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明在寧寧的身邊蹲了下來，他靠在她的耳邊，輕聲說著：“你有什麼話，就都跟我說吧，我幫你向你媽轉達……”

說著，他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胖姐，她還是保持著剛才那個姿勢坐著，散亂下來的頭髮低垂著。

突然間，她猛得轉過頭來，狠狠地看著我，臉上的肌肉怪異的抽動著。

她的目光盯得我心裡一陣發寒，我禁不住朝後退了一步，就在這時，胖姐朝我一下子就撲了過來。

我的脖子被她緊緊掐住，她的指尖冰涼，指甲用力插在我的肉裡面，我猛烈地咳嗽著，她將我推到在了地上。

胖姐撲在我身上，繼續用手指掐著我的脖子。

“我要殺了你！只要你死了，寧寧就能用你的身體了……我就能跟女兒重新在一起了……”

此刻的胖姐，似乎浸入了一種自己假象的興奮中，她好像認為只要我死了，她女兒寧寧就能活過來了，所以，她現在要做的，就是不顧一切地殺了我！

奇怪的是，站在一邊的周明也不幫我，他低眼看著發生的一切，操著手，一言不發。

我衝他伸出手：“周老師……救我……”

他還是不說話。

就在這時候，我的耳邊突然傳過來一陣歌聲，確切的說是一首童謠：

小女娃，穿裙裙，漂漂亮亮多好看；又有花，又有糖，歡歡喜喜過新年……

歌聲在這空曠的地方迴盪著，那唱歌的女子似乎在哭，卻一直不間斷地持續地唱著。

原本掐著我的那雙手一下子停住了，胖姐的神色似乎一下愣住了，她痴痴地朝後面看了一眼，嘴裡低低唸叨著兩個字：“寧寧……”

她的手從我的脖子上鬆開了，緊接著她站了起來。

我雙手撐著身子朝後看過去，我看見寧寧站在周老師身後，嘴裡正一張一合的唱著那首童謠。

胖姐快步走到周老師面前，只是她依舊看不見他身後的寧寧，她抓著周老師的衣領，輕聲問道：“我聽到寧寧的聲音了，她在什麼地方？”

這一次，她的聲音不再那麼咄咄逼人，而是變得可憐巴巴的，她的眼睛看著周明，淚水不斷衝裡面滾落下來。

周老師的聲音有些沙啞，又略帶著幾絲疲憊：“她就在我身後，有什麼話，你現在可以說給她聽，她能聽到。”

“真的？”胖姐眼睛閃了一下，她朝周明身後看了一眼，那裡空空如也，她似乎有些不大相信。

周明也不回答她，之時反問道：“除了我，你現在還能相信誰？”

這話讓胖姐身子一顫，不知道為什麼，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我，我也看著她，只是眼中完全沒有了之前那種感情。

兩顆淚珠落下來，她轉過頭去，朝周明背後的空氣看了很久：“我只是想知道，寧寧……疼不疼？”

聽到自己媽媽說完這句話，寧寧一下子也哭了，她嗚嗚地說著：“媽媽，當時確實很疼，但是現在……一點兒也不疼了，真的，我現在一點兒也不痛苦。”

聽到周明將這些話轉達給自己之後，胖姐捂著嘴抽泣著：“寧寧，都是媽媽不好，如果當時我不同意你去美國，這些事兒就不會發生了……”

寧寧說：“媽媽，這不是你的錯，你千萬不要這樣想！”

胖姐抽泣了一下：“寧寧，你現在好嗎？都怪媽媽沒用，本來一切都安排好了，這個身體也找好了，只要過了今晚，你就能復活了，可偏偏到了最後一步……”

說到這裡的時候，胖姐是滿心的懊悔，我卻聽得汗毛豎起。

如果她的願望達成了，那麼我呢，此刻我可能真的已經變成躺在小黑棺材中的紙人。

“媽媽，這一切都是天註定，是我們母女的緣分到頭了，唐小圓是無辜的，你這樣把她牽扯進來，就算我活下來，這一輩子，我也會生活在這個陰影裡，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胖姐反覆重複著周明轉述的這句話，突然間他放聲大笑起來：“生不如死，寧寧啊寧寧，你是媽媽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啊，失去了你，媽媽才是真的生不如死啊……”

“不會的，媽媽！”

“怎麼不會？”胖姐絕望地看著周明：“我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愛，所有的付出，所有的一切……全部都在你身上，而現在你不在了，我該怎麼活？”

寧寧擦了擦眼淚，努力微笑著：“媽媽，這個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是單獨存在的個體，我不在了，你應該把對我的這份心，放在你自己身上了，你也該好好對自己了，多認識朋友，培養一點兒自己的興趣，說不定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真的把我忘記了。”

胖姐瘋狂地搖頭：“不可能，你是我心頭一塊肉，現在被人一鏟子挖下來，我怎麼能夠受得了，媽媽心痛啊，痛死我了！”

“忘不了我，那就別忘！媽媽，請記住，我會某個地方看著你，你要是不快樂，我也不會開心，我會一直痛苦，媽媽，你不希望我一直痛苦吧？”

“不……”胖姐搖頭：“媽媽希望你在哪裡都能開心……”

“那好，媽媽，放下我吧，對自己好一點兒……”

“嗯……”

……

她們母女兩個，藉著周明的嘴，就這麼交流著。

過了很久，寧寧終於一點點消失了，我看見周圍一亮，我居然又回到了跟胖姐同住的那間寢室。

“周老師，寧寧呢？”我上前問。

“她走了。”周明抖了一下衣袖。

“我沒看到那辮子姑娘來找她啊？”我左右看了看。

周明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著：“唐小圓，你相不相信，我，就是鬼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