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在美國被教授殺死之後,她的屍體一直被藏在地下室裡,與身體一起被藏起來的,還有她的魂魄。
從地下室天窗縫隙裡透出來的光,照在自己殘缺不全的屍體上,她就這麼一直看著她自己的身體,蜷縮著靠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就這麼不知道多了多久,她聽到了一聲吱吱聲,接著她看到了一隻老鼠趴在她面前。
毛色發亮。
那東西眼睛裡透著狡黠,寧寧與它對視著,居然有些害怕。
黃豆粒大小的眼睛一眨不眨的,它的前面兩隻爪子站立著,嘴角微微上揚,居然像人一樣在笑著。
在凝視了自己很久之後,它嗖地一下轉身就竄到了黑暗中,不見了。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那隻老鼠幾乎每天都會出現,在寧寧的屍體旁邊跳來跳去,然後跑到寧寧的魂魄面前來,定定地看自己很久。
每一次,寧寧都縮在角落裡跟它對視著,直到它轉身離去。
可是,這一次,那老鼠盯著寧寧看了很久之後,突然間,它居然張口對她說了一句人話,聲音嘶啞乾裂:“我是來帶你走的。”
寧寧一驚朝後靠了一下,那老鼠也朝她靠近了些:“走吧,我帶你離開……”
“去哪裡?……”寧寧聲音打顫,她小心地問了一句。
“去,你媽媽那裡!”
說完這句話,它猛得就朝寧寧撲了過來……
等寧寧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她看到自己身處一個凹進去的容器裡,光從上面照下來,她嘗試著想爬出去,但四面是光滑的石壁,無論怎麼努力她也爬不出去。
她大聲呼叫著,沒有得到任何回應,無濟於事。
就在這時,她聽到了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來,還是那個嘶啞乾裂的聲音:“這裡面就是你女兒的魂魄,把它放在床底下,千萬不要讓她發現了。”
寧寧感覺身處的容器顫了一下,似乎被從一個地方移到了另外一處。
隨即傳來又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寧寧……我的女兒,她真的在裡面嗎?……”
聽到這聲音,寧寧驚地差點兒跌坐在地上,她聽出來了,外面說話的這個女人,正是她的媽媽。
那嘶啞的聲音又道:“按照我給你說的法子做,早晚供養,過不了多久,她就能出來,重新回到你身邊了……”
她用力拍打的容器,大叫著媽媽,外面的人似乎並沒有聽到,很快她感覺自己重新被放了下來,燈光暗了下來,她很害怕,縮在容器中間抱住身子。
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寧寧發現自己醒過來的時候,已經不再那個容器裡了,而是站在一個兩人的寢室中間。
兩個床上,一邊睡著她的媽媽,另一邊是一個陌生的女孩子。
她輕輕叫了一聲媽媽。胖姐卻沒有理她,對著手機痴痴地笑著,說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她又叫了幾聲,胖姐還是不回答她。
這時,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竄到了她的腳邊,光滑的皮毛在她的腳背一縮,她顫了一下往後退去。
她靠在身後的床上,回頭一看,那上面躺著的女孩兒已經睡著了。
那隻老鼠兩腳立著,像個人一眼審視著她。
寧寧認出來了,這隻老鼠,就是在那個殺害自己的美國教授的地下室裡,出現了很多次之後,並開口對自己說話的那隻老鼠。
還是用那黃豆大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漸漸地,寧寧感覺那老鼠又在對著她笑,而同時,她感覺身後有一股吸力,將她不斷地朝後面拉扯。
隨著那拉扯的力氣越來越大,這隻老鼠似乎也曉得越來越開心。
轉身她看見後面的床鋪上,那睡著的女孩一下子起身,她好像很害怕,滿頭大汗的樣子,而那隻老鼠似乎很害怕,嗖地一下子竄走了。
那女孩兒看著躺在對面的胖姐,這時候,母親已經睡得很安穩了,也沒有再看手機。
寧寧又回頭看向那女孩兒,只見她東張西望了一翻,似乎並沒有看見靠在她身邊的自己。
重重地喘了口起後,她又躺下了。
寧寧卻感覺,一股吸力正將她們緊緊拉在一起,無論如何她也掙脫不了。
她就這麼一直守在那個女孩兒身邊,不是她不想離去,是因為那股吸力很大,她根本走不了。
……
聽寧寧說到這裡的時候,我好像明白了什麼,我想起昨天晚上站在我床頭的那個黑影。
我試探性地問了她一句:“那個睡在床上的女孩兒,就是我吧……”
我應該是說對了,她看著我,一雙黑眸閃了一下,沒有說話,但是卻對我點點頭,算是確認了。
那一瞬間,我感覺頭皮發麻,同時,我似乎終於明白了這一切:
胖姐,要讓她死去的女兒寧寧的魂魄,上我的身!
