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檀摩說的“我們”,指的是獠人,顯然那姓羅策劃者,將他們的漢、獠人進行了區別對待,二者待遇差得有天淵之別……
秦凡之前覺得,石檀摩該死,也許姓羅的和他私兵,仗恃欺凌人,他們在獠人心目中那是非常地失分。
當然,程處弼倒沒有像秦凡那樣,擁有太多的共情能力。
程處弼瞪了石檀摩一眼,道:“你們傻啊,人家出錢出力,你還想和你們的待遇和他們相同,要不要給你們天天安排美酒肉食,然後派遣幾名大美女供給你們溫床啊?”
程處弼的話,讓石檀摩眼睛都放出邪異的光芒來了。
“你想得太多了!”
程處弼趕緊地煞住了他們的邪心:“我說你們還真敢想啊,我這等勛貴後裔都不曾那麼想得那麼荒淫,你倒好了,如此想入非非!”
說著,他作勢要給石檀摩幾巴掌,還沒有觸及後者,後者便是低頭求饒。
秦凡勸慰:“算了,咱們別打他了,萬一他被揍死了,誰會為咱們帶路啊?”
一員老將謹慎,覺得此事邪乎,私下來見程處弼:“校尉,咱們不要繼續跟隨,那一個石檀摩賊眉鼠眼,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好人,我擔心前方有未知的危險。”
畢竟聽從石檀摩一人的話,很有可能會將整一支騎兵隊帶入深淵。
程處弼沉吟半晌,據理力爭道:“叔父,請您仔細想想,如果真有一支未知的軍事勢力就在我們瀘州附近,如果我們不調查清楚,放任自流,那才是真正的危險。如果你們放心不下,讓侄兒走在前方,你們護著秦哥兒和孔老闆留在中軍便好。”
秦凡苦笑道:“我們既然提議,要來緝察那羅姓之人,面對即將可能存在的危險,怎麼可能只躲在後頭,讓人保護,兄弟,我們一起走在前頭……”
孔丙丁也點了點頭,這等自詡經歷有百戰的雄壯之士,卻不敢像兩個小年輕那樣走在前頭,說出去,準讓人笑掉大牙。
既然秦凡、程處弼肯作保證,隊伍上下還有誰會多言,於是押著石檀摩走在前頭。
這樣一支騎兵隊伍如果用來攀山越嶺,那指揮簡直就是胡鬧,但石檀摩信誓旦旦說,前方有路,可供大軍前行,秦凡等人決意賭上這一把。
程處弼笑道:“石某某,你給我打醒精神,也別想著耍什麼花樣,秦哥弩藝,我之弓技,還有我孔哥的袖箭暗器,都是百發百中,你敢亂來,小心命喪當場。”
眾人從益州之外,一路風餐露宿至此,秦、程、三人遠端獵殺獵物,燒烤、品嚐風味。
石檀摩見識過他三人的技藝,如果逃脫一人攻擊,石檀摩有三分信心,但三人齊齊對他下手,他多是死在此處,於是乖乖聽話,哪敢亂來。
大夥們起初是走一片人跡罕至的密林,甚是不易,但漸漸地行走,翻過一處高坡,眼前的景象豁然開明……
眾人隱約可見茂林中有一座雄偉的竹建寨樓,它之出現和整一大片綠色樹林格格不入,為了不驚動樓內的人,都棄掉了馬匹,選擇步行。
夜末,秦凡、程處弼等上千員披甲戰士,趁著黎明前夕迷茫的夜色,將寨樓給團團地圍定,水洩不通。
微弱的月光下,前進戰士們身上鎧甲泛著銀光,一如珍珠潑灑。
石檀摩道:“大夥們並肩兒齊上,將樓上的人都給剿了,那便大功告成。”
程處弼忍不住給了他頭殼敲了一記,道:“你給我低聲一點,喊那麼大聲做什麼?”
秦凡搖了搖頭,雖然說石檀摩是投誠者,但我一點兒都不喜歡這一號人。
也許石檀摩出賣同伴求生,想深一層,他今天出賣夥伴,他日難保不會賣國。
秦凡又想到了什麼,問道:“你確定,寨樓上住的,是你所說的那一個姓羅的大唐人?”
石檀摩頭腦簡單,點了點頭:“每一個月末,為了更好地督促物資囤放,大部分晚上,會和親兵留在寨樓處歇息、點算……”
秦凡淡淡一笑道:“我不是問這個!”
