃爍著孩童的快樂。
“是的,外面有高山,有流水,外面有各地的特色名菜,女孩子會穿著各種顏色的服飾,也會用胭脂水粉打扮自己。”葉源笑著說道。
葉源給阿柳慢慢講述著外面的世界,將自己的所見儘可能的用語言翻譯出來給阿柳。聽著葉源的說法,阿柳的眼神也逐漸煥發色彩,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淡漠。
阿柳回頭望了一眼熟睡的女兒和阿魯,隨即笑出聲來。她的笑容太苦,好像馬上就能擠出眼淚來一般。
“你要是早點來就好了。”阿柳輕聲說著,火光打在她的臉上忽明忽暗。
“我不止一次的期盼著有一個人來到這裡,告訴我們可以離開這裡了,告訴我們炎帝已經放過我們了。”阿柳繼續說著,“但是沒有,什麼都沒有。”
“直到我被侵佔了身子,直到我生下了小葵,直到我認為要在此終老的時候,你卻出現了,真是諷刺。”
阿柳的話很輕很輕,輕到只有葉源能夠聽見,阿柳的話又很重很重,重到讓葉源都險些喘不過氣來。
僅僅只是一句話,葉源卻無法想象這個女人究竟經歷過了什麼,他更沒辦法想象不破一族這百年以來到底經歷過什麼。
向來伶牙俐齒的葉源卻感覺到了詞窮,他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你能帶小葵走嗎?”阿柳這才說出了心中的真實想法。
她想要讓葉源帶走自己的女兒,她希望她能夠有一個與自己不一樣的未來。
葉源有些錯愕的看著阿柳,他不敢相信阿柳竟然要把女兒託付給自己這樣一個陌生人。
阿柳脫下了自己身上的獸皮,“只要你能帶她走,我做什麼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