這念頭在我的腦子裡一浮現,就再也收不住了,在那一刻,我似乎突然明白了之前發生的很多事兒。
我跟胖姐不過萍水之交,她居讓我搬過來跟她一起住,她根本都不瞭解我,這事兒原本就有些不合常理。
還有,很多時候,她都會看著我,莫名其妙的笑著。
我問她為什麼笑,她會說,看到我就想起了她的女兒。
現在想來,極大的可能,那個時候,胖姐已經知道自己的女兒寧寧遇害了,她想必是從哪裡得到了巫術,利用我讓寧寧上身,這樣,她便能再見到自己的女兒,換句話來說,寧寧也就能復活了。
胖姐,把我當成了讓她女兒甦醒的——舍體!
我之所以對這個事兒有印象,那是因為小時候,我看董明的仙娘婆媽媽冷姑做過這種法事。
當時,村書記家死了一個孩子,那家人哭得昏天黑地的。
有一天,董明來找我,偷偷問我要不要看好戲,我點點頭,於是他帶著我去了他家。
冷姑正在做一場法事,我跟董明都在一個小櫃子後面,就這麼偷偷地正在發生的一切。
村支書兒子的已經僵硬的屍體被擺在中間,在他的小小的身子上搭著一塊白布,白布上用黑字寫著一個“奠”字。
那孩子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因為已經死去了兩天了,脖頸處的地方,還能看見一塊塊的屍斑。
冷姑穿著一件紅袍子,手裡拿著一個打鼓,圍著那死去的孩子,一邊跳一邊鬧著,嘴裡伊利哇啦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我覺得有些無聊,打了個呵欠,正要問董明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屋子裡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刮起來了一陣風,那是一陣陰風,很冷很瘮人。
奇怪的就在這裡,這屋子沒有窗戶,僅有的一扇門還是關著的,那風到底是從何而來。
陰風吹進來的時候,冷姑卻越跳越興奮,她踩著奇怪的步伐圍在那孩子身邊,嘴裡唸叨的速度卻比剛才快多了。
站在一旁的村支書,雙手環抱著,縮起肩膀看著發生的一切,有些目瞪口呆。
她的身子開始努力搖晃著,整個人在神經質地顫抖,像篩糠一般。
我看了一眼身邊的董明,他倒很鎮定,就這麼看著自己的媽媽在那邊一個勁兒地蹦躂著。我問他冷姑到底怎麼了,她在幹什麼?董明卻衝我噓了一聲,眨了眨眼睛後,說不要著急,說接下來還會有好戲看。
冷姑終於停了下來,她站在那孩子的腳邊,瞪大眼睛看著那孩子,突然間,她的嘴裡發出了一聲尖叫。
說是尖叫,倒不如說她在說一句話,一句我們都聽不懂的話。
就在那一刻,我的眼睛卻瞪直了,因為,我看見一個黑從躺在地上那死去的孩子身上,一點點地浮了出來。
冷姑的手心好像有一種吸力似的,就這麼將那團黑影吸在手心。
那黑影一點點站直,最後站在冷姑面前,剛好一個小孩子的身高。
“小圓,你看到了嗎?這就是那個孩子的魂魄!我媽要幫那孩子還魂!”董明在我耳邊悄悄地說著。
我還是沒有說話,只覺得驚奇無比,就這麼看著冷姑,想知道她下一步會怎麼樣。
有人敲門,冷姑身旁的黑影顫了一下,似乎很害怕。
冷姑抬眼對站在一旁的村支書說:“舍體來了,快去開門!”
門開了,是一個五六十歲的女人,抱著一個應該是剛出生沒多久的嬰兒。那嬰兒應該是被哄睡著了,也不哭鬧,就這麼任由那女人抱著。
見了孩子,村支書臉上露出一絲喜色:“怎麼樣?孩子的父母沒說什麼吧?”
那女人搖頭:“錢都給了,他們說這孩子已經跟他們無關了,愛怎麼樣都可以!”
我看見村支書點了點頭,對那熟睡中的孩子說了一句:“我會給你多少點兒紙,你下去好好打點一下鬼差,爭取下輩子投胎個好人家吧。”
說著,他就把那孩子抱在了懷裡。
冷姑問了一聲可以了嗎?村支書點點頭。
說著,冷姑又對著旁邊的黑影說了句什麼,那黑影一點點朝村支書靠了過去。
我終於忍不住了,輕聲問了董明一句:“那黑影……就是村支書兒子的魂魄嗎?”
董明卻咦了一聲,他奇怪地看著我:“你能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