石檀摩越聽越糊塗:“秦公子,你那是什麼意思……”
秦凡道:“誰知道你這一個傢伙,是否眼紅此間的主人,而借刀殺人?”
秦凡的擔心頗是道理。
程處弼瞪了他一眼,道:“你莫不是沒事找事,想借著我們大軍勢力,清剿你們獠人首腦,幫你上位?”
“沒有!”
程處弼的語氣加重:“沒有?”
石檀摩跪下道,“我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等事情?”
與此同時,他們的存在,可是驚動了寨樓守軍,有人吶喊,金鑼齊鳴。
不得不說,寨樓上的守軍紀律嚴明,雖驚不亂,一眾刀手簇擁著一員金甲將軍,從寨樓而出。
寨樓方的人,眼見被秦凡等一大幫人包圍,心中大驚。
目前,唐人隊伍至少是他們的三五倍之多,而且憑靠著經驗判斷,來人無不都是精銳,可不是一般將士可以比擬。
為首的金甲將軍鷹眼環視周遭,見到了人群中的石檀摩,頓時明白了,喊道:“我說為什麼唐人隊伍可以長驅直入我的本營,原來是你這個傢伙搗的鬼啊,我羅素天往日待你不薄,為何要背叛我!”
羅素天?
秦凡等人面面相覷,似乎在問大家,是否認識到一位喚羅素天的猛士?
程處弼目視身後的將領,幾個人都搖了搖頭,表示不認識那麼一個人。
秦凡心道:這個傢伙不會是和自己一個樣,是一個魂穿者?
也許他穿越,附體在一個巨賈身上,不甘平淡生活,於是隱姓化名,拉起一支隊伍,佔據天南一隅,然後儲物資幹大事……
羅素天為何要這麼幹啊?
他私藏盔甲,養私兵,存物資,那按照唐時律令而言,屬於謀反死罪。
此時,石檀摩咕嚕一聲,大喊:“我看不慣你這一個唐人,騎在我頭上來……”
石檀摩的話可是過於牽強了,羅素天可是打算幫著他們的獠人大解放,引領大家翻身佔據州郡的大能!
石檀摩不願意羅素天,騎在他頭上來,那麼現下秦凡、程處弼等人騎得他死死的,他哪裡敢吭聲呢?
秦凡心道:這等小人物被唐帝國龐然勢力,給壓制得不敢吭聲,欺弱怕硬,不惜將那一些勇敢站起來抗爭的獠人,給扯下來,和他一起跪在地上,真的沒救了啊!
羅素天嘆息道:“看來獠人智力未開,缺乏恩義,真的不可信啊,我就是太信任你這一類混賬東西了,”
秦凡心道:他這一支勢力漸漸地擴大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就好像一條鯨魚,小的時候有人餵食,也許在一個超大的游泳池就能過活,但隨著漸漸成長,自然會為池子所囿阻,而羅素天以為自己可以在有序的唐人秩規下瞞天過海,這顯然不太現實的,沒有石檀摩的告密,也會有其他人相擾,那人不一定是獠人,可能是唐人。
此時羅素天身邊的親衛道:“老大,我護你殺將出去,東山再起。”
羅素天搖頭嘆息:“難啊,你別以為一個大本營被踹了,我還有能力,重振旗鼓?”
他在燹道的堡壘被攻破了,也明白他的苦心孤詣的勢力被發現了,以唐人的能力,只要願意,不難將他其餘幾個勢力範圍給逐個揪出來,然後給徹徹底底地連根拔起。
程處弼這時站出來,道:“你們聽好了,除了賊首,其餘人若肯繳械,我軍一律優待,若是怙惡不悛、不可責怪我出手無情!”
羅素天手上有一支親兵,若是讓他的這一支力量負隅頑抗,那後果是不堪設想,所以程處弼設法分化之,爭取用最低的代價,撲滅掉他們。
羅素天作為叛軍為首之人,縱是苦苦哀求,註定就是一個死。
如果他不被誅殺,大唐帝國中便會有許多的人,像他這樣起兵叛變,那麼對於王朝的統治,就是一場可怕的衝擊,羅素天不得不死。
羅素天似乎在交代身後之事,低聲囑咐手下:“你們且靜聽我說,感謝你們一直以來的優待,但我今已命窘,不想連累你們,如果可以,你們可以西行千萬裡外的大食國,尋一叫穆阿維葉的領袖,他將領導你們立不世之功……”
秦凡一愕,心道:大食國,也是我們唐人後世中所稱呼的阿拉伯帝國,穆阿維葉是帝國裡有名望的奠基人,曾經建立伍麥葉王朝,吐蕃在大唐之西,而大食更是在吐蕃更西一向……
這個羅素天可是何許人也,一個大唐人,居然知悉異國他方的那麼多的事情……
手下人聽了羅素天的話,並沒有說什麼,原因很簡單,他們是大唐人,遠行大食國,也許還未曾抵達目的地,也許人就得滅亡了,還談什麼立不世之功?
