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是鄭重要詐屍，說實話，我不害怕鄭重詐屍。

詐屍這種事只有第一次碰見的時候會覺得很恐怖，就好像第一回看日本動作片一樣，從沒遇見過，因此覺得驚奇又恐怖。但見得多了，也就沒什麼恐怖的了，我感覺最近我見的屍體比活人還多，不詐屍我倒覺得奇怪了。

可鄭重的屍體裡沒有爬出來任何東西，它被一股力推得翻了個身，頭和身體終於正位了，從下面爬出來一個很小的身體，不過比我上一次見他的時候還是稍微大了一點了。就是鄭重那個鬼兒子。

鬼兒子身上的情況也不好，胸口被掏了個大洞，鬼衣無法治癒他，可能是因為宿主鄭重已經死了，胸口的這個大洞散發出腐爛的味道。

我暗示王子涵別怕，我和這鬼孩子也算是老相識了。

“不是它殺了鄭重。”王子涵道，“你看鄭重死前的樣子好像是在保護它。”

鄭重的屍體被撞翻過來，兩隻手是箍著鬼孩子的，而且一隻手還護著鬼孩子的後腦。那感覺，就好像一個父親抱著自己的兒子，保護他不被什麼東西攻擊一樣。鄭重受到了攻擊，他身上全都是傷口，致命的應該是水淹，不是外傷，鄭重的肚子挺得很大，裡面應該全都是水。

我記得我們轉移的過程中，鄭重忽然消失了，當時我還覺得鄭重是故意躲著我們呢。後來洞裡就漲潮了，那個房子裡也全都是水，可能走廊過道里也全淹了水。

這洞裡也沒有別的東西，只可能是水裡的水鬼。

王子涵和我想到一塊兒去了，道：“他肯定是被水鬼弄死的。可是我想不通他為什麼要保護它，水鬼只會攻擊活的東西，但它怎麼看也不像是活物。”

鬼孩的胸口那一個大洞，肯定不會是活物了，但我也說不清這東西到底是活的還是死的。

我跟王子涵解釋了一下這個孩子的來歷，還有這孩子和鄭重的關係。一般人得讓我廢老半天口舌來解釋他們複雜的父子關係，但還好王子涵聰明，三言兩語她就聽明白了。

“你說這孩子就是復活過來的孩子？”王子涵驚訝道，“怎麼可能，它，它根本不像人。”

“但它確實是復活過來的孩子，鄭重對它那麼好，應該不會認錯。我早就和你說過，人的靈魂就算能復活過來，肉體也已經徹底死去了，這就是長生會的應對辦法，重新做一個新的軀體出來。這個軀體長得很快，但我猜他能長多高多快，和他吸收了多少的生命有直接關係。你還記得江州市內多次發生奇怪的事兒麼？”

我不知道警察對於地府臨世的保密工作做得怎麼樣,我最近確實是沒有聽人議論過這些事，可是我最近連普通人都接觸不到，上哪兒去聽他們議論呢。而且王子涵這麼關注長生會的事，她爸和長生會又攪和得那麼深，這些事她未必不知道。

“你是說，好幾次莫名其妙地死了一些人，我一直覺得奇怪，但我沒有能查出什麼來。”

“地府臨世。第一次地府臨世一共製作出來九個鬼嬰，這九個鬼嬰就是靠地府臨世造成的一樁樁殘局長大的。不過鄭重自己也穿上了鬼衣，對他的鬼兒子完成了一對一的供養，以後就算沒有地府臨世，他的鬼兒子也會長大，只是……”我想到了張宏斌，不忍心再說下去，如果王子涵也堅持要復活她媽，用現在張宏斌的辦法，她就也會遲早走上這條路，除非她另外再害死其他人來供養他媽。

我不忍心看王子涵變成這樣，我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殺人，但同時我也很清楚，王子涵是不會就這樣放棄的，她是個自控力極強，意志力很堅定的女人，只不過她嬌小可愛的外表讓別人產生了一些誤會。

“可，長生會廢了那麼大的力氣復活了九個鬼嬰，暫且不管那八個鬼嬰是為誰準備的，鄭重只是一個小角色，長生會怎麼好會願意幫他復活他兒子？“

“鄭重是關鍵的一環，他是九個鬼嬰的第一個宿主。或者說噁心點兒，他‘生’出了這九個鬼嬰兒。“

我又把從鄭重的體內取出了九個鬼嬰肉塊的事告訴了王子涵，鄭重並不重要，但鄭重是第一個試驗品，他們的計劃想要實現必須得有人心甘情願地去當這個試驗品，鄭重是最好的選擇。