羅素天嘆息道:“本想和好兄弟們一西一東,合謀做大事,不想我慘遭小人毒手,客死異鄉,不亦悲乎。”
緊接著,羅素天又是仰頭吶喊。
羅素天喊的話,程處弼等人是聽不明白,秦凡卻是心中清楚,羅素天吶喊的可是後世人美式英文,翻譯的意思,也很簡單,俱是遇人不淑等,罵得是字正腔圓。
緊接著羅素天舉高了刀,橫過了脖子,鮮血迸飛,現場慘不忍睹。
緊接著,羅素天周邊的手下見到了自己的大哥已經伏誅了,索性也灑脫地拋卻了手中的兵器投降。
“好樣的,好樣的……”
程處弼大讚,不知道是已經讚美羅素天視死如歸,是一條漢子,還是為對面這些親衛明哲保身,識時務者為俊傑而感到高興。畢竟這都是大唐的漢子,古時候人口是一筆紅利財富,如果白白殺掉了,那就十分可惜,而且在爭持的過程中,己方的人馬,也會受傷損命,程處弼斷然不想如此兩敗俱傷……
只不過秦凡等人倒是覺得有幾分遺憾,因為還沒有查清羅素天的底細……
與此同時,石檀摩似乎如釋重負地嘆息了一聲,他渾然沒有想過,羅素天會那般輕易就會選擇自殺,本來以為他會指揮人馬,然後撲殺而來,羅素天既肯身死,沒有比這個結局更好的了。
此時石檀摩下意識地看向了秦凡、程處弼,心道:嗯,我幫你們了斷了這麼一樁危機,這無功幹有苦勞,理論上,他們大唐人不會再殺我的……
秦凡詫異地問石檀摩道:“嘿,先前那羅素天他還有好兄弟?我們在東方,難道他的兄弟在西方?”
石檀摩苦笑道:“秦公子,這等事情,我實是未知。”
程處弼火上添油:“看來我不給你一頓大板,你就不會充實招來,人來,將這廝拖下去重打二十板子。”
“將軍饒命啊,我已經將自己所知的實話實說,你即便打死我,我也吐露不出真相來!”
石檀摩苦笑不已,想不到自己能逃得羅素天的追殺,最後逃不掉了大板重責下的皮開肉綻。
最後還是秦凡求情,讓程處弼饒過石檀摩。
這等背信棄義的小人物,程處弼懶得管他了,反正這等吃裡扒外之人,獠人之中肯定也會有人會收拾他的。
至此眼見唐、獠人相合的隱藏危機已經解除,那便是最好,於是命人厚葬自刎身亡的羅素天,羅素天的手下都帶回瀘州城衙審問清楚,至於燹道的寨樓等資源,統統給搬走,如果搬不走那就一把火給燒燬掉,免得有人心生歹念,有死灰復燃的可能。
秦凡等人回到了回到了瀘州城,程咬金著人四處巡查,並將情況這一邊的上報朝廷,其中有不少關於秦凡的褒獎之辭。
秦凡雖想知道太多關於羅素天的底細,但程咬金要查明,需要時間,那先和眾人告辭,待將來有機會再瞭解。
瀘州並非是秦凡南行的最後一站,因為在劍南道之南,尚有交州、崖州、振舟等地。
秦凡說了,想遊遍大唐南端,然後再回長安。
起初時,程處弼、孔丙地還想勸慰一二的,但最後還是尊重秦凡的抉擇。
程處弼親自騎馬送秦凡出城,笑道:“待你回長安,記得來我的家作客!”
秦凡點了點頭。
“對了,秦哥兒,”
“什麼?”
“你昔日的古釀甘醇芳甜,餘韻難忘,此行記得多尋覓,看看可有,有的話多帶點回來,不可以讓喁喁先我一步,搶我的喝啊!”
“……”
第二卷完