不過王子涵倒是提醒了我一點，除了鄭重以外的那八個鬼嬰呢，都是為了誰創造出來的怪物？

“這個等我回去再查吧。“王子涵對我說，她的情緒很低落，現在沒想到會復活出來的東西是這樣的，”這能算是個活物麼？“

“你還要繼續麼？“

王子涵這下倒是沒有猶豫，對我笑道：“你要是以為我這樣就會被嚇到的話你也太小看我了。我們繼續往前走吧。“

我就知道，她是不會輕易放棄的，雖然還沒有把張宏斌的事告訴她，但我有個直覺，就算說了，也不會改變她的想法。太執著了，不知道是福還是禍。但是我想，也可能是這鬼孩子的衝擊力不夠，可能其他事會改變王子涵的想法，走一步看一步吧。

誰知道我們走了幾步，我一直聽見有腳步聲跟上來，回頭一看，竟然是那個鬼孩子，不遠不近地，怯生生地跟著我們。

它這個怯生生的表情看得我很膈應，它是一個鬼，他怯生生個屁啊。

發現我看著他，他就躲在牆壁邊，不敢讓我們發現他。

“他為什麼跟著我們？“

“我也不知道，他應該很害怕我才對啊。“

“怪可憐的。“王子涵說著蹲下來伸出手，要叫那小鬼過來，可是我瞪了一眼，小鬼又縮在角落裡不敢過來。

“你幹什麼，這東西可不是真的活物，你別把他當成真的小孩了。你是不知道，本來老五抱著他的，差點兒讓他吸乾了精氣。“

我還在勸王子涵的時候，她已經走上去抱起了地上的小鬼，小鬼很開心的樣子，趴在王子涵的懷裡。我心裡那叫一個無語，伸手把小鬼給拎了出來，這是你能趴的地方麼？

“我們帶著他吧，我不知道他是死還是活的，可是我既然能動，也不會害人，我們不應該把他當死的東西來看，你說他和活人的區別是什麼？”

“它沒有心跳。”我道。

“你胡說，她有，就算他沒有了，也不能說他就是死了。你知道麼，國外已經有了冬眠技術，在冬眠技術下，人的心跳幾乎可以完全停止，直到解凍了以後才會恢復心跳，可是你能說這個人是死的麼？”

我頹了，可偏偏王子涵說的又有那麼幾份歪理。

“我已經預感到了，以後我們要是結婚了，我根本說不過你。“我把小鬼摔在了地上，”你要真想帶著他可以，但是你不能抱著他，太危險了。“

其實我也有一點私心，陳美云為了這個孩子付出了太多了，我知道這小鬼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沒有宿主給他供體力的話，他的傷恢復不了，不管他現在是死還是活，他很快就會再次死去。

“你以為我那麼蠢麼？我要帶著他是有原因的。“王子涵噗嗤一聲笑了，”剛才盯著你的水鬼不知道去了哪裡，可我猜他接下來還會出現，他一旦建立了因果就不會輕易放過對方了。接下來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會有水，這個小鬼可以幫我們盯著水鬼。“

“我不是沒和他有什麼因果麼？我又沒看他。“

王子涵的臉色很不自然，支支吾吾道：“對啊，預防萬一。我們快走吧。“

我摸不著頭腦了，王子涵這是怎麼回事？我們來到了最後一個房間，就是我和老五還有宋明偉醒來後所處的房間。

王子涵剛才說我們要去的地方還有水，可是這個房間沒有水，而且這個房間沒有任何出口。

王子涵從揹包裡取出一把很小的鐵鍬一樣的東西，遞給我，讓我挖地上的兩塊磚。

難不成下來還有東西？我按照王子涵的指示挖開了兩塊磚，誰知下面卻是水泥了，挖不開了。其實想也知道，這是什麼地方，這是長江底下，地下室裡必定四面都是防高壓的水泥層，不但會有水泥，而且會很厚，要不然我們現在已經被水壓壓扁了。

“繼續，這幾塊也撬開。“

我心裡泛著嘀咕，但女朋友的話不得不聽，我還想繼續活下去，不聽女朋友的話這是純粹作死。又撬開了幾塊磚以後，我才發現了不對勁，下面的水泥竟然有邊緣，這不是一整塊澆灌的水泥板，這是一個水泥蓋子。

我把水泥蓋子掀了開來，底下露出一個漆黑的洞，洞的直徑有三米左右，不知道有多深，水底下沒有照明，漆黑一片。

這水非常平靜，毫無波瀾，但是也不是死水，我很難用語言去描述，這水帶著一股刺人的寒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